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弗朗茨·舒伯特的作品一直很吸引我,尤其是他的交響曲。他的旋律只要一入我的雙耳,就立刻存進我的腦子里,終日不能忘。昨日我在欣賞他的大作時,突然聯想到了其作品的悲劇性。說到悲劇性,其《第八交響曲》(即《未完成交響曲》)就是一個典型表現。其中第一樂章柔婉的旋律給人們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不過,舒伯特的悲劇性并非從這兒才開始體現,也絕非僅在這兒體現。我就以交響曲為例略述一番。
【關鍵詞】舒伯特交響曲;悲劇性
舒伯特交響曲的悲劇性是隨時間推移而逐漸發展的。從《第四交響曲》(悲劇)到最后的《第十交響曲》,伴隨著由隱至顯、由淺淡至深刻、由哀而不傷至哀傷兼備的過程,舒伯特交響曲的悲劇性逐漸強烈。盡管舒伯特的道路越是艱難,他的情緒越是悲戚,但他對自己美好純真的理想境界的追求和向往卻從未止息,反倒是越愈強烈,到了最后關頭就直接在《第十交響曲》里大聲疾呼,作為生命結束前最后一次對命運的搏擊。
舒伯特交響曲的悲劇情緒首現于《第四交響曲》(悲劇)(作于1816年)。這是弗朗茨19歲時所作,那時他在其父任校長的學校里教書,但他已經厭倦了這個工作,認為它妨礙自己寫作,而其父卻又不允許他辭職來專職搞作曲。于是舒伯特內心苦惱至極,滿懷憤懣地揮就了這部交響曲,并名之為“悲劇的”。然而,我仔細一聽這作品,卻發現舒伯特的“悲劇”有些言過其實。我認為,悲劇應是哀傷兼備的。魯迅有言:“悲劇就是把美的東西撕碎了給人看。”美的東西被毀掉了,難道不是哀傷兼備嗎?這不就是“悲劇性”一詞的根源嗎?再來說《“悲劇”交響曲》。整部作品的確有“悲劇”氣息,然而它是以抒發作曲家內心的憤懣、不平為主,更濃重的、占主流的還是舒伯特早期作品中那種靈巧、歡快的氛圍(末樂章尤能體現這一點)。因此,所謂的“悲劇”不僅沒有“哀傷兼備”,甚至連“哀而不傷”都夠不上,聽起來并不能賺取人的一腔熱淚。
盡管“悲劇”不悲,但這首交響曲還是為舒伯特的悲劇性埋下了伏筆。自此以后,舒伯特真正的悲劇性開始由隱至顯、由淺淡至深刻、由哀而不傷至哀傷兼備地表現出來。作于1821年的《D大調交響曲》(作品708A號,注:作曲家只完成部分鋼琴譜,配器由英國作曲家布萊恩·紐博爾德完成)的第三、四樂章雖然也是歡快的,但是在歡快積極的調子中已經透露出淡淡的悲哀。第三樂章的第一主題過后,立刻代以輕柔抒情的小調旋律,而后樂隊接著以小調強烈地全奏,作者內心的憂傷與悲憤就在此直接流瀉出來,一改開始時輕柔婉轉地傾訴;第四樂章的悲戚就沒那么明顯了,只是深深地隱藏在歡快旋律的影子里,偶爾才露一下自己的蹤影。這其實與舒伯特作于1818年的另一首《D大調交響曲》(作品615號)有相似之處。不過比起它來說,前者中的悲劇性還是可以聽出來的;而后者中的哀傷則更淡,幾近于無。
舒伯特交響曲的悲劇性在《E大調第七交響曲》(作于1821年,注:作曲家只完成鋼琴譜,配器由奧地利指揮家費利克斯·魏因加特納(1863-1942)完成)中得以清晰地體現。此時的舒伯特在離開父親的學校后一直無固定收入,而所寫的作品大多不受出版商的歡迎,因此弗朗茨的處境相當艱難,有時甚至身無分文,只能在餐館的點菜單上即時譜一首小曲來換得一盤果腹活命的烤土豆。可憐的他到了如此地步,也就不難解釋其慢板樂章的悲劇性為何更深一層了。樂曲開始的主題就很深沉輕柔,既描繪了舒伯特理想中的平靜安寧的生活,又將已經很濃重的哀婉情緒包含于其中,之后舒伯特緩緩吟唱出柔美哀婉的小調,把自己對生活之苦的傷感和無奈婉轉地抒發出來。聽到這里,我們就會開始理解舒伯特的苦衷,同情和惋惜之情油然而生。
舒伯特《b小調第八交響曲》(未完成)(作于1822年)是大家最熟知的。與以往不同的是,弗朗茨在第一樂章里開始通篇表現自己的悲劇性,從引子開始,哀傷的情緒占據了主流。在這里,舒伯特時而委婉抒情,吟唱心中的悲哀與無奈,并顧盼著離現實很遠的理想境界;時而直抒胸臆,噴瀉腦海里的憤懣。音樂的情緒因此也時而和緩,時而強烈。
舒伯特臨終前所作《D大調第十交響曲》(作于1828年,注:作曲家只完成鋼琴譜,配器由英國作曲家布萊恩·紐博爾德完成)的慢板樂章是舒伯特的表現力和感染力最強的悲劇性作品。該樂章不僅承續了先前悲劇性的風格,而且將它推到了極致。這個樂章的主題哀婉、憂傷,通篇被灰黑色籠罩。由于常年的生活窘迫導致營養不良和過度勞累,再加上6年來一直與梅毒和汞中毒做斗爭,此時的作曲家已經奄奄一息,余日不長了。對生命的珍視和留戀,對坎坷人生哀婉凄切的吟嘆,對理想境界強烈殷切的向往……這些都被作曲家寫進了這個樂章。所有這些像一把把大錘,重重叩擊著人的心扉。每當聽到這如怨如慕的傾訴,我的眼角也會潤濕。
舒伯特交響曲的悲劇性猶如他的生活。他才華橫溢,堪稱“神童”,四五歲時竟能聽出父親彈鋼琴時奏出的錯音;他堅持自己崇高的藝術追求和理想,但現實卻總是開他的玩笑——陰險、自私、商品化的社會無情地打壓他。他在生前只出版了一些藝術歌曲,卻始終得不到展露其交響樂才華的機會,他的交響曲均是在去世后才陸續演出并為后人青睞。不過我們也不必為舒伯特多舛的命運太感悲哀。歐陽修曰:“詩人少達而多窮”、“非詩之能窮人,殆窮者而后工也。”作曲家亦然。舒伯特若不是窘迫,他恐怕也就無法在苦心志、餓體膚、空乏身之后接受上天降下來的大任,把一首首傳世之作譜寫出來以遺后人了。
作者簡介:何正(1994—),男,北京人,北京外國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