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車追殺離婚的“幫兇們”：一個90后即將失婚

木木

2014年6月20日下午兩點多鐘，江蘇啟東市上演了飛車追擊的一幕，兩輛白色轎車在城市街道追逐、撞擊、拔刀相向，最終導致一人死亡、兩人重傷。

而慘案的背后，是“90后”結婚離婚皆被兩個家族包攬的悲劇……

兩個家族全程包攬，“90后”步入婚姻

2012年9月，上海市浦東新區的一棟住宅里，歡笑不斷，一群人圍著出生沒幾天的嬰兒，忙得不亦樂乎。而嬰兒的爸爸、年僅21歲的王曉文站在角落，既插不上手，心理上也還沒有進入當父親的角色。

1991年出生的王曉文是上海人，父母早年離異，王曉文跟著父親和奶奶生活。作為奶奶唯一的孫子，王曉文深受寵愛。2010年，19歲的王曉文中專畢業后，進入上海市自立彩印廠工作。

2010年夏天一個周末的傍晚，王曉文在去朋友聚會的路上，無意間被一個長發飄飄的漂亮女孩攫住了目光，見女孩走進一家化妝品店，他也跟了進去，主動與女孩搭訕。女孩名叫張芳怡，比王曉文大一歲，來自江蘇啟東市，父母做皮鞋生意。張芳怡是家中獨女，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護，一個月前，一心想到外面闖蕩的她來到上海浦東，開了一間化妝品店。

那天，兩個年輕人聊得特別開心投緣，直到朋友來電話催促，王曉文才想起一幫哥們在等他，匆匆告別。臨走前，兩人互相交換了手機和QQ號。

此后，兩人QQ互動頻繁，開始了姐弟戀。王曉文只要有時間，就買些張芳怡愛吃的甜點，去店里陪她。遇到店里生意冷清，貪玩愛鬧的王曉文就慫恿張芳怡關門，然后帶著她去玩滑板、打電游……

2011年底，21歲的張芳怡意外懷孕，兩個年輕人亂了方寸，20歲的王曉文從沒想過要做父親，張芳怡也不知如何處理，于是將懷孕的事告訴了父母。

父母又生氣又心疼，急忙從啟東趕到上海，提出雙方家長見面，談論婚事。得知王曉文不想要這個孩子，張芳怡的母親何素玉有些生氣，王曉文低著頭，半晌才說自己才20歲，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張芳怡的父親張永平和母親何素玉面面相覷，再加上王曉文的家境根本不是他跟女兒說的那樣好，一氣之下，夫妻倆帶著女兒回到了啟東，準備流產。

王曉文的奶奶急了，王家早早就給王曉文在上海買好了婚房，老人正為能抱上重孫子而喜出望外，誰知卻好事多磨。第二天一早，老人便叫醒兒子和孫子：“走，現在就跟我去啟東，為了保住我的重孫子，我也不要這老臉了，去求人家姑娘回心轉意。”王家奶奶出面懇求，張永平夫妻倆嘆道：“看得出來，兩個孩子是真心相愛的。”隨后，雙方家長商議，先舉行婚禮儀式，等王曉文到了法定結婚年齡，再領結婚證。

一個是張家掌上明珠，一個是王家唯一孫子，為了辦一個隆重體面的婚禮，張家的姨媽和表姐，王家的奶奶和姑媽全都行動起來。2012年5月1日，王曉文和張芳怡這對90后年輕人，在兩個家族七大姑、八大姨的全程操持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然而，何素玉夫妻倆實在不放心將懷孕的女兒交給“年輕不懂事”的王曉文，婚后沒幾天，兩口子便放下啟東的皮鞋生意，搬到上海與女兒女婿同住。

