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壺之方圓，訴歲月未滿——淺談“和圓壺”的文化意蘊

陳德華

（宜興 214221）

宜興紫砂壺源遠流長，歷經歲月的洗禮，在中國傳統文化的舞臺上興久不衰。早在西漢末年，就有“五行相雜，以成百物”之說，而紫砂俗稱“五色土”，對應五行，紫砂壺便是金、木、水、火、土的結晶。古往今來，因紫砂壺的盛名，文人雅士紛至沓來，他們認為將五行、五色捧在手上，就如同把大千世界揣進懷里，心擁萬物之根本。紫砂壺不僅美觀實用，其包容豐富的文化內涵更令人神往。紫砂壺的制作注重點、線、面結合，其造型是重中之重，中國人的審美受天圓地方思想的影響，將圓與方融合到紫砂壺的創作中，奠定了傳統紫砂壺的基本造型。古人云：“不以規矩，不成方圓。”方，是做人的框架，是做人之本；圓，是包容老練，是處世之道。教育家黃炎培先生給兒子寫過四句話：“和若春風，肅若秋霜。取象于錢，外圓內方。”由此可見，紫砂壺造型以方、圓為本，不僅契合審美，更承載了為人處世之道的深刻哲學內涵。

“和圓壺”（見圖1）壺如其名，整體造型給人圓潤美滿之感，難能可貴的是“方中寓圓，圓見于方”。壺的線條流暢有余、張弛有度，圓潤而不失方正挺括。壺流是平嘴型，微微向前伸展，如姿態優雅的天鵝在湖面游動；半圓形的壺把與壺流相呼應，略微向上提升，正像天鵝潔白的翅膀，展翅有力而愈顯精神氣韻；壺蓋與壺身的銜接處曲線平滑，向上托起的壺蓋形態飽滿；壺鈕精巧別致，宛如一方浩瀚的蒼穹，正是天鵝內心之所向；壺身光滑潤澤的平面，給人以無限的遐思，讓不論僧人或俗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精神追求和情感寄托；再看壺的底部，與壺蓋相平行，卻不似壺蓋的悠然拔起之勢，而是給人以踏實感的平穩，恰似泱泱大地。此把“和圓壺”造型集天地方圓為一體，姿態靈動而又古樸莊重，將儒家學說的中庸思想表現得淋漓盡致，不偏、不易、無過不及，著實契合了中國傳統思想的核心。

圖1 和圓壺

“和圓壺”的壺身表面刻有“華間渴想相如露”,字體飄逸灑脫，靈動俊秀，完整的詩句是這樣的：“花間渴想相如露，竹下閑參陸羽經”，此話的大意是靜坐品茶，猶如置身花間品飲美酒，懷想情事佳話；又如閑坐竹林感受清風襲來，靜靜參悟《茶經》的奧妙。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故事廣為流傳，一對才子佳人不屈于命運的轉輪，為愛勇敢，相知相許。歷史寓于詩句，詩寓于壺，其意境和情感立顯，賦予了紫砂壺歷史的樸拙感和生命感，而制壺藝人將詩句略一改動，把自己的名字暗隱其中，亦表達了自己朗月清風般的高雅情懷，可謂一片冰心在玉壺。

眾所周知，紫砂壺按造型可分為光素器、筋紋器、花器。光素器古樸淡雅，不加修飾，其自然真切、敦樸脫俗的氣質讓人嘆為觀止。在壺身表面刻字，將詩畫藝術與紫砂壺藝融為一體，既豐富了其造型意蘊，又提升了審美價值，寥寥幾筆，讓人聞到紫砂壺蘊含的墨香，將文化的傳承更為具象地呈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品茶讀詩，閑坐一隅，把玩著手中的紫砂壺，撫摸其細實的砂礫感，感受“處江湖之遠“的閑淡情懷，心懷萬物而不乏逸致，回到最原始、最本真的狀態。在這光怪陸離、節奏加速的現代社會，一把紫砂壺能給人帶來如此情懷，實當珍惜。

“和圓壺”造型簡樸，說起來不過方、圓二字，卻相襯相協、比例巧妙、線條優美，讓人于浮沉俗世中心生平靜。制壺藝人的心意更是寓于這和、圓二字中，外圓內方，是我們每個人都應學習的處世之道，人人謙虛有禮，社會方能和睦，這也是大同思想的重要特點。紫砂壺是中國傳統文化的載體，它在各類文化百花齊放的今天，仍是其中璀璨亮麗的一朵，也許恰是因為它海納百川的寬容睿智，俗人雅士皆能在它身上找到或情感、或理想的共鳴之處，心懷天下也好，偏居一隅也罷，從紫砂壺身上感受到歷史的厚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