天平兩端

小帕

突然有一天，我覺得星相學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我是不折不扣的天秤座性格，總是搖擺不定，猶豫不決，拿捏不準，卻又想努力地改變一切，權衡所有。

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幸運的，生在這個思想開化的年代，女性可以自由地選擇人生道路。可身為女性，卻擺脫不了人類生息繁衍的基本法則，雖然也有人真為了理想和事業奮斗終生而放棄愛情家庭，但至少大部分女性跟我一樣選擇了同樣的道路—組建家庭。

現實是殘酷的，目前我焦慮的是如何讓事業和家庭在天平兩端取得平衡。從懷孕開始，我就一邊上班一邊復習在職研究生考試，為什么這么折磨自己？“既然你身處升職的劣勢期，就趕緊好好充實一下自己吧。”我都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忍著孕前期的惡心感去背英語單詞了……結果卻也徒勞，因為幾分之差我還是錯失學位。

好不容易生完孩子，轉眼產假結束了，我嚴重的選擇困難癥又犯了：“繼續母乳，還是徹底斷奶？”我曾經以為上班必須斷奶，但在孕期接觸了各種新手媽媽的學習資料后才真正意識到母乳的重要性，可是上班就沒辦法繼續哺乳，陷入糾結中的我因此得了輕度抑郁癥。后來在網上看見媽媽們在討論“背奶媽媽”的事情，了解了她們分享的背奶經歷后，我堅定信念，決心成為其中一員。

從早上開始，準備工作就像打仗一樣，先給孩子喂奶，然后擠好母乳冰凍備用，再把背奶工具裝進包里就趕緊出門。到達辦公室后，趁著早上精神好趕緊處理好重要的工作，然后走到辦公室外，深呼吸，吃一點干糧，準備備乳。單位對我還算是比較照顧，讓出了更衣室給我。從一開始我拿著大包小包的裝備走進去還紅著臉不好意思，到后來大家對我的到來似乎習以為常，一個微笑化解了所有的尷尬。中午下班馬不停蹄地趕回家里，把擠好的奶帶回家喂寶寶，一個小時的哺乳假讓中午變得沒那么匆忙，通常可以小睡一下再去上班。奶瓶裝滿奶，又空了，空了又滿上，新的儲奶瓶變成了舊的顏色，它們就在天平的兩端來來去去，一點點平衡我在事業和家庭之間的關系。

正當我覺得有能力擺平天平兩端的時候，新的挑戰來了。單位副科級干部競選開始，我立即報名，興致勃勃地開始看書復習。但是因為夜間哺乳不能正常作息，腦子也不好使了，我時常感覺力不從心。果不其然，筆試成績不盡人意。回到家，我以為父母會安慰我一下，沒想被訓了個狗血淋頭，他們的說法是：當年我比你苦多了，你現在做不好就是不應該！父母大概認為，我產假期間閑在家里，沒怎么做家務又沒好好看書充電，簡直是浪費時間。

我強忍著眼淚等父母離開家里，在關門的一瞬卻淚如雨下。然而這世界并不相信眼淚，為了孩子，生活總是要繼續的，你不堅強，孩子也就沒了后盾。聽說單位要成立新的營業部，想著自己在現在的崗位上待得夠久了，于是主動請纓，去了新部門，所有籌建工作由我一人主持。這是機會，亦是挑戰，小到上梁調個攝像頭，大到跑各部門協調運營，每一件事都要親歷親為。有一天我去超市采購辦公用品，因為數量太多，購物車在自動扶梯上被卡住，我連人帶貨摔了下來，腳部大面積瘀傷，超市冷淡的道歉態度讓我心涼，忍痛開車回家。門一開就迎來婆婆的一通責問，問我為什么回家那么晚，小孩都餓暈了。我說工作上的事有些忙，婆婆更生氣：“你到底搞沒搞清楚是小孩重要還是你工作重要！”我好想吼一句：“去你的新時代女性！什么破道理，既能賺錢養家又能照料小孩的所謂賢妻良母的稱謂簡直是對職業女性最大的道德綁架！”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因為我看到孩子對我笑了，他笑了，呵呵呵，笑得那么輕快，那么無邪。我開始思考，為何一個微笑就能夠讓自己心甘情愿成為一個為平衡天平兩端而奔波勞碌的人。

突然想起這樣一個比喻：孩子的每一個微笑，都是一枚金幣，好好珍惜，某天你會突然發現，自己竟富可敵國。工作上遇到糟心的事，回家看見孩子的一個笑，所有的不悅都煙消云散了。我仿佛聽見空氣中“叮”的一聲，落下的金幣一點點砸在天平的一端，慢慢傾斜過來。

副科干部競選又一次開始，轉眼孩子也有一歲多了，會走會跑會跳會說，不再讓我感覺身心疲憊。我相信機遇青睞有準備的人，因為營業部籌建及運營工作得到了同事和領導們的肯定，這一次競聘，成功當選。

一路走來，似乎再難翻的山頭也連滾帶爬過來了， 望過去江山大好無限風光，卻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的不易。我的天平總在事業和家庭間不斷搖擺，要把心揉得跟沙子一樣細膩，這邊放一點，那邊放一點，在我的世界里小心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