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彥明
在金融消費市場中,理財投資是最為重要、也是與老百姓關系最密切的一種消費形式。近年來,在金融創新的推動下,我國理財產品市場呈現井噴式增長,呈現為理財產品種類迅速增加、市場規模快速擴大、投資者群體日趨多元化等特點。與傳統較為單一的以銀行存款、購買國債和股票等理財方式相比,目前林林總總的理財產品的確為廣大投資者提供了更為靈活的選擇。但在快速的市場發展中,由于法律、監管等必要手段相對滯后,導致市場中亂象頻現、風險不斷疊加,迫切需要展開全面整治。
理財產品市場進入井噴式增長期
受轉型期金融抑制的長期影響,單一的投融資渠道始終制約著我國金融發展與金融效率的提高。隨著我國金融市場的不斷發育,金融產品創新也逐漸活躍起來,而金融機構、投資者對理財產品均投以高漲的熱情。同時,持續的經濟增長所帶來的財富效應,也在客觀上支撐了理財產品市場的快速崛起。
目前,國內的理財產品種類繁多,從發行產品的渠道看,大體分為銀行系、券商系、保險系、信托系、互聯網產品系等等;從理財產品的標的來看,也廣泛地涉及人民幣、外匯、國債、基金、保險投資、信托計劃、商業票據、各種“寶”等等;從保障程度看,主要分為保證收益類、保本浮動類和非保本浮動類等。總體上,已經初步形成了多元競爭、百花齊放的競爭市場格局。而理財產品市場的多元化發展意味著我國金融發展正步入到新的歷史時期。
以銀行系理財產品為例,根據中國社科院金融研究所財富管理研究中心發布的數據,2013年,我國211家商業銀行共發行理財產品4.3萬余款,募集資金規模約達28.8萬億元人民幣,分別較2012年增長了51.6%和33.8%。另據國內金融搜索平臺“融360”的統計數據,2014年我國銀行業共發行6.9萬余款理財產品,比2013年同比增長超50%。把時間進一步拉長到近10年的區間內,則可以清晰地看出銀行理財產品僅在2010年以后才呈現出井噴式增長。
下圖還反映出,在銀行理財產品數量快速增長的同時,投資者結構也發生著快速的變化,集中反映在2011年-2013年中,其特點主要是:個人投資者占據重要的比重,企業投資比重很小;2013年私人銀行類理財產品迅猛增長,這與銀行機構的經營策略有關,但也體現出理財產品的市場細分趨勢正在快速顯現。
另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是,雖然銀行業始終是發行理財產品的主要渠道,但隨著互聯網金融(特別是P2P)等的崛起,市場競爭趨于白熱化。據估計,2014年全國銀行業發行的理財產品規模很可能低于2013年,從而表現為產品數量增長的同時伴隨著市場規模的“縮水”。互聯網金融兼具網絡的便捷性、交易的微觀性、低門檻、“高收益”等特點,相關理財產品一經開發,旋即成為市場追捧的“香餑餑”。
理財產品市場“陷阱重重”
與金融發展的現狀相比,我國金融法制尚不健全。特別是針對花樣不斷翻新的理財產品,法律與監管都嚴重滯后,這使得有關金融機構、非法分子有機可乘。在繁榮發展的理財產品市場背后,仍存在許多鉆法律空子、甚至違法的行為,而最終受害的往往是廣大投資者。
利用信息不對稱“欺瞞客戶”。在發達國家,法律對理財產品的信息披露具有嚴格要求,但國內不少金融機構利用法律不健全的缺陷打“擦邊球”,宣傳、發售理財產品,進行虛假包裝,損害投資者利益。案例:某銀行的“代銷風波”。2014年,該銀行一款“養老金橙養老保障管理產品”的理財產品因預期年化收益率保持在5.7%~6.8% 之間而受到客戶熱捧。但實際上,該產品并非銀行理財產品,而是保險理財產品;但銀行不僅沒有揭示該信息,而是在銷售過程中,部分銷售人員將其解釋為“某銀行理財產品”。實際上,保險理財產品與正規銀行理財產品的風險等級是存在差異的。另外,還有部分銀行機構將理財產品包裝成風險低、回報高的銀行存款替代品,而掩蓋其作為投資產品的風險性;還有部分銀行機構利用信息優勢制造霸王條款,提出浮動收益產品“超過預期年化收益率的最高部分,作為銀行的管理費用”……因此,投資者在購買理財產品時一定要練就“火眼金睛”,避免上當。
