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女婿求醫之死：網上問診網來滅頂之災

雪原

“網上問診，讓醫學專家成為您的家庭醫生。”在互聯網飛速發展的今天，八成網民都有網上問診經歷?？?014年末，因為一次網上問診，黑龍江省綏化市的劉玉峰不僅葬送了愛情，更葬送了性命。

他究竟經歷了什么？

“腦血栓后遺癥”。2014年8月初的一天，在“百度”的搜索網頁，25歲的劉玉峰輸入了這樣一組關鍵詞。

劉玉峰是當地麒麟房產中介的職員，對當地一家幼兒園的幼師羅海瓊產生好感。

2014年7月，羅海瓊的父親羅軍突發腦血栓，綏化市人民醫院對其進行了開顱手術，劉玉峰跑前跑后地忙活，以博得羅家的好感。不想，術后的羅軍卻出現偏癱癥狀，生活無法自理。醫院沒有更好的辦法，只開了一些維持性藥物，讓病人回家靜養。

剛剛55歲、好端端的一個人，一下子臥床不起，羅軍的病情對一家人打擊很大。羅母整天以淚洗面，羅海瓊愁眉不展。劉玉峰覺得這是表現自己的時候，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將羅軍的癥狀在網上搜索。

在網頁上，劉玉峰瀏覽著一條條的信息，不一會兒，一條關于這個問題的回答竟將他帶入北京宣武醫院的官方網頁。劉玉峰知道宣武醫院是全國有名的醫院，驚異之余不禁心動。

見網站有各科室專家每天問診，便認真注冊，向網上自稱是李力的神經內科專家進行問診。李力醫生對羅軍病情問得非常仔細，還讓劉玉峰拍了羅軍的病歷和手術資料過去。

在進行了近兩個小時的問詢后，李醫生診斷認為：羅軍的癥狀是腦血栓常見的后遺癥，建議給羅軍購買控制血壓的進口西藥卵磷脂，并承諾吃了這種藥，羅軍的血栓和偏癱情況可以緩解，長久服用，甚至有望實現生活自理。

雖然李力的話絲絲入扣，頭頭是道，畢竟隔著網絡，劉玉峰還是警惕地表明要考慮一下。從宣武醫院的網上退下來，劉玉峰又在百度里搜索“卵磷脂”的資料，讓他意外又驚喜的是，百度里竟也有不少網友咨詢這個藥，而回答問題的網友有醫學專家、有用過此藥的患者，還有在美國的留學生，所有的回答都傳遞這樣一個信息：這是“三高”多發國美國針對腦血栓后遺癥的特效藥。

劉玉峰興奮地把這些鏈接都復制給了女友羅海瓊，他還強調：李力的說法與百度評論相互印證，他這才慢慢打消顧慮。他分析道：網上問診，又不需要羅軍到北京檢查，實在是很方便、實惠，不妨讓李力試試。見劉玉峰如此細心、盡心，羅海瓊與母親商量后，決定聽信劉玉峰的建議，試一試網上醫生開的藥。

于是，劉玉峰付款2000元，按照李力的推薦，買了一個療程的藥，并留下了自己公司的地址和電話。

一周后，包裝精細的“卵磷脂”到貨，羅海瓊對劉玉峰的孝心感動不已，開始給父親用藥，而且停止了醫院給父親開的常規藥。

羅軍開始用藥后，李力每天都會在網上對他的病情進行問診，說網上問診不比當面，所以要更細致、繁瑣，這樣才能及時了解病情，了解藥效。李力的表現和言論，劉玉峰也事無巨細都傳遞給了羅海瓊。

羅海瓊也更加相信男友劉玉峰的話：與網站一樣，網上問診也是互聯網發展的必然產物。羅軍服用一個療程的藥后，劉玉峰告訴李力：羅軍沒有出現好轉跡象，李力很平靜地給他講病理，告知羅軍還需要一段時間適應、接受藥性作用。

羅海瓊信以為真，同時，見劉玉峰對自己父親的病如此上心，她非常感動，同意與劉玉峰談戀愛。劉玉峰大受鼓舞，又先后在李力的建議下花1萬元，買了5個療程的“卵磷脂”。

為了讓羅家放心，劉玉峰將從李力那里得到的對藥效的分析與保證，一五一十轉述給了羅海瓊，而羅海瓊為了讓家人看得起男友，又把李力的話一五一十轉告了母親和哥哥。

誰想，就在羅家上下對羅軍的康復充滿信心時，2014年12月6日，羅軍突然有昏迷癥狀，羅海瓊嚇壞了，連忙叫車把父親送到綏化市人民醫院?？稍谌朐旱漠斖恚_軍就因為腦血栓復發、搶救無效死亡。

醫院當初給羅軍手術的主治醫生很奇怪：以羅軍手術后出院時的狀況，病情應該不會這么快復發。面對醫生的疑惑，羅海瓊特意回家，將父親服用的“卵磷脂”遞給醫生看。

醫生看后，眉頭緊皺，提醒羅海瓊：這些藥的包裝根本沒有國家藥監局的進口藥標志，他甚至猜測，羅父腦血栓復發與這些藥有極大關系。

劉玉峰認為不可能，當著醫生的面，打開宣武醫院的網站。醫生仔細看后，一針見血地指出：醫院的官網會有醫院的活動報道，這個網站卻幾乎全部是醫生問診，不像官網。劉玉峰蒙了，又在網上搜索，這一搜嚇一跳，網上竟又搜索出了好幾家“宣武醫院”的網站，每個網站都相似，內容又不一樣。

