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耀

夏夜,阿姆斯特丹縱橫交錯的運河,神秘的妖嬈女人頻頻現身寧靜的小公寓。廊燈迷離的飄忽魅影,水魔禁錮的怨魂傳言,紫衫睡衣懷抱里的黑貓仿佛來自幽冥之境的一個詭異暗示,冷然閃爍的綠眼瞳洞穿印跡湮滅的塵封舊事。
公寓魅影
美國人喬舒亞·魯比斯是個年輕的攝影師,29歲的他在業界小有名氣,在紐約屬于那種有車有房的中產。然而世事無常,2014年底,由于投資失誤幾乎傾家蕩產。為償還銀行債務,他不得不與歐洲一家廣告公司簽訂合約,前往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做一項專題系列攝影。
2015年夏天,喬舒亞來到阿姆斯特丹。為節省開支,簽約公司將喬舒亞安排在靠近運河的一幢公寓樓里,雖然環境幽靜,但遠離中心城區。該公寓樓是那種老式四層結構,每單元門對門兩家住戶。剛住進去,喬舒亞就發現自己的套房與對門原本是打通的,因為隔墻中間有一道木門,但現在這門已被貼了封條上了鎖,那封條章印日期是2012年8月。
不久之后的一個周末,喬舒亞和工作室的幾個模特到酒吧娛樂。夜深,當他略帶醉意返回公寓時,竟有個女人的身影突兀出現。準確地說,喬舒亞是在樓道里目睹這個女人的背影,只見她高挑身材,蜷曲金發,一襲淡紫色印花絲綢睡袍,懷抱了只貓正匆匆走向旁邊的應急樓梯。喬舒亞禮貌地招呼了一聲,對方卻默然無應地徑自匆匆下樓而去。歐美人視穿睡衣和內衣在室外露面為很失禮的行為,所以他本能地認為這個女人急于離開是為了避免尷尬。
過了一周,同樣的事情又在周末夜晚發生。此后,喬舒亞就開始留意公寓進出的人員,巴不得“艷遇”一下那個女人。轉眼周末又到了,這一回,喬舒亞提早返回,干脆窩在屋里靜候。時間一點點過去,屋外的電梯和樓道始終毫無動靜。可是,就在他昏昏欲睡時,忽然聽見幾聲輕微的貓叫。立刻,喬舒亞打起精神豎著耳朵聽了聽,發覺聲音從陽臺方向傳來,于是循聲走過去。
對門的陽臺與喬舒亞這邊是同向并列的,他側臉就能看見那位睡袍女子站立陽臺落地窗邊亭亭玉立的身影。燈光從喬舒亞的屋子這邊微弱的折射過去,女子似乎不經意地扭臉朝這邊看了一下。這個照面讓喬舒亞頓時心花怒放,說實話,他因工作緣故結識美女如云,但這位可真真是別具冷艷氣質的美女!喬舒亞剛要招呼,那貓忽然跳到地上,女人彎腰抱起貓,退回漆黑的屋內。
喬舒亞熬到翌日清早,特意跑到外面買了大捧鮮花,然后衣冠楚楚地捧了去敲對面房門,不料竟無人應答。
最后,急不可耐的喬舒亞又跑去問詢公寓管理員。管理員聽了他講述的陽臺艷遇,頓時驚得差點跳起來。最后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告訴說:“你對門根本沒人住,原先的住戶兩年多前洗澡時意外將電吹風機碰翻到浴缸里,導致自己和愛貓觸電而亡。”
喬舒亞聞聽大吃一驚,于是他好說歹說,讓管理員用備用鑰匙打開了對門的房間,走進去,果然里面布滿灰塵,不過,放在書桌上的一幅照片引起喬舒亞的注意。照片上一位穿絲綢睡袍的年輕女人蜷在沙發上,懷抱里依偎著一只黑色波斯貓——她可不正是昨晚的抱貓佳人嗎?但是,管理員卻指著照片告知,她就是那個死去的蘇希婭妮·海默爾。
這一子,喬舒亞有點背脊發涼了。
傳言探奇
以往只是在影視中看到諸如隔壁撞見鬼之類的驚悚劇,現在卻神神叨叨地擺在面前,喬舒亞既驚奇又緊張。因此每到夜晚,他對屋外的樓道總要多幾分留意。出于好奇,他甚至私下在那扇貼了封條的門上鑿了個小洞,想隨時觀察空屋里的蛛絲馬跡。
