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驚魂，市委書記海外逃亡始末

郭東

世界上沒有避罪天堂，只有迷途知返，回國自首，才是唯一的正確選擇。

2014年12月22日，逃亡美國的遼寧鳳城原市委書記王國強，搭乘飛機回國自首，結束了他兩年零八個月的亡命生涯。這個涉案金額高達2億的市委書記，在輝煌和瘋狂之后，最終選擇了主動回國，懺悔自己的罪行。

王國強是在2012年4月，帶著妻子和部分贓款悄然離開中國的，這樁巨貪外逃事件一時震驚全國。但已經(jīng)成功潛逃的王國強為何要回國自首，他在美國遭遇了怎樣的變故？如今，隨著王國強的自首以及交代，他的逃亡生活內幕終于浮出了水面……

“百強書記”，攜款潛逃

2012年4月末的一天，遼寧省丹東市正在召開一次重要會議。但幾經(jīng)周折，卻無法聯(lián)系到調任丹東不久的副市級領導、鳳城市原市委書記王國強。與此同時，王國強在丹東海關工作的妻子譚某也無法找到。

就在前不久，王國強調任丹東市某工程建設指揮部任職，升為副廳局級，而一同失蹤的王國強妻子譚某則任丹東海關主任科員。王國強夫婦失蹤后，官方調查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在4月24日，王國強夫婦已持因私護照，從沈陽機場飛赴美國。

堂堂市委書記，怎么能隨便出國，而組織上并不知曉呢？此后，王國強的故事就變成了一個官場丑聞。而鳳城市委書記一職自2012年4月后一直空缺，直至8月中旬，遼寧省委任命鳳城原市長接任市委書記。8月下旬，坊間爆出鳳城原市委書記攜巨額潛逃的多種版本，一時頓成全國性新聞。

不久后，人民網(wǎng)刊出了一份新聞公告，該公告引述遼寧官方的聲明稱，王國強存在收受賄賂、違規(guī)持有因私護照、非法擅自出境、違規(guī)入股投資從事營利性活動等違紀違法問題，目前畏罪潛逃。

王國強到底是個什么來頭，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

王國強生于1960年3月，遼寧東港人，1979年9月，考入東北財經(jīng)大學就讀，專業(yè)是統(tǒng)計學。1983年8月，王國強大學畢業(yè)后，回到老家東港市工作，一年后入黨，歷任東港市審計局副局長、局長、東尖山鎮(zhèn)黨委書記，東港市常務副市長等。此后，王調任丹東市統(tǒng)計局局長，后轉任市勞動局局長。數(shù)年前，王調任丹東所轄鳳城市長，2008年升任市委書記。

直至2012年4月王國強被免去鳳城市市委書記前，其履歷較一般縣委書記并沒有明顯不同：上世紀80年代初大學畢業(yè)，進入政府部門，在強調干部年輕化、知識化的背景下，被提拔重用，此后逐步升職，直至主政一方。在他的主導下，鳳城市躋身全國經(jīng)濟百強縣。

但是，隨著鳳城海德熱電公司（下稱海德熱電）遭遼寧省紀委調查，王國強的仕途急轉而下。海德熱電在2012年春節(jié)期間多次停止供應暖氣，招致民眾和省級主管部門通報批評。2012年2月，遼寧省紀委、省監(jiān)察廳組成調查組，對鳳城海德熱電公司啟動專門調查。正是在調查鳳城海德熱電公司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海德熱電曾行賄王國強等問題。

海德熱電行賄案，成了王國強受賄案的導火索，其實，在海德熱電之前，王國強就利用職務之便，大肆買官賣官、收受賄賂。而從收受賄賂的那天起，王國強就想到自己有逃亡的一天，所以，在2010年7月，他就辦理了因私出國護照。2012年3月，王國強在丹東海關工作的妻子加以援手后，在美國駐沈陽總領事館辦理了一年多次赴美簽證，并于4月24日與妻子譚某先后從沈陽機場出境去美國，從此銷聲匿跡。

王國強擅自出境后，遼寧省紀委對王國強立案調查，查明王國強存在收受賄賂、違規(guī)持有因私護照、非法擅自出境、違規(guī)入股投資從事營利性活動等問題，涉案金額高達2億元之巨。

2012年5月28日，王國強涉嫌經(jīng)濟犯罪一案被移送檢察機關，檢察機關已對其立案偵查。同時，司法機關已對該案啟動追逃程序，追查王國強其他問題。8月15日，經(jīng)中共遼寧省委批準，遼寧省紀委決定給予王國強開除黨籍、開除公職處分。

