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這個國土面積僅2.2萬平方公里、人口不足800萬的國家,科技創業公司多達4000家,密度居全球第一,是真正的“大眾創業的國度”。
以色列幾乎是一個“全民創業”的國度。年輕人相信,未來應該掌握在自己手里。有能力的以色列大學生很多都是“畢業即失業”,因為他們并不急著找工作,而是“不是在創業,就是在奔向創業的路上”。
全民服兵役
讀小學三年級時,90后中國女孩睿睿隨父母去了以色列。
“以色列是一個移民國家,非常能接受我和他們不一樣。”睿睿說。中歐移民、阿拉伯移民、俄羅斯移民等,都在這個國度中出現。所以,以色列人天性就比較開放和包容。
然而,開放包容只是一種文化性格,依然不能很好地解釋,為什么今天的以色列人如此富有創意,尤其是年輕人,為什么大多都會選擇創業。睿睿給出的答案出乎意料——服兵役。
高中畢業以后,以色列人并不直接上大學,而是先去服兵役。在他們的中學時代,以色列學生很少會像中國學生那樣糾結于要讀什么大學。以色列的孩子原本一直在比較自由的環境中成長,無拘無束,父母老師一般也不規定一天必須做幾小時作業,他們只有到當兵的時候,才真正開始學習遵守規矩、控制自己,成為一名勤快、有膽量、有責任感的人。
從服兵役的那一刻起,以色列青年就開始了創新、合作、執行等各種社會實踐,這些其實都和創業開公司很像。而部隊總能無償提供資源,激發他們的能力。
幾乎每一名服兵役回來的同學,都把睿睿嚇了一跳。他們一個個氣質大變,幾乎認不出來,但每個人都變得成熟、堅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成熟以后讀大學
從部隊退役后,以色列青年才考慮“我要讀大學”這件事。那時候,大多數人已經23歲。許多青年先去周游世界,過個一年半載才回來考大學。真正讀大學時,基本超過24歲。此時此刻,高中的學習生涯已成青蔥往事,而自己,則是成熟青年,基本認清自我,知道自己擅長什么,不擅長什么,該選擇什么專業,以及未來的路怎樣走下去。
有些以色列青年大學也不讀,運用在部隊學到的東西,直接創建公司。以色列大學采納的也是“部隊模式”,即分組討論做項目。在以色列大學里,三三兩兩的項目團隊隨處可見。因此,畢業后如果想為一個創意開公司,幾個人合作,實在是他們爛熟于心的模式。
讓校園研發走向校外,常讓人覺得中間豎了一堵高墻,但在以色列,這幾乎不是問題。差不多每所以色列大學里都有“技術轉移公司”。研發人員可能對商業不敏感,這時候,這些公司就出馬了。他們代表大學教授和學生,與商業投資者進行談判。當然,他們自己也會在項目里獲得一定的分成。
以色列大學生是一群成熟的大人,此前不僅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有的甚至經歷過生死的考驗。他們早就熟悉了三五個人的團隊如何運作,早就了解公司該怎樣起步。他們的大學生創業,其實是成年人的創業,是懷揣著經驗和閱歷的創業。對于創業模式,他們也絲毫不陌生,因為那就是他們服兵役和上大學時都熟悉的小組合作。而中國大學生,真的還只是一群稚嫩的學生。
歡迎來“挑刺”
呂游在以色列已經呆了一年多。與睿睿不同的是,他曾經在南京當公務員,在北京外國語學院英語專業。現在,他畢業于以色列讀MBA。
呂游在南京工作的時候,恰逢南京市政府對以色列創新和創業感興趣。從2012年開始,南京方面與特拉維夫大學頻繁合作,鼓勵企業家前往以色列培訓。
那一年,呂游為4批培訓班將近100人做翻譯。做著做著,呂游自己也動心了,成功申請到特拉維夫大學商學院的獎學金后,他從政府部門辭職,來到以色列,做回一名大學生。
在中以兩所大學都讀過書,呂游比較說,以色列大學的老師,未必比中國老師水平高,有些甚至不及中國老師。然而有一點是中國大學不多見的,那就是講課方式不一樣。以色列老師很少自己一個人站在講臺上,從頭講到底。他們隨時會被學生打斷,接受學生的挑戰。整個課堂“意外不斷”,幾乎沒有一次從頭“順暢”講到尾。除了技術課程例外,大部分公司戰略、組織行為、市場營銷等課程,老師講的并不多,而是鼓勵學生多表達自己的思路,讓學生多發言,甚至希望學生打斷自己的授課。
