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好劍

西門催靴

（1）一不小心就成了豬

時下，最能體現泱泱大國風范的是什么？

不是百國朝賀，不是龍鳳呈祥，更不是倉庫滿溢。

而是皇帝陛下身邊，有沒有一個“職業(yè)擦屁師”！

祭天大典即將開始。

“皇上駕到！”

文武百官正其衣冠，滿面肅穆，崇拜地看著從遠處徐徐走來的一個黃影。

黃影一步一步邁上臺階，眼看離龍座只有一步之遙——

“啪！”

文武百官的視線里，陛下活活不見了！只有一個黃色麻袋狀物體從臺階最高處滾下來。

許久，皇帝李晟才好不容易在太監(jiān)們的攙扶下爬起來，面露尷尬之色，目光“嗖”地轉向正在臺階下裝木頭人的牛噸。

牛噸裝不下去了，只好夸張地從侍衛(wèi)群中連滾帶爬地滾了出來：“陛下，卑職有罪，卑職罪該萬死。”

“嗯，牛護衛(wèi)何罪之有？”聲音十分威嚴。

“卑職……卑職嗑瓜子，瓜子殼丟在地毯上，絆倒了陛下。”

“大膽牛護衛(wèi)，今日朕祭天，你竟然做出這等羞恥的事情，來人呀，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

“謝主隆恩！”

牛噸的眼淚只能往肚子里咽。

于是，在眾大臣的“陛下連摔都摔得那么英明偉岸、卓爾不群”“陛下摔跤是體現我朝君王威武親民”“陛下是采用創(chuàng)新方式祭天”的呼聲中，更有甚者也跟著在地上滾來滾去，牛噸被拖了下去。

板子是實打，好在牛噸在護衛(wèi)服下早已做好嚴密保護——他穿著密不透風的“金鐘罩”，即便如此，他的屁股還是很疼。

打完板子，皇帝在御花園召見牛噸。

“牛愛卿，你是否怨恨朕啊？”

“卑職不敢。”

“這是宮廷秘傳的金瘡藥，一般人我不告訴他。”李晟手一伸，手上是一個金色小藥瓶，他和藹又親民地說：“朕親自替你上藥吧！”

“啊……不……不必了……”牛噸羞澀地護住屁股。

“看來牛愛卿你還是在責怪朕！這里沒有旁人，你我君臣之間就不必如此拘謹了。”說完，李晟就伸手欲掀他的褲子。牛噸死命掙扎，一個不慎，兩人一起滾翻在地。

“皇帝哥哥……啊……”遠處跑來一個嬌俏的身影，看到這一幕，那人原本甜美的臉蛋上滿是疑惑。

牛噸急忙從李晟身上爬起來，解釋說：“思月郡主，不……事實不是你看到的這樣子。”臉卻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李晟瞪了他一眼：不是郡主看到的那樣子，那你紅什么臉啊？還是朕來解釋好了：“思月，朕只是想脫牛護衛(wèi)的褲子……”

思月捂著耳朵，哭著跑掉了。

牛噸嘆了口氣，這是這個冤家這個月傷害的第三個后妃人選了，長此以往，陛下如果再不娶妃，他牛噸會不會被太后給澆上黑胡椒汁芝麻醬，然后拿去喂狗啊？

“這小女人的心思真難猜，朕給你上藥，思月哭什么哭……咦，牛護衛(wèi)你去哪兒？”

牛噸忍住劇痛，護著屁股施展“草上飛”輕功，早已跑得不見影子了。

牛噸回到家，一眼看到龍鳳胎牛妹妹正在桂花樹下搖頭晃腦地讀書：“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

一年前，牛噸還在山坡上放牛兒吃草。

如果早知道會遇見李晟這個冤家，那一日他就不會去山谷里放牧。

那天，他和往常一樣，牽著牛，在一個草木茂盛的地方放牧。他忽然聽見清脆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抬頭間，只看見為首的那個人白里透紅、與眾不同——白白的臉蛋上有一個凍得紅通通的小鼻頭。他“撲哧”一下樂了，那人頓感陶醉，沒想到在這小山坡里也有人膜拜自己，忽然，山頂傳來巨大的聲響，電光石火間只見一塊巨大的石頭從山頭滾落，直朝“白里透紅”砸過來。