虎落平陽，美國驚魂

據(jù)有關資料顯示，王國強夫婦到達美國后，本來想去投靠在美國讀書的女兒，但后來想到他們出逃后，在美國的女兒肯定也受到監(jiān)控，與女兒聯(lián)系，無疑會暴露他們的行蹤，還會給女兒帶來麻煩。經(jīng)過考慮，王國強決定投靠曾在國內靠他發(fā)財后移民美國開公司的老板賀雪峰。賀雪峰在鳳城辦過公司，因為業(yè)務上的原因，認識了王國強，并通過王國強，獲得了很大的好處，一下子成為腰纏萬貫的大老板。

王國強認為，投靠這樣一個自己對他有大恩的人，是沒有問題的。然而，到達美國的幾天后，他們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賀雪峰把王國強夫婦安排在一處別墅里。晚飯后，賀雪峰領著幾個神秘的人物來到別墅，和王國強談他未來的安排。賀雪峰清清鴨公嗓發(fā)話了：“王書記此次來美國，鄙人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王國強笑了笑，客氣了兩句。賀雪峰指著帶來的一個胖子，說：“這位鄺先生是美籍臺灣人，也是我的生意合伙人。這個住處，就是鄺先生的。”姓鄺的胖子一臉兇相，說話直截了當：“王書記有所不知，美國和中國的關系非同一般，如果中國警方向您發(fā)出通緝令，美國政府肯定會將您遣返回大陸。我們是講義氣的，您的事就是我們的事，王書記如果想在美國安全地居住下去，政府這一關不過是不行的。所以說，王書記在資金方面，還要多多支持我們呀。”

原來是要錢呀！王國強一股怒氣直沖腦門。那一夜，王國強徹夜未眠。此后的三天里，賀雪峰天天來，他哭哭啼啼地向王國強訴苦，說他欠了鄺先生一筆錢，如果不把鄺先生打發(fā)，他是這片地區(qū)最有名的黑社會老大，說翻臉就翻臉，如果向政府舉報，那大家都完蛋了。

聽到此，王國強的汗已經(jīng)悄悄地在衣服里流淌了。按他的判斷，賀雪峰與鄺胖子是想合伙敲詐他。不拿錢吧，他們也許會真的向政府舉報他；拿錢吧，明明是個無底洞，不把他最后一分錢榨干，他們是不會罷休的。看來，只有離開這里。

王國強有個遠房親戚在紐約，有兩處房產(chǎn)，王國強決定去投靠這個親戚，在這個親友的庇護下，王國強夫婦暫時在紐約安定下來。

然而，在紐約，王國強仍然找不到安全感。雖然他們來到紐約后，獨自在長島一處住宅里隱蔽起來，然而他們來到美國的消息，仍然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華人圈傳開。每天，王國強看到美國華人報紙上關于他的種種報道以及互聯(lián)網(wǎng)上關于他犯罪和逃亡的種種猜測，都令他心驚肉跳。長島華人比較多，對來自中國的貪官新聞更是十分感興趣，只要是有聚會，就會打聽有關王國強的消息。網(wǎng)上甚至出現(xiàn)了“王國強網(wǎng)站”，專門報道和猜測他的行蹤。

王國強知道，他是一個嚴重刑事犯罪嫌疑人，法律不會放過他。當中國政府向全世界發(fā)出紅色通緝令后，王國強更加惶惶不可終日。不得已，王國強只得悄悄地更換了居住地點。

一天，王國強的那位遠房親戚突然跑來，緊張地對王國強說：“移民局的警察正在到處找你呢。”如同五雷轟頂，王國強仿佛一下子被擊倒了。他和妻子商量了許久，最后決定離開此地，離開熟人的視線，他們打算躲到南加州，靠近墨西哥灣的地方，那里雜居的人很多，治安混亂，不會有人關注到他們。

由于上飛機要檢查證件，坐火車要護照，為了防止被人發(fā)現(xiàn)行蹤，王國強夫婦只好坐了三天不使用護照的“灰狗”巴士，來到南加州，并在一處合租房里住了下來。在這里，王國強夫婦一住就是半年多。這期間，他們幾乎沒有給別人打電話，不與美國的同學和朋友聯(lián)系，過起了與世隔絕的生活。