部分從業人員違法操作。近年來,頻繁出現一些商業銀行的基層行私自銷售未與銀行簽約產品的違規現象。案例:收益高過銀行利率10倍的“理財產品”。從2011年起,某銀行鄭州黃河路支行的一位前副行長等人以超過銀行同期利率數十倍的高額回報,向多位銀行客戶銷售“理財產品”數千萬元,再將吸納到的資金通過“發放高利貸”牟利,但由于資金鏈斷裂而“東窗事發”。據2013年4月的有關統計,約有110多名銀行客戶的4000萬元無法追回。在該案例中,銀行工作人員打著理財產品的幌子,聲稱將把籌集到的資金投向企業貸款、匯票等領域,甚至保證該“理財項目”的安全性和高收益性,這對廣大投資者而言極具迷惑性,這也反映出銀行機構存在嚴重的管理漏洞。
“龐氏騙局”。廣義而言,各類理財產品都屬于“影子銀行”范疇,而在監管不足的環境下,眾多金融機構實際上都參與了“龐氏騙局”的制造——俗語講,就是“拆東墻補西墻”與“空手套白狼”。案例:銀行機構基于理財產品的表外“資金池”。在操作中,銀行往往將各類理財產品的資金放到一個資金池里,而非為每一款理財產品單獨設賬。利用不同資金池的期間錯位,會形成一個日趨增大的穩定“資金池”,銀行則可利用“發新償舊”機制來靈活運作該資金。一旦資金鏈出現問題,將會給投資者帶來較大的風險,而這類風險是隱性的。類似的,時下流行的名目眾多的“寶”,也存在“資金池”的運作風險;同時,該類產品通過投資銀行協議存款等方式,參與到金融資本的虛擬循環過程中,而沒有投資到實體產業項目,其潛在風險也值得關注。
信用風險問題。我國信用體系呈現出加快建設的態勢,但在紛繁復雜的理財產品市場,如何清晰界定發行理財產品的企業、金融機構的信用仍存在缺陷,這也無形中增加了投資者的理財風險。案例:某信托公司的理財產品事件。2012年,國內某大型信托公司發行的一款30億元的礦產信托項目由于融資方負責人身陷囹圄而使得該信托公司及廣大投資者陷入資金困境,后雖經多方面斡旋而基本得到解決,但其為整個信托業敲響了警鐘。進一步看,如果該信托產品最終無法兌付,將打破信托行業剛性兌付的潛規則,并給投資者帶來財產損失。無獨有偶,該年度爆發的“海滄資本跑路事件”,不僅使4億元理財產品無法兌付,也給代銷該產品的某銀行帶來了經濟損失。因此,在金融機構完善理財產品信用篩選機制的同時,投資者也需要對有關項目的信用等級保持高度警惕。
加強理財產品市場整治的幾點思考
由于我國的理財產品種類繁多,涉及的金融行業、準金融行業也比較多,而現行法律體系在金融創新面前顯得非常薄弱,這就需要加快推動金融監管制度完善,同時提高法律法規頒布的及時性。進一步從理財產品的監管現狀來看,呈現“板塊化”、“碎片化”問題,即“一行三會”和外匯管理局的監管實行分業監管,不利于從全局角度對理財產品市場的規范性作出規定;各部門出臺的規章條款也呈現碎片化,難以成體系。
例如,銀監會與財政部、央行聯合發布的《關于加強商業銀行存款偏離度管理有關事項的通知》,禁止了八項不合規的“吸存”操作,第七條明確規定:不得通過理財產品倒存。2013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的《關于加強影子銀行監管有關問題的通知》,重點細化了商業銀行對理財產品的信息披露,并增加了對信托、財富管理等創新業務的信息披露要求,但在補充細則方面仍有待強化。在銀監會發布的《商業銀行理財產品銷售管理辦法》中規定,商業銀行應當對客戶風險承受能力進行評估,確定客戶風險承受能力評級,由低到高至少包括五級。這些法規、文件在協調性、銜接性方面仍有待加強。
