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參加審判日本戰犯始末

王國杰

1945年8月14日，日本天皇裕仁發表停戰詔書，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至此，我國抗日戰爭取得了全面勝利。2014年是抗日戰爭勝利69周年，簡要摘錄我參加審判日本戰犯的部分回憶，以示紀念。

1953年年初，我接到通知，組織決定讓我從上海市人民檢察院調到最高人民檢察院東北工作團，參加對日本戰犯起訴、審判工作。這批日本戰犯，原關押在前蘇聯伯力城，共1100余名，按照國際法及其慣例，從1950年起，先后引渡到我國處理，分別關押在撫順、太原兩地（以撫順為主）。與日本戰犯一起押解的，還有偽滿洲國皇帝溥儀（清末宣統皇帝）和張景惠等偽滿洲國大臣，以及實際掌控偽滿洲國的日本武部六藏、古海忠之等人。他們在戰犯管理所受到我國政府給予的人道主義待遇。

我從上海到最高人民檢察院報到以后，首先系統地參加學習相關的國際法律、法規和國際慣例，并了解了德國“紐倫堡審判”，尤其是“東京審判”日本東條英機等甲級戰犯的有關資料，爾后進駐撫順戰犯管理所展開工作。高檢東北工作團根據侵華日軍軍、政、警、憲等系統，分為若干大組，還有一個大組，專門審理偽滿洲國罪犯。我被分配在審理侵華日軍大組，我所在小組審理的案件中，第一名就是日本陸軍第117師團中將師團長鈴木啟久。因為鈴木啟久在1934年就到我國東北參加侵華戰爭，又是高級將領，所犯反人類的罪行累累，因此對他的調查工作量非常之大。我們通過收集大量敵人來不及銷毀的檔案資料，廣泛地進行實地調查，并反復提審鈴木啟久，歷時兩年查清了其基本的犯罪事實（歷次提審鈴木啟久，由我用黑墨汁記錄，經其本人核對記錄無誤后，在每一頁筆錄上簽名認可）。

經過調查、預審，證實鈴木啟久在侵華戰爭中，屠殺大批中國人民，燒毀、破壞數以萬計的房屋，毀滅城池，制造無人區，并強征慰安婦，強奸婦女等，其罪行令人發指。例如：1942年4月，他率領的士兵，在河北豐潤攻擊洞穴時，使用毒瓦斯殘殺我抗日戰士百余人。在魯家峪，用極其殘暴的手段殺害避難農民200余人，對孕婦殘酷剖腹，強奸婦女百名之多。又如同年10月，在灤縣潘家戴莊采取槍殺、刺殺、斬殺、活埋等手段集體屠殺1200余名民眾，并燒毀全村大批房屋等等。據鈴木啟久親筆書供：他在侵略中國期間，殺害5400余名中國人民，燒毀、破壞房屋18000余間。他說這僅是回憶，實際數字可能還要多。其口述親筆供詞由工作團的曾龍躍同志（高檢《人民檢察》編輯）錄音后歸檔。

在對日本戰犯偵查、預審基本結束后，東北工作團全體工作人員在撫順戰犯管理所工作團總部大院合影留念，這張具有歷史意義但已經發黃的老照片，我一直保留至今。合影留念后，工作團一部分相關人員移師沈陽，開展對鈴木啟久等戰犯提起公訴的準備工作。最高人民法院特別軍事法庭設在沈陽，其意義深遠。日本侵略軍在“九一八”炮擊我東北軍北大營就發生于此，多年后，我國人民就在這里將這些侵略者押上審判臺，起到了警示作用。

1956年我作為控方書記員，跟隨以李甫山同志為首的檢察員們來到沈陽（李甫山同志是最高檢二廳，即偵查監督廳廳長，審判結束后，我也在二廳工作）。最高法院特別軍事法庭對日本戰犯的審判，嚴格按照法定程序進行，被告人均有專職律師辯護，審判過程采取同步翻譯。庭審中，公訴人出示大量證據，包括溥儀在內的證人到庭作證（某些方面需要溥儀作證）。中央新聞電影制片廠全程拍攝新聞紀錄片，新華社等新聞單位的記者云集法庭現場，各地也派出代表旁聽，庭審秩序井然、莊嚴。各被告人在法庭最后陳述時，紛紛低頭認罪，并表示日本發動侵略戰爭不僅對中國人民造成極大災難，也對不起愛好和平的日本國民，懺悔不已。最后，法庭根據戰犯的犯罪事實、犯罪情節和悔罪表現，分別判處20年以下不等有期徒刑。這些戰犯先后刑滿釋放回國后，積極參與抵制侵略戰爭，促進和平的活動，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血證鐵史，任何人都不可能改變歷史和事實，我摘錄部分回憶錄，是為了銘記歷史，永不忘懷，讓我們為堅定不移地走和平發展的道路而共同奮斗。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