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凱瑞·福永是《無名之人》的編劇和導演,《簡·愛》的導演,以及熱劇《真探》的導演和制作人。集攝影師、編劇、導演、制片人于一身,今年剛滿36歲的他,是美國影視圈的“新銳”導演。福永曾以他的處女作《無名之人》詳細描述了在美國的非法移民者殘酷的人生,令觀眾見識到這位青年才俊厚積薄發的優秀實力。之后他又憑借充滿了古代哥特風情的《簡·愛》,贏取了無數文藝青年的眾口交贊。在他的頭一部電視劇《真探》中,他充分發揮了自己在懸疑、驚悚方面的才能,使一部本有可能因過于嚴肅而被觀眾摒棄的偵探劇,幾度沖上全美收視率榜首,并讓他贏得了艾美獎最佳導演的稱號。這篇訪談是美國焦點電影公司CEO詹姆士·沙姆斯與福永間的對話。沙姆斯是一位功成名就的影視制作人,他將福永比作“正在崛起的超級名導演”,并預言他的下一部作品將取得比《真探》第一季最后一集時更大的成功。這篇訪談將描述福永獨特的人生經歷,他對自己導演生涯機遇的把握,以及他獨有的對業內的認識。
《真探》拍攝如犯煙癮
Q:拍攝《真探》是怎樣的經歷?
A:在戲拍攝的前期,總是會對這個作品有各種各樣的期待,多半都很樂觀。你會覺得像是——這很好,這簡單,我們今天把這個決定了,然后明天我們就轉移注意力去做那個,但實際操作并不簡單。因為《真探》是個非常龐大的拍攝計劃,在前期制作的時候,我們不得不一個會連著另一個會地開下去,不停地討論……我們把所有審訊戲在三天之內都拍完了。第一天,麥康納(《真探》主演)就足足完成了29頁的戲份……我們知道總共會有8集的拍攝量,但我們就是還想不出第六集、第七集和最終集會是個什么樣子。我們基本上在拍攝前期計劃好了一切,不得不讓自己的工作量翻倍。拍攝的前一天,我們會去做探查。在午餐的時候,就順便開制作會議。完成了12到14個小時的拍攝以后,我們還要去下一次拍攝的新地點探查。到了晚上,我自己要跑去見編劇們,把前兩集的內容定下來。到了星期六星期天,就得做更多探查工作——真的很瘋狂。
Q:香煙和鉛粉怎么處理的?馬修·麥康納對吸煙戲的反應怎么樣?肯定像一場噩夢似的吧?
A:香煙和鉛粉在劇情里必不可少。不過以后我很可能只要一看到相關的戲,就會趕緊把它剪掉。在看到那些香煙戲的時候,我就這么盯著劇本監督,可她還在那里拌什么胡蘿卜沙拉。我就跟她說,“你注意到攝影棚里的那堆香煙灰了嗎?你知道發生了什么嗎?”然后嘛,當然,戲還得做。麥康納一直都是個養生家,他根本不抽煙。他以前抽過那么兩口,但沒有癮。我就告訴他,“你得確保你別把它(角色)搞得像個中學女生”。于是麥康納就把整個角色抽煙的特質升了個等級,簡直怎么看都像個癮君子,沒了煙就不能活。
Q:《真探》是傳統電視劇,還是迷你劇?按照標準更像迷你劇吧。
A:我們的目標是將它制作得像個迷你劇,結尾是相當明確、不留余地的。我們不會留下哪怕一點可以引向第二季的線索。這部劇完結了,然后第二季會有完全不同的故事線和另一批角色。《真探》的每一集都有自己的故事弧線。
給青年導演們的提示
Q:聽說你在成為導演之前曾經做過攝影師?那段經歷對你現在有幫助嗎?
A:我曾經做攝影師做了很多年,那對我來說是非常寶貴的一段工作經歷。對我來講,攝影特別地容易賺錢。紀錄片是學習觀察人的好方法。在《無境之獸》(正在拍攝的電影)中,我們采用了很多的紀實手法,用了只有30分鐘的時間,拍攝了包括200多個群眾演員的非常宏大的場景。
Q:攝影對你現在的創作有什么影響嗎?
A:有。拿《簡·愛》來說,我第一次就是被它的那些構圖吸引住了。就好像是一個視覺上的陷阱,一直勾引著你向深處去看。我在和電影攝像師合作的時候,總是舉例提起一些照片,而不是一段電影節選。一張好的相片,能夠講述一個足夠深刻的故事,比很多影像還要有立體感。
Q:聽說你不喜歡彩排,你對正式拍攝之前的彩排有什么意見?