見狀，羅母和羅海瓊的哥哥氣急，大罵劉玉峰和羅海瓊自作聰明，病急亂投醫。羅海瓊也萬般委屈，只得讓劉玉峰去找李力討說法。

劉玉峰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憤怒地在網上質問李力這是怎么回事，要求李力給個說法。李力卻表示：任何藥的藥效都不能打包票，再說，誰也無法證明羅父的死就是他的藥造成的。

羅海瓊有個同學是律師，聽了李力的說辭后，氣憤難耐的她拉著劉玉峰找同學咨詢。

同學反復查看了劉玉峰與李力的聊天記錄，指出兩個問題：劉玉峰從李力處買藥，李力并未出具正式的診斷書，也沒有藥方;李力診斷病情時，反復使用“可能是”;在讓劉玉峰買藥時，用的詞是“建議使用”，這樣一來，即便打起官司，兩人也毫無勝算。

父親就這樣不明不白死了嗎？羅海瓊悲憤地回到家，急火攻心病倒了。見劉玉峰忐忑不安的樣子，羅母也忍不住數落道：“小瓊心急無主意，你該清醒呀，你說這干的哪像個男人干的事……”一聽這話，一直沒埋怨男友的羅海瓊也忍不住責備男友圖表現害死了她父親，提出分手。劉玉峰臉色鐵青，丟下一句“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悄然離開。

告別羅海瓊的當晚，劉玉峰就以“不要上網絡專家的當”為題，把羅軍網上問診的經歷整理成文發到了他能查到的幾個宣武醫院的網站上，還把經歷貼到百度貼吧等網站，把醫院和醫生名字、網址、藥品名等都詳細公布。

劉玉峰的帖子發出的第二天，李力親自聯系劉玉峰，對羅父的死表示遺憾，并指出：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羅父的死就是他的藥造成的，而劉玉峰的文章對他影響極大，他出于對病人家屬心情的理解，愿意出一筆錢，給予羅家精神安撫，但前提條件是他必須撤掉網上言論。

可對于李力的一番說辭，劉玉峰憤然拒絕。他回復李力：“我會盡全力將你繩之以法，來挽回女友對我的失望。你等著吧?！?/p>

可在幾天之后的2015年1月8日，災難突然降臨在劉玉峰身上——

這天下午6點多，劉玉峰騎電動車回家。他剛減車速、慢慢拐進小區門前的道路時，忽然從街道兩邊冒出兩個陌生小伙子。兩人對著正在騎車的劉玉峰的頭和背一頓棍棒亂打，還邊追邊打，劉玉峰的頭很快布滿鮮血，而他的車失去控制，沖進了旁邊的花壇……

打人者迅速逃離，有路人則撥打了120急救，同時報警。綏棱縣公安局刑警隊民警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劉玉峰很快被送進醫院搶救，兩天后，終因腦部出血去世。與此同時，綏棱縣公安局刑警隊的民警也緊鑼密鼓破案。

民警根據案發現場周邊的監控錄像，很快鎖定嫌疑人，并于1月12日，在當地一家小旅館將犯罪嫌疑人劉小龍、高偉抓獲。

據兩個嫌疑人交代：他們是以3萬元的價格，受北京人黃自成的收買，專門來報復劉玉峰的。根據他們的交代，民警又急赴北京將黃自成抓獲歸案，黃自成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原來，黃自成就是劉玉峰多次在網上咨詢的醫學專家“李力”。

黃自成，1980年出生，北京西城區人，河北醫科大學畢業，藥品經銷商。

2010年，隨著網上問診的興起，他盜用宣武醫院官網的模板和該院李力等名醫的名字、圖片，自制了一個“宣武醫院”的假官網。他又聘用醫學專業的在校學生或者畢業生，冒用李力等專家的名字，以網上問診之名，行賣推銷藥品甚至賣假藥之實。

同時，他們抓住患者在大數據中對百度等搜索引擎的依賴，他們不直接宣傳網站，而是在解答網友問題時，植入網站信息，然后，又通過各種形式網友的提問和回答，潛移默化地在搜索引擎上織就一張推銷藥品的網，通過數據龐大的各層次信息，反復強化藥效，以消除患者對藥品的戒備。因為牢牢抓住患者心急、寧可信其有的試一試心理，他的網站運行良好，靠網上問診賣藥，他每月的收入近10萬。

據黃自成交代：他給羅軍的進口藥，其實是虛假包裝的、他自制的營養藥和消炎病，據他的經驗，這種藥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雖不能治病，但一般情況不會貽誤病情。羅軍的意外，是因為羅家停止服用醫院的藥。

羅軍死后，劉玉峰把受騙經歷寫到了網上，黃自成與他交涉無果之下，害怕警方打擊，只好關掉網站。失去收入來源的黃自成氣憤難耐，為了消心頭惡氣，他根據劉玉峰曾經收藥品的地址和電話，雇劉小龍、高偉報復劉玉峰。他的初衷是想報復一下，不想這兩人造成兇案。

目前，黃自成和兩位行兇者均被刑拘。此案在進一步審理中。

針對此案，北京市隆安律師事務所的尹富強律師強調：許多年輕人更看中網上問診便宜、快捷、以及避免當面問診的尷尬，而選擇網上問診的方式。但網上誰給你看病，網友難以考證;出了醫療事故，維權也非常艱難。他提醒大家，本著對健康負責的態度，對于正在興起的網上問診，一定要多留幾個心眼;相關機構也需要加大對網上問診的監管。

編輯/談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