2012年9月，張芳怡順利生下了女兒樂樂。兩家人都高興不已，張芳怡坐月子期間，婆娘兩家人灑掃漿洗、采買燒煮，承擔了所有事務。

王曉文樂得輕松，還和以前一樣，除了上班，便是呼朋喚友。王曉文的朋友都20出頭，大多連女朋友都沒有，玩起來就忘性，時常晚歸。一天，王曉文和朋友K歌，一直玩到凌晨一點才回家。岳父母早已帶著樂樂睡下，王曉文躡手躡腳地摸黑進入臥室，這時，臥室的燈“啪”地亮了，張芳怡正生氣地盯著他。王曉文急忙討饒：“親愛的老婆，幾個哥們K歌唱嗨了，都不愿散。”說著摟住張芳怡：“老婆，別生氣，下次，我帶你一塊兒去！”張芳怡更加生氣，一把將王曉文推下床：“你就知道玩，我爸媽帶孩子那么辛苦，你一點也不心疼！”

小夫妻倆正鬧著，張芳怡父母聽到動靜過來：“都幾點了，你們還不睡！”張芳怡像個孩子似的，向父母訴苦：“爸、媽，他才回來！”老夫妻倆搖搖頭，勸道：“你們倆都是做父母的人了，要有點責任感。”

王曉文知道岳父母說的是自己，臉漲得通紅。

第二天上午，王曉文還沒有起床，就接到父親的電話，父親沒允許他分辯一句，狠狠地訓斥了他一番。

放下電話，王曉文沒好氣地對妻子說道：“我不都答應你和你爸媽，再也不玩得那么晚了嗎？干嗎還要向我爸告狀！”張芳怡睡眼蒙眬地說道：“還不是怕你又忘了！”王曉文一時無語，心里卻很不舒服。

此后，每當小夫妻倆因瑣事鬧別扭，小則驚動岳父母，大則驚動雙方家族。王曉文郁悶不已。

這對90后年輕人，就這樣在兩個家族的“照看”下，過上了磕磕絆絆的婚姻生活。

父母“照看”的婚姻，一片苦心付流水

2013年4月，王曉文22歲，到了法定結婚年齡，在雙方父母的催促下，小夫妻倆去領取了結婚證。

領證宣誓的那一刻，王曉文第一次有了為人夫的感覺、第一次覺得應該為自己的家盡責。

那段時間，王曉文一下班就回家，幫著哄孩子、做家務，然而，孩子到他的懷里就哭鬧不停;洗一次碗，他弄碎了盤子還割傷了手指……岳父母嫌他越幫越忙，索性不讓他插手。王曉文無所事事，干脆鉆到書房里上網打游戲，有時打得興奮，會打通宵。

老夫妻倆稍有風吹草動就睡不著，一天深夜，老夫妻倆實在無法安睡，來到亮燈的書房，見王曉文在電腦上戰得正歡，何素玉忍不住了：“曉文，早點睡吧，我們累了一天了，也需要休息！”

王曉文不情愿地關了電腦，心里卻憤憤不平：我沒讓你們待在這兒受累啊！這是我的家，我一點自主權都沒有嗎？此后，為了躲開岳父母的嘮叨，王曉文下班盡可能晚回家，四處約人，不是喝酒就是打牌。

張芳怡不愿意了，向父母公婆告狀。王曉文不斷接受雙方家長的教育和訓斥，他更加不愿待在家里。

2013年10月的一個晚上，王曉文約了一幫朋友正打著牌，手機響了，是岳母的電話。王曉文不想接，可電話一個接一個不停地打來，他心煩意亂，干脆把手機關了。晚上10點多，王曉文回到家里，卻發現家里空無一人，趕緊撥通了張芳怡的電話：“老婆，你們都去哪兒了？”電話那頭傳來了妻子冷冰冰的聲音：“你終于現身了！樂樂病了，在醫院。”王曉文趕緊來到醫院。此時，王曉文的父親、奶奶、姑姑都早已趕到，父親一見他，氣憤地甩了他一個耳光：“為何不接電話？孩子病了，竟然找不到你！”“我在又有什么用？還不是你們做決定！”王曉文自知理虧，可被父親當眾打臉，他又感到顏面掃地，憤憤地說道：“讓我來，不就是傻站在這里，讓你們指責嗎？”王父氣得渾身發抖，岳父岳母更加失望：“不是我們攬事，我們也是心疼女兒。你不好好工作那么貪玩，我們怎么能放心把女兒、外孫女交給你！”“那你們去找讓你們放心的女婿吧！”壓抑了許久的王曉文甩下一句狠話后，便離開醫院。