唯一和中國類似的,就是以色列大學同樣需要高考。但是以色列高考可以分幾個階段,采取學分制。最終成績的50%來自考試,50%來自高中評價。到了大學階段,那就更自由。以色列每所大學都不差,“擇校熱”沒有中國那么明顯。
政府主導風投
上世紀中期,以色列創業并不活躍。90年代初,以色列政府面臨了一項新挑戰:前蘇聯解體,大量受過良好教育的前蘇聯猶太人回到了以色列。他們的就業問題,讓政府頭疼。鼓勵創業、創造良好的中小企業發展環境,成為以色列新的國家政策。
此后,新技術不斷涌現,創新不斷,但以色列的創業企業,在研發后還是很難取得市場成功。政府意識到,國家的創新創業體系中,缺少了一個關鍵性環節——那就是風險投資產業。
1992年,YOZMA計劃誕生了。這是一個由以色列政府推出的投資計劃,也是目前被公認為“世界上最成功的政府引導型風投計劃”。YOZMA的激勵機制也非常強大,私人投資者可在5年內以優惠價格買斷政府在基金中的權益。
以色列的YOZMA基金宗旨很明確:政府只是前期引導,五六年后就撤資,最終目的是推動基金私有化。換句話說,政府只給了初創企業五六年時間,之后你必須自己做好。這樣“釜底抽薪”的辦法,反而激勵了創業。
孵化器計劃
以色列人發現,中國人前來參觀為多,合作較少。按理說,以色列有高新技術,中國有龐大市場,兩者明明是天作之合,為什么總是無法對接成功?
原來,中國企業對以色列的認知十分模糊,企業家不知道如何找到感興趣的技術,往往一家以色列企業介紹了一整天,中國企業才明白對方究竟是做什么的,隨即發現自己找錯了對象。
上世紀90年代,以色列政府制定了孵化器計劃。在經濟學領域,孵化器是指一個集中的空間,能夠在企業創辦初期舉步維艱時,提供資金、管理等多種便利,旨在對高新技術成果、科技型企業和創業企業進行孵化,以推動合作和交流,使企業“做大”。現在以色列24個孵化器運行著200多個項目,每年總投入約3500萬美元。每個項目85%的預算資金由政府出。
以色列孵化器重視“軟件”勝過“硬件”。孵化器提供的創業幫助事無巨細,有人專門提供法律和稅務服務,還有專人輔導創業者,如何修改計劃書、如何與投資人談判,等等。“中國的許多孵化器,大樓都很漂亮,以色列的孵化器,往往外觀簡陋破敗。”呂游感慨。
基因里的烙印
以色列人口少,大學生的競爭對手也少。青年實現自己的夢想,似乎沒那么多障礙。睿睿打了一個比方,在以色列,如果你想聯系“臉譜”的CEO,沒準通過兩三個人就能拿到他的電話。火車上見到陌生人,很可能幾分鐘內就能找到一個共同認識的朋友。而在中國,想拿到馬云的電話,那會非常麻煩,需要通過層層關系。
中國大學生創業失敗,有時候或許不是想法不夠好,而是中國作為大國,社會結構太過復雜。平均到每個人,以色列大學生能拿到的資源,遠比中國大學生多。
“畢業后就失業”,同樣是以色列大學生的寫照。但原因是他們并不急著找工作。有一技之長的理科生,往往選擇一個項目,然后成立工作組。他們的文化基因里就有這樣的烙印: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才能天長地久,給大公司打工總是短暫的。在硅谷工作幾年后,許多以色列人還是辭職自己創業,每個有能力的年輕人幾乎都奔在創業的路上。大街上,服務人員也幾乎都是上了年紀的中老年。
在以色列生活的奧利女士說,中國人擅長如何“從1做到100”,而以色列人更擅長“從0到1”。
以色列缺少資源,四面強敵環飼。無論是歷史文化,還是地理環境,都讓以色列人擁有一顆必須創新的大腦。他們知道,自己能掌控的資源就是自己的思想,不創新、不創業,國家和個人都沒有前途可言。
(李金玲薦自《解放日報》2015.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