目前迫切需要加快完善的,一是由各監管部門推出具有系統約束性的《理財產品分級分類管理辦法》《理財產品信息披露準則》《理財產品合同規范》等相關文件,為市場的規范發展提供法律制度保障;二是由某監管部門牽頭建立完善理財產品數據統計制度,動態掌握各類理財產品的信息,并及時發現、處置問題;三是加快研究現行法律法規的修訂工作。例如,我國《商業銀行法》規定,商業銀行在中國境內不得向非銀行金融機構和企業投資,除非有國務院的特批。但銀行機構可以通過表外的“資金池”變相操作,如何通過法律制度確保銀行機構建立理財產品風險隔離機制,需要對現有法律進行修訂。又如,2014年12月,銀監會下發《商業銀行理財業務監督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力求解決理財業務中銀行的“隱性擔保”和“剛性兌付”問題,推動理財業務向資產管理業務轉型,這將取代2005年1月起實施的《商業銀行個人理財業務管理暫行辦法》;四是借鑒美、歐國家經驗,加強投資者保護,探索建立專門的投資者權益保護機構、對違規機構施以嚴厲處罰、建立受害投資者補償基金等等舉措。
鑒于理財產品市場的快速發展,金融機構與準金融機構均迫切需要練好內功,防患于未然,避免重蹈美國次貸危機中大批金融機構破產的覆轍。
對于金融機構,一是要提高對理財產品風險防控的重視程度,完善內控制度,針對行業特點,制訂相關內部管理規范;二是提高專業性,加強員工風險培訓;三是對市場走勢做好預判,特別是對經濟周期中發行理財產品相關行業的景氣程度要有客觀判斷,避免系統性風險的潛在影響;四是完善產品內部審核機制,重點防止操作中的道德風險。
對于一些發行互聯網金融理財產品的“準金融機構”,由于不具備金融牌照及專業基礎,更需要加強風險防范與控制。在開展金融創新的同時,必須按照“安全性、流動性、贏利性”的三原則來進行控制,防控的重點:一是加強風險點篩查。因此類產品涉及的產品環節和技術問題比一般理財產品多,與其相關的任何一方出現信用問題,都可能危及產品安全,并引發巨額贖回;二是加強信息技術安全管理,由于其完全是依托網絡渠道發行、管理,必須通過不斷“打補丁”乃至系統更新的手段,確保交易活動與資金賬戶的安全性。
一個市場的可持續發展,建立在公平有序、信息透明、誠實守信的環境基礎上,在理財產品市場快速增長的過程中,不能忽視信用體系的建設。針對信用建設滯后的問題,中央加快將其提上了日程:2013年1月,國務院發布了《征信業管理條例》;2014年6月,國務院發布實施了《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綱要(2014-2020年)》,對未來幾年全面加強全社會信用制度建設作出了部署。經過多年努力,我國信用體系建設初見成效,截至2014年6月底,央行征信系統共收錄法人1940多萬戶,自然人8.5億,覆蓋范圍不斷增多。但目前最突出的問題在于,一是信用記錄的項目偏少,難以滿足理財產品信用評估的要求;二是專業評級機構數量較少,據央行信息顯示,目前我國各類征信機構、評級機構僅有150多家,與現實需求缺口很大。在進一步推動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方面,主要的措施有:一是強化央行征信系統平臺功能,推進金融信用信息基礎數據庫建設,提升數據質量,豐富數據種類,擴大記錄個體數量;二是大力推動市場化征信機構,通過專業化、細分化、產業化的征信服務,為廣大投資者提供更為全面、深度的信用信息,并對發行理財產品的企業、金融機構實施信用監督。
隨著理財產品創新不斷加快,一些較為復雜的產品逐漸面市,連專業人員都難以完全掌握其中的“玄妙”。正如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中的次貸產品,是經過層層包裝后提交市場的“華麗”產品,但背后卻是垃圾債券。為了避免受騙事件屢屢發生,就需要全面加強投資者教育。一方面,金融監管部門要通過滾動發行宣傳冊、發布道義窗口公告、發放提醒短信、舉辦免費培訓班等諸多方式,為廣大投資者提供學習渠道;另一方面,應當鼓勵投資者加強理論學習,提高認知水平,確定正確的理財理念,減少盲目投資的風險。特別是,在購買高收益產品時,首先要有風險疑問,不能只看預期收益率,還要認真研究產品的發行主體資質、是否為結構性理財產品、產品的投資標的、收益計算方法等相關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