王曉文回到家中，當即寫下了離婚協議，他寧愿把自己婚前的房子、車子都給張芳怡，也要離婚！

張王兩家震動了，輪番上場，苦口婆心地“文勸”、威逼利誘地“武攻”，王曉文終于打消了離婚念頭。其實，他一直愛妻子，只是這樣的生活，讓他壓抑。

日子悄然流過，小兩口安穩了兩個月，再起烽煙。

2013年12月，王曉文跟女同學聊天傾訴苦悶的短信被張芳怡發現，一條條短信里滿是抱怨老婆、岳父母的牢騷，深深地刺痛了張芳怡早已脆弱的心。

“家里的事，我爸媽沒讓你操心;你飯來張口，天天玩游戲，還嫌不幸福！”張芳怡越說越氣，“你還要跟其他女人傾訴，發這種曖昧短信，你當我們家人是什么？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

很快，“短信事件”又驚動了雙方家長。在雙方長輩的猛烈攻勢下，王曉文寫下了《婚姻保證書》：“親愛的爸爸媽媽，以前是我不懂事，不尊重你們，讓你們對我失望傷心。從今天開始，我保證把你們當親生父母一樣孝順;保證不再惹老婆生氣;保證不再出去玩，不再與任何女人有任何聯系……”王曉文在保證書中還請求岳父母相信他，他會用生命去愛去珍惜他們的女兒，如果做不到，他愿意凈身出戶。然而，寫了保證書的王曉文，心里更加不平衡，有意無意地要去突破保證書的底線。結果，時隔不到一個月，2014年1月，小夫妻倆再次發生沖突。經雙方家長規勸，王曉文不得不寫下第二份保證書。自己寫下的兩份保證書，像懸在頭頂上的兩把寶劍，張家隨時都可能拿出來揮舞說教一番，王曉文感到心灰意冷，也無心工作。2014年4月，王曉文辭去了彩印廠的工作，沉溺牌場，在輸贏里找樂趣。

浩浩蕩蕩離婚，飛車追擊驚悚一座城

2014年6月初的一個周末，何素玉夫妻倆外出辦事。張芳怡要去店里進貨，她囑咐還在睡覺的王曉文，等女兒醒了，帶會兒孩子。王曉文說道：“打電話讓你媽回來，不就行了嗎？我昨天已經跟人約好了，一會兒就走。”張芳怡生氣地說道：“你又約人打牌，你是怎么向我和我父母保證的？”“別跟我提什么保證，一提這個我就冒火！”王曉文索性撕破了臉皮：“我就是去打牌，怎么樣？別廢話，快給我點錢。”張芳怡氣得差點吐血：“不許去，否則，我跟你離婚！”王曉文根本沒把妻子的話當回事，他一把奪下妻子的背包，拿了400元，摔門而去。

看著揚長而去的丈夫，張芳怡大哭著撥通了父母的電話：“爸、媽，我要和王曉文離婚！”張永平夫妻倆匆忙趕回家，得知前因后果，兩人也非常失望。此后幾天，張芳怡帶著孩子搬去了父母的臥室，王曉文也沒理會，小夫妻倆開始冷戰。眼看著女兒女婿這樣僵持，老夫妻倆沉不住氣了，找王曉文談話。誰知，老兩口剛說了一個開頭，王曉文就沒好氣地說道：“你們過你們的，我過我的！”矛盾終于激化。老夫妻倆對這個女婿徹底死心。2014年6月13日一早，決心離婚的張芳怡帶著樂樂跟父母回到了啟東市。當天晚上，王曉文回到家中，一下驚呆了，家里空無一人，張芳怡陪嫁的物品也都已搬走。他這才意識到，妻子走了，家沒了。王曉文立即給妻子發悔過信息，拼命地撥打電話，可張芳怡沒有任何回音。這時，王曉文發現，張芳怡把QQ簽名改成了：“去一個新的地方，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看樣子，妻子是真的不想和他過了，王曉文追悔莫及，卻又無計可施，只好求助于父親和奶奶。