牛噸后來在內心里問過自己無數次，如果早知道“白里透紅”的那人是李晟，他還會不會出手相救呢？

他內心無數次的回答都是：豬才會去救。

他救了李晟，所以他是豬。

待他和李晟相抱著滾開，石頭從身邊滾過去以后，李晟竟然像沒事兒人一樣說：“咦，這地方不錯，草皮是軟的。”

能不軟嗎？李晟壓在他身上。

李晟解下玉佩送給他，他推脫不要，正氣凜然地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其實是他嫌那玉佩太小。原本以為李晟會送一塊更大的玉佩給他——書里不都這么寫的嗎？那他一定就半推半就地收了。哪里知道李晟收回去以后再沒掏出寶貝，只摸了摸他的頭發(fā)，說了句“長得好看又善良”就上馬離開了。

幾個月以后，他都快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忽然一道圣旨下來，宣召他們全家進京安家，還沒來得及高興，第二道圣旨下來，竟然是封牛噸為御前帶刀侍衛(wèi)！

直到這個時候，牛家人才知道，原來牛噸那天救下的竟然是先皇的皇九子李晟，如今的皇上，原本這皇位怎么也輪不到排行老九的李晟的，可前面幾個兄長拼得你死我活、奄奄一息，傷殘的傷殘，陣亡的陣亡，讓老九揀了個便宜簍子。

牛噸根本不想去赴任：“不行，不行，我不去！”

娘親：“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則打斷你的腿，把你送進去。”

爹爹：“御前侍衛(wèi)天天在宮里轉悠，有點兒小費什么的都積攢下來，寄給你爹爹我，就算是你盡孝了。”

牛妹妹：“流血流汗不流淚，你要拼死立功，皇上給你加官晉爵的時候記得要文官，文官。”

這還是親爹親媽、親手足嗎？

就這樣，牛噸被爹媽強行送進宮，送到了李晟身邊。

原本牛噸還是想好好干的，偏偏負責宮里防衛(wèi)的皇帝的伯父安王爺說御前侍衛(wèi)滿員了，皇上眉頭一皺說：“伯父，您看，朕常年在外，對宮里規(guī)矩不太了解，需要一個特殊的‘御前侍衛(wèi)……”他如此附耳一說，安王爺露出曖昧的笑容，不斷點頭。

過了很久以后，牛噸才知道自己和其他侍衛(wèi)那是大大的不一樣。

別的護衛(wèi)是保護皇上安全的，而他，是專門保護皇上“面子”的，雅稱生活侍衛(wèi)，俗稱——“御前職業(yè)擦屁師”。

（2）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皇帝已經年過二十，后宮空虛，別說妃子，連皇后也未娶。

鄰國有公主的都已經躍躍欲試。這不，又有所謂的忝番國的人來朝見。

別的國家的人來朝見都會帶上禮物，唯獨忝番國啥都不帶，國王說：“我的寶貝女兒就是禮物，陛下見了我的女兒后，一定會全五分好評加送禮物”。

好大的口氣！

李晟帶著牛護衛(wèi)去接見，人還沒下馬車，就聞到一股異香。

李晟：“牛噸，你偷吃什么這么香？”

“回陛下的話，卑職什么也沒有偷吃。”

“那這香味是哪里來的？”

牛噸為了以示清白，離他遠了一些。

“喂，朕說你躲什么躲啊！”他一躲，李晟去追，不小心撞了一個人，而且將那人撞飛了。

忝番國以瘦為美，公主更是風吹就能飄起，哪里經受得起牛高馬大的皇帝陛下這么一撞？

眾目睽睽之下，怎么看都像是一個大男人在欺負小女人。

忝番國使臣登時拉下臉來。

李晟面露尷尬之色，沖牛護衛(wèi)使個眼色，牛噸只好硬著頭皮說：“陛……陛下，卑職發(fā)現那邊有個黑影，以為是刺客，驚擾了陛下。”