然而喬舒亞這邊準備停當,對門那邊反倒消停了。一連數日毫無動靜,別說抱著黑貓的女鬼,就連平日在公寓附近溜達的幾只家貓野貓也都因為連續暴雨躲得無影無蹤。
就在喬舒亞以為這件蹊蹺的事情不了了之時,怪異再次發生:一日,他晚歸剛走出電梯口,忽的聽見從應急樓梯方向傳來一聲輕微的貓叫。喬舒亞心中一凜,立馬循聲追過去。站在樓梯口,他一眼就看見那個睡袍女人妖嬈的身影在下一層的拐角處一閃,隨即他直追下去。
喬舒亞急速順著第四層樓梯跑下兩層,剛巧二層的一戶人家開門出來。
“看見剛才下來的女人嗎?”喬舒亞急問。“剛才?除了你下來沒別人啊。”對方是位和喬舒亞年歲相仿的男士,手里拎著一袋垃圾,滿臉愕然和不解。這時,幾聲貓叫從男士身后的屋里傳出,見喬舒亞好奇地探頭張望,他會意地側身喚了幾聲,兩只虎皮花貓活蹦亂跳地跑過來。喬舒亞沮喪地轉身上樓,這一次的落空讓他內心的驚愕變成了隱隱不安,因為事情越來越神秘詭異。
回到家,喬舒亞上網查詢了蘇希婭妮的資料。他發現這個死于意外的年輕女子生前是職業模特,出道不足兩年就嶄露頭角,并與幾家時尚商品企業簽約產品廣告。但是,就在她死前半年,因為受到前男友的惡意糾纏患上抑郁癥,嚴重到無法正常工作的地步。
不過,諸多過往舊聞里,有一則幾百字的網站八卦消息引起了喬舒亞的注意。該報道說蘇希婭妮曾與朋友求助一位命相師,對方正告其要警惕“水禍”和遠離水域,可是她不以為意,反倒去拍攝了一段古運河為情節背景的廣告片,結果導致不久之后就意外死亡。經過了解,喬舒亞獲悉蘇希婭妮拍攝的那個廣告片地點就在自己公寓附近,并且她那身睡衣裝扮就是該片藝術造型。
糾結難耐的喬舒亞就此問詢公寓管理員,對方遲疑片刻忍不住告訴說,這兩套公寓的主人是著名的廣告創意師南迪·賽文,當年正是他慧眼獨具,大力提攜名不見經傳的蘇希婭妮,那部廣告片就是他的創意,倘若不是蘇希婭妮半途死去,這部作品將沖擊當年的歐洲廣告創意大獎。
喬舒亞聽罷,就告訴公寓管理員說,那位大名鼎鼎的南迪·賽文正是他工作的廣告公司老板。
“南迪·賽文當時買下兩套公寓打通作為工作室,拍攝廣告片時蘇希婭妮也住在里面,不想后來發生意外。”公寓管理員若有所思道,“這里住家人口本來就不多,這種房子出售和出租肯定更難找到主兒,可能你老板覺得你一個外國人,對這些不確定的事情不會太介意。”
喬舒亞一聽大為光火,咬牙切齒大罵老板摳門缺德。接下來數日,喬舒亞照常早出晚歸。不過每到晚上,他靜靜躺在床上,但整個人卻處于一種格外警覺的狀態。神經緊繃,似乎期待著某種詭異的到來。
終于,一天夜里,陽臺方向再次傳來喵喵的貓叫。喬舒亞亮起床邊臺燈,透過窗戶看見外邊陽臺另一邊搖曳的身影。他慢慢起身,不過這一次他并沒有朝陽臺走過去,而是躡手躡腳走到那道封閉的木門邊。因為此前幾天,他早已悄悄拆卸掉木門的所有螺栓。
喬舒亞兩臂扶著木門稍微一用力,厚實的門瞬間便傾倒下去——在撲面而來的黑暗里,是無法預知的詭異和驚悚,他已經沒有退路,而那個飄忽不定的魅影也沒有了退路。
真相曝光
翌日,住院的喬舒亞打電話向廣告公司老板南迪·賽文告假,說出院后如果公司不給自己另尋住處就要辭職回美國。這一來南迪·賽文倒急了,畢竟喬舒亞的攝影項目進行了大半,假如他撂挑子走人,前期投資就打水漂了。
當天下午,南迪·賽文來到醫院探視喬舒亞,只見他神情憔悴,告知遭遇鬼魅的恐怖經過。
“關于這個所謂蘇希婭妮鬼魂的事,在她死后不久,公寓那邊也曾有幾位居民說起,可也沒有什么證據,何況警方也去調查過,房屋里并不見蹊蹺啊。”南迪·賽文聽罷顯得頗為驚訝,“后來我自己也搬走了,那房子一直空著,但是再沒有聽說有人遇見鬼魂,怎么會時隔三年又出現呢?”