6月15日，祖孫三人趕到啟東。然而這次，王家人被張家冰冷的鐵門擋在了門外，張永平只是撂下一句話：“我女兒已經徹底死心了，趕緊辦離婚手續。”

奶奶和父親只好先返回上海。王曉文深受打擊，執著地給張芳怡發信息，低聲下氣地認錯、言辭激烈地威脅，什么方法都試了，但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見張芳怡心意已決，王曉文最終同意了離婚。

6月20日早晨，雙方約定前往啟東市民政局離婚的日子，王曉文還心懷僥幸，覺得終于能見到張芳怡，能有機會談談，讓妻子回心轉意。

然而，一到民政局，王曉文就傻眼了，只見岳父、張芳怡的兩位姨父以及表姐夫四個大男人，浩浩蕩蕩地陪著張芳怡前來離婚。他根本沒機會靠近張芳怡。

眾人一見到王曉文，便直奔主題去辦離婚手續。工作人員要求出示戶口本，王曉文搖搖頭：“我沒帶！我來啟東，是求我老婆回家的，誰想到要帶戶口本？”

王曉文暗暗慶幸，沒有戶口本，今天就離不成婚，事情還有轉機。誰知，岳父張永平不容置疑地說道：“啟東離上海也不遠，你們在這等著，我去上海拿。”隨后，張永平和張芳怡的表姐夫朱文軍立刻動身，開車前往上海。臨近中午時分，張永平和朱文軍拿著戶口簿回到民政局。見張家鐵了心要離婚，王曉文徹底絕望，怒火在心里熊熊燃燒，燒出了同歸于盡的惡念。

下午兩點多鐘，辦好離婚手續，張芳怡一行5人駕駛現代轎車離開，王曉文駕著他的上海牌照雪佛蘭緊隨其后。張家人見狀，試圖甩掉他，王曉文怒火中燒狠踩油門，兩輛轎車在城市街道追逐，險象環生。

駛入南海公路后，王曉文突然加速，從現代轎車右側超至兩車平行時，猛打方向撞擊現代轎車。

車輛受損，張家人被逼停，王曉文見狀，掉頭對著現代轎車的正前方，全速撞了過來。張家人嚇壞了，慌忙下車，四散而逃。大姨父周祥明剛逃至現代車車后，兩車猛烈相撞，周祥明被撞倒在地，當場死亡。隨后王曉文手拿水果刀，從車里下來，追上逃到綠化帶的張芳怡，朝其腹部捅刺……張永平和朱文軍急忙撲上去，幾經打斗，終于將王曉文制服，隨后報警。

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張芳怡，王曉文跌坐在綠化帶中，腦海一片空白，直到警察趕到現場把他拘捕。

在這場慘劇中，周祥明因遭車輛撞擊、摔跌致嚴重顱腦損傷而死亡;張芳怡右上腹部腹壁貫通傷，肝破裂損傷程度達重傷二級;朱文軍前胸部遭刀刺傷。

目前，此案正在江蘇省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中，等待王曉文的將是法律的公正審判。

[編后] 婚姻需要在兩人世界里，經歷一段磨合期才能成熟，可本文中“90后”婚姻被兩個家族全程“照看”，失去了磨合的機會，也失去了獨立成長的機會。再加上文中主人公心智不成熟，把雙方家長的苦心，當成束縛自由的牢籠，也不積極與愛人溝通，最終將兩個人之間的瑣碎問題演變成家庭總動員式的大戰，悲劇在所難免。此案值得人們警醒。

編輯/賈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