自由美國，無處藏身

為了不暴露行蹤，王國強夫妻非常謹慎，不敢用護照去租好點的房子，而是選擇了不用護照就可以租賃的、各色人種雜居的合租房。

合租屋租金便宜，一個月不足500美金。但是，合租屋的條件實在是太差了，房客人高馬大，聲大如鐘，少有修養(yǎng)，王國強的妻子剛來美國時，還有點姿色，房客看到王國強的妻子時就目露淫光，讓王國強的妻子整天都驚恐不安，王國強只好每天都和妻子呆在一起以防不測。白天，他們躲在自己的不足十平方米的屋子里，只有到了傍晚，才敢出門透透氣，步行到超市買點吃的。

那段時間，王國強和妻子整天就是兩雙含淚而驚恐的眼睛互相可憐地打量，吃的只能撿最便宜的買，從來也沒有添置衣服，王國強的妻子這期間就沒有用過化妝品，就連他的理發(fā)都是妻子幫他完成，她自己的頭發(fā)也由她自己剪。日子一長，兩人很快就面黃肌瘦，變得跟非洲難民一樣。

此后，王國強夫婦不敢再到美國其他城市，一直在南加州居住，茍且偷生。由于營養(yǎng)不良，加上精神負擔，王國強和妻子都身患多種疾病，王國強患上了高血壓和心臟病，有一次心臟病發(fā)作差點丟掉了性命；而王國強的妻子有青光眼、甲亢、抑郁，因為在美國買治病的藥都需要處方，都需要持護照才能見到醫(yī)生。生怕暴露行蹤的王國強夫婦別說去醫(yī)院，連最基本治療用的藥都買不到。

為了不被當?shù)厝苏J出他們逃犯的身份，也為了省錢，王國強夫婦患病后，不得不去當?shù)氐男≡\所進行治療，不敢去正規(guī)的大醫(yī)院。這樣一來，他們的病情就加重了。在美期間，王國強幾次患心臟病和高血壓，都艱難地挺了過來。而在逃亡期間，王國強通過網(wǎng)上新聞獲悉，他的岳父和妻子的姐姐去世，由于無法回國進行探望，王國強的妻子著急上火，整日以淚洗面，青光眼疾病愈發(fā)嚴重，幾乎接近失明。

由于沒有固定的收入和生活來源，加之天天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王國強和妻子經(jīng)常吵架。這種逃亡的日子，與國內的生活相比，簡直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整天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都說美國是天堂，直到身臨其境后，王國強才知道，中國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如果在入監(jiān)和在美國茍且偷生的處境兩者必選其一，他寧肯入監(jiān)。那段日子，不是一個正常人能過的，王國強痛恨自己將他和妻子帶入了一條絕境。

就在這時，黨和國家的政策，讓王國強終于邁上了回歸祖國向國人謝罪的正確道路。

在美國外逃期間，王國強經(jīng)常閱讀當?shù)氐闹形膱蠹垼⑸暇W(wǎng)看新聞，看電視，實時關注國內發(fā)生的新聞，尤其是關于境外追逃追贓的消息。從新聞中，王國強知道十八大以后中央已經(jīng)采取了一系列強有力的措施去打擊腐敗犯罪，并且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很多國際會議上都強調中國要加強與相關國家執(zhí)法合作，全力緝捕中國在海外外逃的犯罪嫌疑人。2014年10月，王國強通過網(wǎng)絡新聞看到了中國執(zhí)法機關聯(lián)合發(fā)出的通知：如果中國在境外外逃犯罪嫌疑人在12月1日前回國自首，執(zhí)法機關會考慮給他們從輕處罰。

與其在美國過著逃犯的生活，天天等待隨時有可能被公安機關抓獲，王國強寧愿選擇回國積極坦白自己的罪行，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外逃兩年后，2014年12月22日，王國強從美國乘坐班機抵達中國首都北京，向中國警方自首。踏上中國大地的那一刻，王國強變得異常平靜。也許，他這才真正體悟到：這生不如死的逃亡生涯，終于結束了。

據(jù)中央紀委監(jiān)察部網(wǎng)站消息，在接受調查的過程中，王國強寫下自述，真實地記述了自己異國逃亡的生活。這份自述是一份生動的“教材”，它警示著那些違紀違法后妄圖以外逃逃避黨紀國法制裁的黨員干部，“外逃就是一條不歸路”！

王國強涉嫌職務犯罪已被移送遼寧省檢察機關等待起訴。這位曾在中國引起巨大轟動的巨貪，亡命天涯后，終究得到了他早該得到的懲罰。而王國強的下場，對于其他貪官來說，是前車之鑒。正如王國強在悔過書中所說的那樣：世界上沒有避罪天堂，只有迷途知返，回國自首，才是唯一的正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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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季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