A:你指導越多的片子,就越發現你不需要彩排。我在電影學院里學得了一個概念,就是我必須提前知道關于要拍的東西的一切。我覺得,那可能是因為我經常在用一些沒有經受過訓練的演員,還有些沒經驗的劇組成員的緣故。當你真正開始和一些有實力的演員——比如伊德瑞斯·艾爾巴(參演過《普羅米修斯》)、馬修·麥康納又或者邁克爾·法斯賓德(參演過《X戰警:第一戰》)合作的時候,你就發現完全可以依賴他們。和他們談話的時候,會得到很多有益的答案和靈感。我們談論過很多——類似于我對角色的想法,他們想讓角色表現出的東西,然后我們在一些地方達成了一致,某些地方得到協調。你只需給他們一些空間,允許他們自己做一些彩排,讓所有的劇組成員看看整個拍攝的經過,然后就可以開拍了。你不想讓他們到了攝影棚以后,才吃驚地發現他們接下來要拍什么。你需要他們有所準備。
Q:除了攝影、編劇和導演,你還有什么特別看重的制作環節?你喜歡配樂和音效嗎?
A:我非常熱愛音效。沃爾特·默奇(曾配樂《英國病人》)是我在初次進入影視圈時,遇到的少數圈內人之一。我有幸得到了一個機會,去觀摩《天才雷普利》的最后混音工作。我對用音效和音樂來傳達故事內容非常感興趣,可能比用視覺角度去傳達更有趣。
Q:為什么退出了史蒂芬·金的《小丑回魂》劇組?
A:我總是在想象中看到一些沉在陰溝里的蒼白的臉,我過不去這一關。我告訴你,幾乎我拍的所有電影電視劇里都有小孩子死去……我希望以后不會再拍類似的作品,可以拍一些更讓人賞心悅目的戲。
Q:在拍攝電視劇電影之前要有先例,你也這么想吧?
A:當然。如果之前沒有先例,幾乎沒辦法把什么新東西搬進業內來。你的作品會為你說話。影視圈里所有的東西都基于一個固定的算法。他們只看重數字,他們知道怎么樣才會促進海外銷量,只要加進這個演員、那個演員,就成了……哪怕是焦點電影公司投拍的《無名之人》,如果不是有兩年前經濟崩潰的背景,也不會選擇拍攝。
Q:你曾經在圣丹斯電影節時大出風頭,然后事業就一直蒸蒸日上,作為前輩,你對其他年輕的導演有什么建議嗎?
A:“我在紐約大學的前兩年,有一群學生帶著作品去了圣丹斯電影節。他們明明有很好的機會,可以寫一部劇本,和業界的人們聯系拍攝。但是電影節后六個月過去了,他們還是沒寫出任何東西來。最終,那些本來被吸引了的業界的人士,不再回復這些學生的郵件……本該屬于他們的時機被白白錯過了。我從中吸取了個教訓,知道他們犯了個非常大的錯誤。所以后來,當實驗室問我手頭有沒有劇本時,我一口答應下來——實際上,當時我并沒有劇本。但是我做過很多研究,都不適合做短片。最終我決定寫一部指導起來相當生澀的一個短片。我就用那個短片呈交上去,準備未來再去寫完二十篇的劇本創作。后來再過了一年,我寫出了《無名之人》,這些都歸功于實驗室對我的要求——將故事轉化、變形,符合當前要求的形式。
Q:聽說你在拍攝新作《無境之獸》的時候,從街上帶孩子來拍戲?
A:是的。就連這部作品的主演Abraham Attah,本來也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街頭小販。在我們還沒有準備做這個戲的時候,他還根本對拍戲一無所知。然而在拍攝中他居然漸漸具備了一個職業演員的實力和素質。他的轉變非常令人吃驚,很有看頭……為了拍戲,我們召集齊了一幫看上去有潛力的小孩子,在賓館地下室做了個片場。我們試著在這里上演了一些戲份——就像劇本里寫的那樣。然后我們隨機應變,看這些孩子能不能表現出劇情里需要的那些感情和互動。最終,我幾乎沒給出多少指導,這些孩子們就自行完成了戲份。
Q:你對《無境之獸》將在Neflix上上映的感覺如何?電影在網絡上上映,和在電影院里截然不同,你會擔心嗎?
A:我們毫無疑問將得到更多的觀眾,這讓人特別興奮。這種新型的播放方式回避了傳統的上映播放,完全可以擁有更高的收視率。在這部片里,幾乎沒有一個白人,本身就是個非常棘手的題材。很容易變成那種因為太嚴肅,幾乎沒人去看的東西。但是既然是在Netflix上上映,有了它的支持,這片子很可能會被直接送到觀眾的眼皮底下去。那觀眾“至少想試試看”的可能性就會增加。我想只要觀眾看進去了,他們或許就會喜歡上它……當然說是這么說,作為一個導演,想到自己的作品在網絡上播放,但觀眾卻可能仍舊跑去電影院消費,就會特別害怕。因為他們完全可以在自己的手提電腦上看,那是免費的。但是電影本身就是為了在電影院里看的——在黑暗里和一堆不認識的陌生人坐在一起,看上兩個鐘頭。他們的選擇也沒錯,但網絡可以給出更多選擇。Netflix最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支持觀眾的選擇。如果觀眾開始做出選擇,并且一直選擇在網絡上看電視電影,那么電影院播放的就只剩下漫畫改編的電影了。這個簡直是藝術界做出的最民主的一個變革了:你需要提醒觀眾們一個事實——他們和那些創造出電影院的人一樣,對電影院的‘死負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