“大膽牛噸，分明是你眼神不好，哪里有什么刺客？驚擾了朕不要緊，怎么能驚擾了如此美麗的公主呢？”說完，李晟獻殷勤地親自攙扶起香香公主，靠近才發(fā)現香氣越發(fā)濃重，原來異香是從她的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嬌喘連連的香香公主抱怨：“陛下，您為什么讓眼神不好的人當護衛(wèi)呢？”

“這……”李晟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牛噸只好“專業(yè)擦屁股”：“回香香公主，陛下他慈悲為懷，憐憫卑職眼神不好，是個殘疾，容卑職在陛下身邊任職，賞口飯吃。”

“是啊是啊！”李晟迅速接話，“其實這牛護衛(wèi)不僅眼神不好，這兒也有問題——”他指指自己的腦袋，“只不過朕愛民如子。”

香香公主瞟了牛噸一眼，牛噸只好裝斗雞眼扮傻。

“陛下，您太仁慈了，只是這也太委屈您了。”

李晟扶著香香公主離開，只剩下牛噸在角落默默垂淚。

晚上，牛噸正在吃飯，忽然窗口閃進來一個黑影。

“佛山無影腳！”牛噸以為是刺客，飛起一腳，來人被踢飛出去，流了一鼻子血。

“大膽牛噸！”

咦，聲音好熟悉，牛噸定睛一看，大驚失色：“陛下，怎么是您？”

面前狼狽不堪的人正是李晟。

牛噸急忙將他扶起：“陛下，你為什么好好的大門不走，改走窗戶？還有，您干嗎穿刺客才會穿的黑衣裳？”

“嗯，我們等會兒要去的地方，需要喬裝打扮。”

“陛下，難道去的地方很危險？”

李晟神情凝重，點了點頭，拍了拍牛噸的肩膀說：“朕最信賴的人就是你了，你陪朕去，是為了國家，是為了民族，不管是刀山還是火海，我們都要去闖。喂，牛護衛(wèi)，你怎么又開始吃飯了？”

牛噸的嘴巴里塞滿米粒，含混不清地說：“拉倒吧，陛下，您說的危險地方，不是勾欄就是澡堂。”

真的，他早受夠了。

剛入宮時，他是那么純潔，那么感激這個皇帝陛下，將他從牧牛人提拔為帶刀護衛(wèi)，所以李晟說什么，他就相信什么，李晟說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尤其在前面一旦加上“為國為民”的大帽子，他就熱血上涌，恨不得兩肋插一千把刀……事實證明，他真的太傻太天真。

那一次，李晟說“為國為民”要微服出訪，去調查京都人的生活質量，直接帶他去了勾欄。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十分羞澀，不明白為什么這里的女孩子衣裳都穿得那么少，也不明白為什么女孩子的臉蛋上要抹那么多粉，弄得像僵尸一樣，更不明白她們?yōu)槭裁春煤玫囊巫硬蛔堑米谌思业拇笸壬稀Ｒ驗榕逻@些姑娘們坐他的大腿，他愣是站著不坐，站了好幾個時辰，腿都站麻了。

而李晟呢？左手抱一個，右手摟一個，還不時勸他：“小牛，你真的不坐？”

“不坐，不坐。”他目不斜視。

“腿不軟？”

“軟……那是不可能的。”其實他的腿都軟得像棉花了。

李晟哈哈大笑，對環(huán)繞他的姑娘們說：“如果誰能讓他坐下，誰能坐上他的大腿，本公子就賞金子一錠。”說完，拿出金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這下炸開鍋了，姑娘們紛紛撲向牛噸，猶如猛虎撲食一般，猝不及防的牛噸被推倒，還沒弄明白情況，身上就坐了一堆人，一堆人上又坐了一堆人，差點兒把他壓斷氣。