“哎呀,我之前也是半信半疑,所以昨晚乘那個鬼影再次出現,就出其不意闖進去,想堵個正著看個究竟,沒想到真是個女鬼啊。”喬舒亞驚魂未定道。
南迪·賽文湊近問道:“你怎么能肯定撞見的是女鬼呢?”
“因為我和她面對時,心里有些害怕,于是大叫了一聲,她立刻從我身邊飄飛過去,帶著一陣涼風。”喬舒亞急切辯解道,“等我回過神,跑去開燈,這時門窗緊閉的屋里只有我自己,她早已不見蹤影,你說,這不是見鬼又是什么?”
南迪·賽文想了想問:“你覺得她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我猜可能在找生前遺留的什么東西吧?”喬舒亞道,“我正打算明天出院向警方報告呢,讓他們組織技術人員去那間公寓好好查一下,你說呢?”
南迪·賽文怔了一下,隨即表示贊同。
是夜,暴雨再次降臨。一個黑影悄然從外墻旋梯爬上公寓樓蘇希婭妮鬼魂的空屋。在陽臺上,黑影迅速脫下濕漉漉的雨衣,淡紫色印花絲綢睡袍緊緊裹住身體。進屋的剎那,一道閃電突然劃過天空,刺眼的亮光映照出屋里另一個同樣裝束的女人。
“蘇希婭妮?不、不,你已經死了!”黑影倒抽一口冷氣道,邊說邊用隨身的手電筒照著對面那張再熟悉不過臉。
這時,屋里的燈亮了,幾位警察看著蘇希婭妮裝扮的南迪·賽文。而他,則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另一位“蘇希婭妮”揭開臉上的仿真面具。
面對神情肅然的警察,南迪·賽文卻道出一番出人意料的實情:
三年前,他與蘇希婭妮發生婚外情而無法自拔,拍攝廣告片期間兩人同居在該公寓里。一日,南迪·賽文的妻子前來,欲與蘇希婭妮理論,見后者正獨自沐浴,遂將帶電運轉的吹風機丟入浴缸。
南迪·賽文聞訊趕回時一切已不可收拾,為保全名聲他沒有選擇報警,而是與妻子一起毀滅證據并偽造事故現場。然而逃離公寓后,其妻發現自己遺失了一只耳環。等他再度返回時警方已封鎖公寓,于是他假稱遺落在公寓的耳環是自己贈送蘇希婭妮的禮物,另一只被她遺失。后來事態稍定,他數次黑夜潛入公寓尋找,每次出入都假扮蘇希婭妮鬼魂,以防被人發現。
然而南迪·賽文所不知道的是,其實警方對蘇希婭妮之死始終持懷疑態度,只不過一直未能找出具有說服力的證據。尤其此后蹊蹺出現的幾次所謂蘇希婭妮鬼魂事件,反而越發增加了南迪·賽文的疑點。
時隔三年,喬舒亞從美國來到阿姆斯特丹,于是警方說服他一起借“鬼”捉“鬼”。以喬舒亞的外國人身份,南迪·賽文并未對其有所戒備,反倒是幾幕煞有聲勢的蘇希婭妮“鬼魂重現”,令心懷鬼胎的南迪·賽文夫婦既費解又心驚,不知不覺一步一步落入警方設局。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