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同
花大錢購置的愛馬仕包、勞力士金表,買的一定是真貨嗎?近年,時尚而神秘的“奢侈品鑒定師”應運而生,太原女孩蘇晴就是業內佼佼者。
海外代購受騙,女翻譯誓做“奢鑒師”
身材高挑、妝容精致、手拎香奈兒新款女包,27歲的蘇晴以玩奢侈品為業,她的收入遠高于外企白領,工作方式更是輕松、洋氣。
蘇晴大學畢業后,在上海某私企做英文翻譯。2012年春節前夕,她拿出整整3個月的薪水,讓一位在微信朋友圈中做“海外代購”的朋友從香港買回一個Burberry女包,價格比國內旗艦店便宜3000多元。
拿到人生中第一件奢侈品,蘇晴陶醉了:從款式到質地,包包盡現大氣精美的國際范兒。每天挎著它出門,蘇晴覺得身心輕盈,臉上更是笑靨如花。一位眼尖的女同事潑冷水:“你這個包包品相不正,你看底部的縫制線,還有拉鏈的顏色,都和專賣店里的有差異。”蘇晴心里既不悅又不安:難道被自己當做寶貝的包包,會是一件高仿品?
下班后,蘇晴來到徐家匯一家二手奢侈品店,謊稱自己急需用錢,想處理掉自己的包,問鑒定師能出多少錢。對方翻看了幾下,淡淡地說:“對不起,這個包我們不能收,這是A級仿貨。”
蘇晴傻眼了,又到上海的Burberry旗艦店反復觀摩、比對,最終確信自己花1.7萬元買回的“英國大牌”,只是產于國內的山寨包,網上售價僅2000元!
蘇晴打電話質問那位做代購的朋友,對方卻一口咬定自己做的全都是正品洋貨。當蘇晴約對方面談時,對方卻稱自己已經離開上海回老家了。蘇晴向工商局投訴,被告知:按照新《消法》規定,個人與個人之間的交易不屬于消費者權益法調解范圍,而微信代購人也沒有辦理工商登記,很難認定其是不是經營者。此事不了了之,讓蘇晴“貪小便宜吃個大虧”。
在一次同學聚會中,聽蘇晴講訴代購挨宰的經歷后,姐妹們紛紛吐槽,她們也有過類似的慘痛教訓,通過“海外代購”的名表、女包、化妝品等,80%都是高仿品!一位女同學搖頭嘆息:“名牌專賣店的奢侈品咱消費不起,網上賣的又是假貨。如果有專業的鑒定達人就好了,能幫我們在購買奢侈品的時候把把關,即使收費高些我們也樂意呀!”
蘇晴覺得既然大家都有這種需求,自己可以嘗試“修煉”奢侈品的鑒定。據她所知,在日本,奢侈品鑒定師的年薪高達百萬元人民幣,而在中國,只有為數不多的大型典當行、二手奢侈品店才聘請了專業的鑒定師,但他們一般不對個人服務。蘇晴認為,自己可以針對中國的中產階層提供一對一的奢侈品鑒定服務。
2012年5月,蘇晴通過人才招聘網,報名應聘上海米蘭站店員。創立于香港的米蘭站,是一家面向全國的二手奢侈品交易平臺,門店遍布港澳和北、上、廣等地,主要收售大牌手袋、服裝、皮具等等。
二手店臥底取經,網上“鑒寶”大顯身手
做為二手奢侈品店的普通員工,要辨識全球各大品牌的LOGO,熟知每一款商品背后的品牌文化,對愛馬仕、LV、Gucci等大牌旗下各款產品的售價更要了然于胸。蘇晴用了整整半年時間,才從“菜鳥”店員蛻變成熟手行家。
下了班,她經常去逛奢侈品品牌店;走在街上,看到有人身穿或手拎國際大牌服飾,她會默默記下款型、色澤、標牌等信息;晚上回家,她抱著一摞摞名品店的宣傳資料苦苦鉆研,并頻頻光顧奢侈品代購網站、女性時尚網站。處處留心,再加上認真鉆研,她對奢侈品的鑒別能力大幅提升。
2012年11月,蘇晴到上海新天地聽了兩天課,一共8小時,花費2800元,由日本資深的奢侈品鑒定師授課,教授愛馬仕、LV等大牌包的鑒偽技巧。學員來自全國各地,還有人從意大利專程趕來聽課。課程結束后,學員們可以跟著老師去日本,花費十幾萬元,獲得奢侈品鑒定師的初級證書。蘇晴也想去,卻因財力不足而放棄了。
雖不是“科班”出身,但在二手奢侈品店“臥底取經”的蘇晴,還是積累了豐富的實戰經驗,準備“小試牛刀”。她在微博和微信中,發布了一條措詞坦誠的消息:“本人目前是上海米蘭站二手奢侈品店的員工,有著豐富的行業經驗。為提高個人知名度,本人承諾在半年內為網友免費辨別奢侈品的真偽。”
剛開始,很多人質疑她的鑒定方式:“僅憑借幾張圖片,你就能辨別出真假LV包包,牛吹大了吧?”也有人試探性地把自己買的奢侈品拍了照片發給蘇晴,她很快就能給出回復:貨品是真是假,價值多少,產自哪里……網友們紛紛點贊。
為了保護對方的“面子”,蘇晴鑒定貨品后,不會直接告訴網友“包包是假貨”,而是一概用“有問題”來結論。常常在網友三番五次的追問下,她才會透露內情,比如:“包包內層夾縫處那一串數字和字母,包含著生產的年份、周數、產地和商品編號等信息。經過破譯,您那件女包的生產年份竟為2026年,顯然有問題。”
“海外代購專柜正品”、“附帶購物小票和海關憑證”,是許多網店吸引買家的招牌。蘇晴認為,對于普通消費者來說,區別奢侈品牌購物小票等憑證的真偽并不容易。