牛噸火大了，憋氣運功，用內力將這些姑娘震飛出去，哪里知道力度沒控制好，幾個姑娘直接被震出窗外，摔了個九級傷殘兼輕微腦震蕩。

勾欄里頓時出現一群強壯的爪牙打手，非要他們賠精神損失費，一人一錠金元寶！

對金銀數量毫無概念的李晟其實就帶了那么一錠金元寶，不夠賠。于是他們被抓到衙門里去了。

幸好衙門里的官員認識這是皇上，趕緊松綁。官員納悶地問：“陛下，勾欄魚龍混雜，您怎么有閑情去那兒呢？”

“這個……唉，都是這個牛護衛(wèi)帶朕來這種骯臟地方的，是不是呀，牛護衛(wèi)？”

“職業(yè)擦屁師”工作手冊第一條：必須用生命維護陛下的面子。

牛噸大腦短路，吭哧了半天才說：“卑職貪玩，帶皇上來勾欄，是卑職的罪過。”

官員莞爾一笑：“難怪了，下官就納悶，怎么你們去的地方是京都丑女最多的勾欄，這很明顯不是陛下您的品位。”

李晟：“嗯……是嗎？朕沒感覺出來。朕不了解行情，只覺得這地方很亂，不過沒有關系，他們亂他們的，朕心靜如水，在那兒讀《心經》‘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呢！”

牛噸好想甩李晟一臉大白菜幫子。

李晟：“牛護衛(wèi)，以后這種地方不許來了，你也是朝廷的人，吃著公家飯，怎么能做下三爛的事情呢？死罪免了，活罪難逃，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

被姑娘們差點兒壓斷腰的可憐的牛噸，接下來又挨了板子。

那天以后，牛噸就花重金給自己添置了“金鐘罩”防護服。

沒過幾日，李晟又對牛噸說要繼續(xù)?“為國為民”微服出訪，去調查京都人的生活質量。

“陛下，打死卑職也不去勾欄了。”

“不去，不去，朕保證，朕這次微服出訪，一個女人都不見。”

見李晟如此信誓旦旦，他再次相信了。

結果，李晟帶他去了大眾澡堂。

“陛下……嗯……你干嗎不在玉池宮沐浴，非得來這里洗澡？像下餃子一樣……”

真是罪過啊！他死死地盯著鞋尖，根本不敢抬頭瞄一眼。

“牛護衛(wèi)，抬起頭來。”

“陛下，卑職不敢。”

“這是圣旨。”

牛噸無可奈何抬起頭，立刻就看見一個白花花的大膀子。

“牛護衛(wèi)，你說朕的身材如何？”

“白白嫩嫩的，像個女人。”當然這是在心里說的，他臉上卻裝出點無數個贊的表情。

其實李晟也不需要他夸贊，因為他自夸起來了：“這么美麗、健壯、修長的胴體，在玉池宮沐浴不是浪費了嗎？”

“玉池宮不挺好的嗎？”碧綠的池水，花香縈繞，服侍的太監(jiān)、宮女，簡直是人間天堂啊！

他一瞪眼：“像你這樣沒身材的人，是不會明白我這樣身材爆棚的人的悲哀的。這么完美的身材無人欣賞，豈不是暴殄天物？”

所以，這就是帶他來大眾澡堂洗澡的原因？

“陛下，我們還是走吧！”

李晟卻褪去所有的衣裳，朝水池走去，還不忘回頭對呆若木雞的牛噸說：“你也來吧！朕請客。”

牛噸趕緊轉身，躲到角落里去。

誰知道還沒待上幾分鐘，浴池里又鬧騰起來，陛下被幾個人圍著：“怎么，外地來的吧，搓背了怎么不給銀子？”

牛噸只好低頭擠進去，見到他，李晟說：“小牛，你來得正好，你給評評理，給我搓背是多大的榮幸，觸碰這么精致的胴體，竟然還敢問我要銀子？應該給我銀子才對嘛！”

牛噸還沒來得及回答，李晟的自戀話語給他引來一頓暴打，牛噸沒辦法，只好跳下澡池努力護主……

其結果，自然又是他們被帶到衙門里了。

幸好又是上回那個官員。

官員給他們松綁，納悶地問：“陛下，您怎么會去澡堂這種臟兮兮的地方？”

