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好

鄭海嘯

梁漱溟有這樣一段話：“吃飯好好吃，睡覺好好睡，走路好好走，說話好好說，如此之謂敬。敬則不茍偷，不放肆。敬則心在腔子里。敬則不逐物，亦不遺物。由敬而慎，以入于獨，此伍先生（伍庸伯，梁最佩服之中國人，為一軍人，能想睡著就能睡著，想醒來就能醒來）之學也?！蔽覀儸F在完全相反：吃飯不好好吃，睡覺不好好睡，走路不好好走，說話不好好說。我家三歲小兒這樣“不好好”，是因為：零食吃太多了，所以吃飯不好好吃;午睡時間太長，運動量不夠，所以晚上不好好睡覺;路上吸引他的東西太多，所以他走路總是東張西望，不肯好好走;說話不好好說的原因大概是他表達能力欠佳而又急于表達。我們都不再是三歲小兒了，為什么也都“不好好”呢？我們的理由是：人生苦短，好吃的東西太多了，所以暴飲暴食;我們總是有那么多憂慮甚至是恐懼，所以神經衰弱，晚上睡不著;走路不好好走的理由最充分，因為要看手機;說話不好好說，是因為不知為何，我們總是有一肚子的氣！

除了吃飯睡覺走路說話，其他事情我們也全都是“不好好”的。開車要開斗氣車，當官要當貪官，做人要做小人等等。為什么會這樣？這樣“不好好”，不僅身邊人討厭你，連你自己也舒服不到哪里去。靜下心來想一想，也許會發現很多客觀原因，比如社會正處在轉型期，民主法治發展之路尚遠等等。我也承認這些原因，但我更欣賞印度哲人室利阿羅頻多的名言：“使人類進步的最好方法是自己前進?！彼杂斜匾獧z查一下自己的內心。很快我就發現，我的心太驕傲，太貪婪。首先是因為自己的心不好了，所以看什么都不好，于是就做什么都“不好好”。

如果我的心能像李叔同那樣謙卑、平和，那該多好。在他看來，“世間竟沒有不好的東西，一切都好，小旅館好，統艙好，掛褡好，粉破的席子好，破舊的手巾好，白菜好，萊菔好，咸苦的蔬菜好，跑路好，什么都有味，什么都了不得?！毕膩D尊先生在一篇文章里生動地記錄了他和李叔同之間的對話——

“到寧波三日了。前兩日是住在某旅館里的。”李叔同說。

“那家旅館不十分清爽吧？”夏丏尊問。

“很好！臭蟲也不多，不過兩三只。主人待我非常客氣呢！”李叔同說。

人生到了這個境界，自然就什么都是“好好”的了。

【選自正義網】

插圖/積極向上/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