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辣 人生主打之味

段奇清

人，生性不喜歡苦味，我們家鄉母親給嬰兒斷奶時，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在乳頭上涂抹上苦魚膽。

人不愛苦，可苦總會頑強地纏上人。不說從吃奶向吃糧食轉變時，首先得從吃苦開始，而在人一開始能稍微懂事聽話時，大人們就要說，要珍惜光陰，人生苦短。在生命如江水嘩嘩流逝時，就又會說，來日苦短，去日苦長。

難怪有人會說，“酸甜苦辣咸澀腥沖”八種味道中，苦咸辣甜才是主味。咸最俗而苦最高，苦味要等眾味散盡方才知覺，故而人們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人生的高度往往是由“苦”這塊基石一層層壘起來的，是從“苦”的階梯一級級攀援上去的。

能夠吃苦的人即便處在低谷時，他也應該是高的，此時的高是一種精神境界，是一種道德情操。苦是味之隱逸者，如晚秋之菊，寒冬之梅，水中之荷，那飄散出的是一種人格的香味。“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吃苦的境界往往會如金子般閃閃發光。如果說一個人苦了之后還是苦，那么這個人不是沒有真正弄懂吃苦的道理，就是苦中的異己與墮落者。

咸是俗，但需要讓人領悟的是咸到極致卻是苦，所以一個人有時俗一點并不可怕，尋常之中，往往會蘊含著不尋常的因子。只要你有一顆向上奮發的心，也就不可能總是俗，不可能總是尋常，有那么一天，你的生命就會“火辣辣”地“火爆”起來了。

人不喜歡自己總是平平淡淡的，希望一輩子中總有那么一些“火辣辣”的日子。也就是說人需要辣味，而辣味是極為高尚純正的，有君子之道在其中，沒有辣味是會與酸甜咸澀交雜的。辣味是百味之王，正因為是王者之味，所以其他的味道是不易親近、不可雜糅的。

可見，辣味是一種堅守，是有所操持。

所有味道中，甜味是最解辣的，是最宜人的，宛然秋風春月，岸芷汀蘭。就一般來說，辣味是愈辣愈好，但甜味不可太濃，如此才具賢淑之德，才是“淡妝濃抹總相宜”，過膩之甜只能是一種露骨的諂媚。生命中多一些辣味，卻又不沉迷于甜味中，才能讓人既懂得悠然緩沖又不會沉淪，能夠奮起又不至于莽撞。

人生不可莽撞，不可太匆忙。倘若將味覺換成視覺，更能從中得到一些啟示。古人就曾經提醒我們，如“盲”字，拆開來看，就是“目”和“亡”。眼睛死了，所以看不見。“忙”這個字，就是心死了。心死了，奔波忙碌又有何意義？人生之味要細細品嘗，許多時候我們要放慢追逐的腳步。一位老人說得好：人生的終點都一樣，誰都躲不開，沒有必要饕餮人生，慌里慌張地往終點跑。

苦咸辣甜是主味，屬正;酸澀腥沖是賓味，屬偏。偏不能勝正而賓不能奪主。人生主打是正味，而人生的“小菜”則多偏味。人生這個筵席應以正奇相生而始，以正奇相克而終。這就是人生的筵席或者說人生之味的辯證法。

所以我們說，人生既不能狼奔豕突，也不能如一只蝸牛般匍匐爬行。最好的方式，是保持一顆安然而堅定的心，不怕吃苦，具有一些辣味，同時也要有一些其他的味，讓人生在平淡中濃郁，在濃郁中享受多姿多彩與甜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