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初始之風

丁點涵

當一段文明初生伊始，就像嬰兒奮力地睜眼，想要看清周圍的世界。那時候起，有的孩子就更愛用眼睛尋找，有的更愛去認真聆聽，有的則努力地發出自己的聲音。他們都是降臨世界的天使，有一天將賜福于他們生長的大地。

羅素說：“在全部的歷史里，最使人感到驚詫的或難于解說的莫過于希臘文明的突然興起了。”我以為，他并沒看見東方那個興起文明的燦爛繁榮。借馮友蘭的話：“西方文明是水，東方文明是山。”而春秋的絢爛文明興許就是千年中華文明活水之源了。

“知天時;知地形;事至而斷，有君子溫文儒雅的翩翩風采。”此所謂儒家之形。“與時遷移，應物變化，虛無為本，因循為用。”此所謂道家之風。“緣法而治，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此所謂法家之骨。……總以為百家爭鳴之局面不過在此。然而當穿越于參差錯落的小丘之間，卻發現，春秋學說的奧秘不止在此。原來游蕩于街頭巷尾的人中可能藏著一位記錄民間百姓之語的小說家，仰觀宇宙之大的山上老翁可能是陰陽家，游于田地之中，規勸務農的興許是一位農家學派弟子……每個學派各有自己的一塊小天地，在幾千年后的今天靜靜歸于一角，向人們講述他們曾經的故事。只是，當歷史的一切都化作塵沙，留給我們的還剩下什么？

好友焦焦和我一起玩“吳軍操練水師”的時候，她突然說：“要是當時他們都這么操練的話，豈不是開心死了嗎？”的確，那時的鐵甲兵刃已經不再，留下的只是史書上一段段被描寫的故事。當時的人呢？他們與今天的我們一樣都曾經真真實實地存在于世。馬爾克斯說：“一千年后，沒有你，也沒有我。”我們的瞬間歡愉，曾經卻是一件生離死別的大事，多么可悲！然而這就是要讓我們沉浸于歷史之中無法自拔嗎？并非如此，古人的悲喜我們未必品味真切。

可巧這幾日春秋樂園正在舉辦鬼節，細想來，對鬼神的迷信也是古代人們的可愛之處。鬼者，歸也。人生天地之間，寄也。寄者，同歸也。古者謂死人為歸人，其生也存，其死也亡。當人對死亡充滿了畏懼的時候，鬼便是可怕的。如今只是看著扮鬼的人時，我們知道那是一種娛樂，未必因內心的虔誠再恐懼了。然而當有一天，面對我們以為的鬼物難辨真假時，我們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假的，卻又一遍遍嚇住自己。那種深埋于骨髓里綿延下來的虔誠和畏懼在這時候就會跳出來沖著我們做鬼臉，嘲笑我們自以為是的反叛。

無法否認的是，萬物初始之風吹拂過當時的大地，傳下現在的文明。世物與時推移，如果今天我能夠留下一點東西，成為后世的一點點靈光，微亮一小片土地，即使再靜，亦不負當年吹我之風。后世人若笑我這時未必有他們之幸，又謬哉。我樂其樂，后世之人未能品也。

學校：江蘇蘇州工業園區星海實驗中學

導師：陳元德

點評：“萬物初始之風”迎面吹來，史海鉤沉中縱橫萬里，作者為我們打開了中國先古的深遠文化之窗。這股風吹得尤其寬廣，從百家爭鳴到鬼神迷信和前世今生的死生離別，唯有遍覽群書、廣泛涉獵才能有這樣精警的說道。文末由“萬物初始之風”推及“傳下現世文明”，升華文旨，仿佛撥開了歷史的厚重帷幕，給人以光芒四射的啟迪。（文 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