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雪 杏花雨 梨花月

王東峰

開放在家家戶戶庭前屋后的桃花，美則美矣，但給人的感覺是煙火味兒、世俗味兒、曖昧味兒太濃了，比如說“面若桃花”“命犯桃花”“桃花劫”“桃花運”等。桃花在有些人的眼里還有些輕浮放浪。唐代詩人錢起的《梨花》詩云：“艷靜如籠月，香寒未逐風。桃花徒照地，終被笑妖紅。”作者之所以貶抑桃花，褒譽梨花，就是認為桃花太過妖冶。

桃花宜雪。自然界中能沖淡桃花的妖艷和世俗氣的，莫過于冰清玉潔的雪了。桃花，雪，桃花雪，一個多么驚世駭俗的名詞啊！冷艷中有不絕如縷的暗香浮動。桃花照雪，雪映桃花，桃花的粉紅使銀裝素裹的世界不再寂寞，而冰潔的雪花又使得桃花不至于那么浮艷。這難道不是自然界中的絕配嗎？

欣賞桃花雪，最好是在雪停日出后，且宜呼朋喚友，喧喧嚷嚷的，方不辜負這世間最冷艷最生動的風景。

杏花的最佳伴侶是春雨。歷代詩詞中，描寫杏花的，多以春雨為襯，如唐王涯《南浦杏花》：“胭脂萬點怯春寒，蓓蕾枝頭絳雪干。昨夜南風春雨過，玉人曉起揭簾看。”戴叔倫《蘇溪亭》：“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北宋歐陽修《田家》：“林外鳴鳩春雨歇，屋頭初日杏花繁。”陸游《臨安春雨初霽》：“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明末陳子龍有《畫堂春·雨中杏花》一詞。清孔尚任《題扇頭墨畫杏花》：“杏花時節多風雨，那得春光與扇同。”

杏花，春雨，最好是在江南。元人虞集的《風入松》一詞，結句就是千古傳頌的“杏花春雨江南”。虞集對這一神來之句頗為得意，在《臘月偶題》詩中又寫道：“杏花春雨在江南。”確實，江南的婉約細膩，與杏花的清麗疏朗，春雨的寧靜軟綿，極其相宜。

杏花，春雨，給人的感覺有些傷感，它適合一個人，孤獨地懷鄉、思親，或者靜靜地遣懷、療傷。

梨花與月，在古詩詞中形影相隨。唐代唐彥謙的《憶孟浩然》云：“句搜明月梨花內，趣入春風柳絮中。”又如唐王周《無題二首·其一》：“梨花如雪已相迷，更被驚烏半夜啼。簾卷玉樓人寂寂，一鉤新月未沈西。”晏殊《無題》：“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張先《菩薩蠻》：“月到梨花上。”歐陽修《越溪春》：“籠月照梨花。”沈括《開元樂》：“寒食輕煙薄霧，滿城明月梨花。”賀鑄《子夜歌》：“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謝逸《南歌子》：“簾外一眉新月、浸梨花。”萬俟詠《三臺·清明應制》：“見梨花初帶夜月，海棠半含朝雨。”還有一個詞牌名叫“月照梨花”。

月光皎皎，梨花晶瑩似雪，朦朧如紗，嫻靜若處子，美不勝收。梨花，月，宜在庭院，還宜酒。唐代詩人曹唐就說：“千樹梨花百壺酒，共君論飲莫論詩。”曹唐的觀點雖不免偏激，但月夜賞梨花，虛掩院門，有三五知己相伴，有三杯兩盞美酒助興，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