李晟指著牛噸說：“還不是朕的這位缺心眼兒的護衛(wèi)，朕問哪里可以調查到子民身體健康無疾病，他竟然帶朕去澡堂微服出訪。”

牛噸：“是啊是啊，卑職有罪，卑職就是缺心眼兒！”如果不是缺心眼兒也不會遇見李晟！

官員一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的嫌棄表情，悄悄提醒皇帝：“陛下，您是不是應該另找一位更稱職的貼身護衛(wèi)？微臣可以為陛下挑選人才。”

李晟隨和地說：“不必了，朕這是在自我磨煉。”

官員：“陛下英明，只是委屈陛下了。”然后不等李晟發(fā)話，直接下命令，“牛護衛(wèi)護主不力，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

……

想到這些往事，牛噸心里滿滿都是淚。

“朕這次絕對不誆你，這次我們甚至不需要出宮。”李晟拍了拍胸脯保證。

“真的？”

“真的。牛護衛(wèi)，朕知道你一直在受委屈，朕答應你，這次你若陪朕去這個地方，朕一定重重有賞。”

賞？

昨兒親爹娘還讓人托信來，讓他補貼銀子呢！好吧，看在有賞的分兒上，那就勉為其難陪陛下走一遭吧！

（3）朕生得太美麗，禍害你一生

穿著夜行衣的李晟，帶牛噸潛行到了闕慶宮。

“這不是香香公主下榻的寢宮嗎？”牛噸十分納悶，“您想見香香公主，完全可以宣召啊！”

“噓！”李晟一臉嫌棄的表情，“牛護衛(wèi)，你和牛真的是親戚吧，都一根筋！”

“可是……”因為是貴賓，闕慶宮戒備十分森嚴，一旦被抓住，豈不是臉丟大發(fā)了？

“牛護衛(wèi)，你不是外人，朕就對你說掏心窩的話。你說，香香公主長得如何？”

牛噸說：“卑職不知如何評價。”

李晟一副曖昧的表情：“牛護衛(wèi)，既然朕對你掏心窩，你也別隱瞞朕了，朕早發(fā)現你不怎么看女孩子，每天就盯著宮里的護衛(wèi)們看，那些長相英俊的，個子高高的，你看他們的眼神朕都不好意思說，跟餓貓一樣。”

幸好是晚上，李晟看不到牛噸的臉孔都紅到發(fā)紫了。這婆媽皇上，連這些小細節(jié)都注意到了。

“當然，你盯得最多的是朕，這也不能責怪你，只能怪朕生得太美麗，禍害你一生。”

牛噸差點兒噴了：“陛下，您真的誤會了，卑職只是……”

“好了，你不用解釋，越解釋越心虛，這些不是今晚的重點，今晚的重點是——調查香香公主身上的香氣。”

“啊！”

李晟：“你看吧，香香公主的長相也就算中等偏上，忝番國憑什么敢啥禮物都不帶來就見朕？就因為香香公主身上獨特的香氣。那香氣，確實好聞。”

“您喜歡的話，那您就娶了她唄！”如果陛下肯娶妃，估計皇太后不會總是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兩個人了。

“你錯了，牛護衛(wèi)。如果那香味真的是純天然無污染的，朕娶了她也留一個好基因不是嗎？可如果那香味是假的呢？”

牛噸一愣：“香味還有假的？”

“對了，如果是人造的呢？所以現在，你帶朕飛上去。”他指了指屋頂。

唉，來都來了，不如就弄清楚真相吧！

牛噸只好背著李晟，施展輕功飛上屋頂。

“嗯，好香。”

牛噸：“香香公主這么香嗎？在屋頂上都能聞見？”

“不是，朕不是說香香公主，牛護衛(wèi)，是你身上很香。純天然無污染的青草的香氣。其實第一次朕在山坡上遇見你，你救朕的時候，朕就聞到了，這味道讓人陶醉啊！”

“陛下，”他打斷李晟的話，“這不是今晚的重點。”

