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呼

曾勇

老憨要找表弟幫忙蓋個章。他一早搭車進城，找到表弟家住的小區，走到樓下，一眼就看到表弟正在六樓陽臺上做早操，于是亮開嗓門喊：“黑皮！黑皮！”黑皮是表弟的小名，打小老憨就這么叫他。

奇怪的是，這么大聲的呼喊表弟卻像沒聽到一樣，依舊做他的操。老憨又一陣呼喊，連九樓都有人探出頭往下看，表弟還是沒反應。老憨只好打他手機，一接通就聽他說：“門禁開了，上來吧！”

老憨進屋就問：“黑皮，我剛才差點喊破嗓子，你咋就聽不到呢？”表弟也不答話，慢條斯理地做完操才轉過身，說：“黑皮黑皮，我沒有正經名字啊？”老憨一怔，連忙建國長建國短地改口叫他。

吃過早飯，老憨搭表弟的車去了他們單位。管公章的人不在，表弟留下老憨的資料，讓他先上街逛逛，等事情辦好再通知他。老憨逛了大半天也不見表弟打電話，中午時分，他又匆匆趕回表弟單位。

在大門口，老憨被門衛攔住了。門衛沒見著早上坐車進院的老憨，任他如何解釋，也不相信他表弟是局長。好在這時表弟正站在離大門不遠處的花壇邊跟人談事，老憨沖他喊：“建國！陳建國！”喊了幾聲，表弟沒反應。老憨想，早上表弟不搭理他，是因為不高興被叫小名，可眼下叫大名怎么也不行呢？

門衛插言說：“局長真是你表弟啊，那你叫一聲陳局長看看？”老憨叫了聲“陳局長”，話音剛落，表弟就把臉轉過來了：“呦，是憨哥呀，快進來！”

表弟建議老憨先回他家，說管公章的人下午才能來，下班時他會將蓋好章的資料帶回去。可轉眼間已是滿城燈火，表弟還沒回來，也不接電話。聽了表弟媳婦的建議，老憨找到朱雀街18號，表弟果然在那。那是家夜總會，老憨剛進門，就見表弟坐在大堂沙發上和幾個美女說笑。

“哎，陳局長！”表弟轉過頭，和老憨目光一碰，立即起身朝外走，老憨趕緊跟上。兩人一前一后來到一個僻靜處，表弟收住腳，說：“你能不能別叫陳局長！”

“那……那叫啥？”

“叫陳老板！”

【原載2015年5月28日《檢察日報·市井人生》】

插圖 / 局長您好！ / 李 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