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式自殺

安納托爾·凱勒茨基

希臘首相阿萊克斯·齊普拉斯拒絕了其所謂希臘債權國的“荒謬的”緊急援助提議，這般令人氣憤的舉動雖增加了希臘違約的可能，但好消息是，希臘違約將不再對歐洲其他國家構成嚴重威脅，而壞消息是齊普拉斯似乎還沒理解這一點。從其尋釁行為來看，齊普拉斯依然堅定認為歐洲和希臘一樣都迫切地需要對方。這才是如今談判中真正的“荒謬之處”。齊普拉斯對自己談判能力的誤解使希臘陷于極大災難之中，也讓左翼聯盟蒙羞。

事情的結果很可能是齊普拉斯食言，最終在六月底順從“三駕馬車”（歐盟委員會、歐洲中央銀行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提出的條件。若非如此，歐洲央行將終止對希臘銀行系統的支持，希臘政府將沒有資金支付外債利息，更戲劇化的是，希臘公民也將無法得到養老金和工資。如果切斷外部資金，希臘將變成經濟上被遺棄的國家，成為歐洲的阿根廷，而來自公眾的壓力也可能讓左翼聯盟失去執政權力。

如今，齊普拉斯認為自己手中還有另一張王牌：歐洲對希臘違約的擔憂。但這只是他的財政部長雅尼斯·瓦魯法克斯制造的一種假象。瓦魯法克斯是一位博弈論教授，他近期向《紐約時報》吹噓，“一個小小的希臘為了生存能摧毀整個金融世界”，并稱自己在媒體中“不理智、愚笨”的形象“正在為我所用”，這能嚇唬到歐盟其他財政部長。

顯然，瓦魯法克斯相信他“對博弈論的深刻見解”在如今談判的“復雜動態”中給予了希臘關鍵性優勢。事實上，正在歐洲上演的這場游戲與其說是國際象棋倒不如說是井字棋，出現平局很尋常，但是一步走錯便會滿盤皆輸。

游戲的規則比瓦魯法克斯預料的要簡單，原因在于希臘選舉同一周發生的重大事件。1月22日，歐洲央行采取果斷行動，保護歐元區不受希臘違約的影響。歐洲央行行長馬里奧·德拉吉宣布了大規模的債券購買計劃。相對于歐元區債券市場，這個計劃比美國、英國或日本采取的量化寬松規模要大很多，德拉吉通過這種方式建立起了一堵堅不可摧的防火墻，防止歐盟發生雷曼式的金融危機。

歐洲央行無限印刷貨幣支持銀行與政府的能力，已經將希臘金融危機蔓延的影響降低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這折射出歐洲金融環境的深層變革，而希臘的政客以及很多經濟分析人士依然沒能理解這一點。

在歐洲央行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希臘危機蔓延確實是一種真正的威脅。如果希臘政府違約或者試圖放棄歐元，希臘的銀行會崩潰，未能將錢轉移出希臘的希臘人將會失去存款，正如2013年的塞浦路斯那樣。當葡萄牙、西班牙等深陷債務的歐元國家人民看到這樣的情況，出于擔心，他們會將錢轉移到德國或奧地利，同時賣掉他們持有的葡萄牙或西班牙政府公債。

在這樣的情況下，債權國的債券價格會暴跌，利率會飆升，銀行也將面臨破產的風險。如果希臘的危機進一步蔓延，下一個將出現危機的國家很可能是葡萄牙，該國也將無法支持自己的銀行系統或償還債務。在極端情況下，葡萄牙也會效仿希臘放棄歐元。

在今年1月前，事件也許會這樣發展，但歐洲央行的債券購買計劃在每個危機蔓延節點都設置了防火帶。如果葡萄牙債券持有者擔心希臘違約，歐洲央行便會增加債券購買量;在購買力不受限制的情況下，這將輕而易舉地壓制任何沽售壓力。

如果葡萄牙銀行的儲戶開始將錢轉移到德國，歐洲央行會回收這批歐元，并通過銀行同業存款重新投入葡萄牙。而且歐洲央行的回收量是沒有限度的，前提是葡萄牙的銀行能保持償付能力，只要歐洲央行持續購買葡萄牙政府公債，這個前提是必然成立的。

簡言之，歐洲央行的債券購買計劃，將自身的角色從一個受馬斯特里赫特條約中過時法律約束而被動的歐元危機觀察者，轉變為恰當的最后貸款人。正如美聯儲、日本銀行以及英國銀行那樣，歐洲央行如今可以將政府債務貨幣化，因此也可以確保歐元區不受金融危機蔓延的影響。

不幸的是希臘，齊普拉斯政府失去了這樣的能力。那些依舊將金融危機蔓延視為手中王牌的希臘政客們，應該注意到希臘選舉與歐洲央行債券購買計劃同期發生的巧合，結論也顯而易見。歐洲央行的新政策正是為了保護歐元不受希臘退出或違約的影響而設計的。

希臘最近的談判策略是以自殺為威脅索取贖金。這樣的勒索也許對那些使用自殺式炸彈的人有用。但是希臘只是拿槍指著自己的頭，而如今歐洲對于它是否開槍并不太關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