“哦，走神了。天，這么高，朕恐高。”李晟不由自主抓著他的手，一秒鐘變軟漢子，“牛護衛(wèi)……你別丟下朕。”

“陛下，我們現在去哪兒？”

“最左邊。”

他們摸黑挪到最左邊，撥開琉璃瓦往下一看，煙霧騰騰，香香公主竟然在準備沐浴。

“陛下，非禮勿視。”他友情提醒。

“快要接近真相了。你聞聞，是不是有香味？”

的確，空氣中散播著淡淡的香味。

“嗯，讓朕想想，有百合花、玫瑰、薰衣草、牡丹……但是和香香公主身上的香味比，似乎差了一分。”

“玉環(huán)，少了一味艾草。”是香香公主的聲音。

“啟稟公主，所有的藥店都找不著艾草。”

“這可怎么辦哪？”

“公主，陛下看上去傻乎乎的，未必能聞得出來，少一味也沒關系。”

……

果然是調配的香氣。牛噸算是長見識了，敢情這皇上沒啥好當的，也會被騙婚啊！

他回頭一看，見李晟早已玻璃心碎一地：“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朕哪里看上去傻乎乎的？”認為自己是天下第一完美的李晟，無法接受別人對他的任何負面評價。

“屋頂上有人！”

李晟聲音太大，引起了護衛(wèi)們的注意，暗器“嗖嗖嗖”地飛來，躲避之間，屋頂被踩垮了，兩個人一起掉了下去。

“啊！”

“啊！”

“啊！”

香香公主抱著自己的身體，發(fā)出慘叫聲。

李晟掉到熱水里，被燙得趕緊跳出來，發(fā)出慘叫聲。

李晟跳出來的時候踩在牛噸的腳背上，牛噸發(fā)出慘叫聲。

“陛……陛下？”

護衛(wèi)們面面相覷，都不敢動了。

牛噸急忙說：“還不退下？陛下是和香香公主鬧著玩的呢！”

待所有人都退下以后，已經穿上衣裳的香香公主疑惑地問：“陛下，夜已深了，您為什么會出現在闕慶宮的屋頂上？”

“嗯……事實上……”

牛噸挺身而出：“事實上，是陛下擔心公主的人身安全，親自來檢查防衛(wèi)工作的，可卑職不小心，踩垮了琉璃瓦，我們就掉下來了。”

香香公主：“那你們可有發(fā)現什么，聽到什么？”

“沒有發(fā)現什么，也沒有聽到什么。”

香香公主放下心來，嗔怪道：“陛下對本公主的心意，香香都明白，香香唯有以身相許，才能報答陛下的垂愛……”

“不用報答，不用報答，牛護衛(wèi)啊，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擺駕回宮吧！”

香香公主含羞送他們出門，柔聲說：“陛下，香香的身體，陛下已經看過了……”

“他……他也看了。”李晟指著牛噸，逃也似的跑了。

牛噸十分尷尬地一秒做斗雞眼狀：“卑職眼神不好，腦子也不好，什么都沒看到，什么也沒記住，您是誰啊？卑職不記得了……陛下……陛下，等一等卑職啊！陛下……”

（4）你這么摳門，你皇帝Boss知道嗎？

牛噸郁悶地陪家人看花燈，今天是花燈節(jié)，人人喜笑顏開，唯獨他有一張苦瓜臉。

自從識破香香公主的體香是人造的以后，李晟就忘記了對牛護衛(wèi)的承諾——說好要給賞金的呢？

于是牛噸告病回家。

什么人啊，作為“職業(yè)擦屁師”，誰能知道他的苦？每天都要承受精神和肉體的考驗，太不容易了！說好的賞金也不給！

穿龍袍的渣男！畫叉叉詛咒你！

“牛噸，那個花燈好看，買了吧！”

“娘，太小了，不夠大。”

“牛噸，這個花燈大！買了吧！”

“爹，太大了，不夠小。”

“牛噸，買碗米糕吃吧！”

“老板，來半碗米糕，不是三個半碗，是我們仨吃半碗！”