一個網友發來了歐米茄手表的細節照片,附帶了賣家發來的配件和購物小票。蘇晴發現,在這套配件里,有一個配件與商品發售時間不匹配,于是直言不諱地告訴那位網友實情。有人從香港代購的手袋,小票上面蓋了個章,寫著“已開發票”。蘇晴說這也是假貨,因為香港沒有發票一說,只有購物小票。
看到許多買家并不了解奢侈品的基本信息,蘇晴干脆整理出一些奢侈品購物常識貼在相關論壇和網站上,為大眾進行“科普”。
年薪70萬,“聞香識大牌”的酷生活
漸漸地,蘇晴成了聲名遠揚的“奢鑒師”。2013年春天,一位女企業家通過朋友介紹找到蘇晴。這些年她在海外買了不少名包,有時想拿到二手店出售,怎料被告知是高仿品!這次她想去香港度假購物,想請蘇晴一起去“幫幫眼”,為自己挑幾個新款女包,并許諾必有厚謝。
香港之行,令蘇晴“大開眼界”。這里的一些奢侈品專賣店和歐美專賣店一樣,都存在“看人下菜單”的現象,不少消費者動輒砸下幾萬、幾十萬買入的名牌包包,有的竟是A貨。
專賣店里之所以會有不同等級的高仿貨,是商家針對不同購買意圖的消費者實行有區別的A貨政策。具體來說,消費者買名包的目的是當作禮品饋贈親友的,會有很高的概率拿到普通A貨;聲稱自用型的客戶,會拿到4A或5A級的超A貨,雖然做工及質量較優,但依然不是正品。
蘇晴與女企業家走入一家愛馬仕專賣店,頓時愣住了:櫥窗中陳列著琳瑯滿目的各式箱包和手袋、腰帶、領帶、香水等,來自大陸的“土豪”們在三層樓里熙熙攘攘,有的人一口氣買了7個愛馬仕包。
蘇晴將女企業家拉到門外,悄聲說:“店里的樣品皆為真品,但顧客買到手的包袋有真有假。你想啊,愛馬仕是一個傳統手工藝的國際品牌,制作一個高端手工包的工期至少需要8個月到1年時間。就今年的新款包而言,代理商通常需要提前一兩年就得訂貨,市場上根本不可能有大批量的真包流通。據我觀察,那位土豪買的7個包包中,至少有4個是A貨。”女企業家聽了大吃一驚:“天啊,多虧有你在!”
蘇晴幫女企業家走遍全港,淘到了大小5個真品包袋,其中有兩款是極具升值空間的絕版珍品。回滬后,為了酬謝蘇晴,女企業執意向她銀行卡中轉了5萬元。
在線上、線下積累了良好的口碑后,2013年5月,蘇晴成立了自己的奢侈品鑒定工作室。工作室的工作臺上,從10倍到100倍的各種放大鏡一字排開,蘇晴穿著白色的工作服、戴一只手套,每天為來自于全國各地的奢侈品包袋進行鑒定。
拿到一件待鑒定的包袋后,她的診斷流程標準化極高——首先是望:戴一只手套操作,一是為了保護客戶的物件,二是騰出的另一只手可以直接感受皮質;其次是聞:每個品牌包都有獨特的淡香味,如果是假貨,則會有一種臭膠水味;第三步是切:使用各種倍數的放大鏡、不同尺寸的卡尺,仔細觀察、比對包袋的logo、五金、身份卡甚至是不起眼的縫紉針腳部分……
經過一番“望聞切”,蘇晴對結果已經心中有數。如果是正品,她就會出具一份鑒定書,如果是假貨,她會告訴客戶說“這個包有問題”。面對鑒定結果,大多數顧客比較淡定,但也有些客戶則情緒激動。聽到自己的包包被鑒定為假貨,他們言辭激烈:“你說假就假啊,你是從哪里看出來的,總得有個能讓我信服的理由吧?”蘇晴不愿意說出具體細節,因為顧客中就有造假的賣家,他們想知道鑒別的細節,目的是為了改進他們的假貨。
經常有制假者千方百計打聽蘇晴的聯系方式,甚至有人開出60萬元的周薪請她去講課,讓她“傳經送寶”。蘇晴笑著回絕了:“干哪一行,都要堅守職業道德,否則就會滑向歧途。”
有趣的是,蘇晴在自己的微信里,加了兩個制假者。“一個專門做特別差的C貨,一個則是做A貨甚至超A。我關注他們發到朋友圈的每一段文字、每一張圖片,但從不和他們互動,就是為了‘潛伏下來,了解制假圈里的動態。”
鑒定一件奢侈品的服務費達上千元,蘇晴憑靠“獨門秘技”在這一行業做得風生水起。僅2014年,她一天至少要摸幾十個大牌包袋,最忙碌時每天的收入高達萬元。2014年5月,蘇晴報考了美國Parsons藝術設計學院的奢侈品管理專業,畢業時順利地考取了奢侈品鑒定資格證書。
2015年2月8日,蘇晴在上海開辦了自己的二手奢侈品店。她認為,專賣店的新品售價高昂,讓許多白領望塵莫及,而二手店出售的愛馬仕、范思哲、LV等名品,大多是八九成新的,并且保養得很好,卻只賣原價的五六折,所以深受大眾喜愛。蘇晴說,日本目前有13000多家二手奢侈品店,而作為奢侈品消費大國的中國只有1000多家,顯然,這一行業的發展空間還很大。
下一步,蘇晴計劃在國內開設奢侈品鑒定培訓班,培養更多有志于此的金領鑒定師,讓假名牌在國內無處藏身!
編輯?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