三人齊齊瞪眼：“牛噸，你這么摳門，你皇帝Boss知道嗎？”

就是皇帝Boss讓他的荷包癟成這樣的。

“老爺，夫人，這是我們郡主送給你們的禮物。”幾個隨從走了過來，將牛家人剛才看中的花燈還有米糕，一一擺放在他們面前。

只見思月郡主慢慢地從花轎里走了出來。

牛噸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一個影子像游魂一樣飄了過去，拉著思月郡主的纖纖玉手說：“郡主姐姐，你好漂亮啊！”

牛妹妹雙眼直冒光。

思月郡主：“咦，牛護衛(wèi)，這是你的妹妹？果然和你一樣，有胡楂呢！”

牛妹妹趕緊躲一旁拔胡子去了。

思月郡主十分憔悴：“牛護衛(wèi)，你實話告訴我，陛下會娶香香公主嗎？”

“應該不會吧！”陛下喜歡純天然無污染，不喜歡人造的。

思月郡主：“果然你們才是真愛！”

“喀喀，”牛噸咳嗽起來：“我們之間不是愛。”

“嘖嘖，原來你們的感情境界都超過愛了。”思月郡主一臉羨慕，“陛下身邊鶯鶯燕燕太多了，我是沒啥指望了，還不如退而求其次，在他的真愛身邊，這樣他就不會把我忘記。牛護衛(wèi)，真心地問你一句，你愿意做我的丈夫嗎？”

“不愿意！”

“我知道你不愿意，你放心，我不會妨礙你們的。”

“郡主……別逼我，我真不愿意呀！”

“愿意，愿意，一千個愿意！”牛妹妹歡快地奔過來。

“愿意，愿意，我們這就下聘書和聘禮。”牛媽走上前來，多好的兒媳婦啊，郡主，一看就是富婆啊，自帶豐厚嫁妝啊！

“愿意，愿意，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哦，來不及了，那就明日成親？”牛爹十分擔心郡主反悔。

牛噸推開家人，將思月郡主拉到一旁，對郡主說：“您就死了這條心吧，卑職是不會娶您的。”他將郡主塞進轎子。一轉頭，發(fā)現他的爹娘和妹妹，全跪在地上了。

“爹，娘，牛妹妹，你們在干什么？”

三個人跪在地上，一邊一個抱著她的大腿，還有一個捧著米糕撞上去。

“我不活了，不活了，如果思月郡主不嫁入牛家，我就不活了！”牛妹妹撞米糕。長這么大，她以為最漂亮的姑娘就是隔壁賣豆腐的姑娘，如今見了思月郡主，才知道什么是天仙，什么是狗尾巴花。

“牛噸，如果你不讓思月郡主嫁入牛家，我們就不認你這個孩子！”

牛噸頹然長嘆，感覺自己被家人集體出賣了。

忽然，一位公公走近，喊著：“奉陛下口諭，宣牛護衛(wèi)即刻進宮。”

牛媽眨了眨眼：“牛噸，這陛下是一刻都離不開你啊，該不是真如郡主說的那樣，真那什么吧？”

娘，你也太傻了，陛下哪里是一刻離不開我，是一刻離不開人“擦屁股”啊！

（5）他能為你生兒育女、開枝散葉嗎？

牛噸剛一踏入李晟落座的華亭，還沒站穩(wěn)，李晟就沖了過來，狠狠對他壁咚了。

牛噸嚷嚷：“陛下，你又犯什么毛病……”李晟卻俯下頭來，用嘴堵上了他的嘴巴。

牛噸的瞳孔瞬間放大，陛下……陛下這是怎么了？招呼都不打一個，就奪走了他的初吻。

然后李晟揚揚得意地轉過身，對愣在那里的香香公主說：“沒有錯，這就是朕不能迎娶你的原因。”

香香公主哀怨地哭起來，捂臉逃遁。

“渾賬！”一道威嚴的聲音從角落里發(fā)出來，他們轉頭一看，呆住了，皇太后雙眼冒火，直瞪他們，身后跟著臉色陰暗不定的安王爺。

太后揮起巴掌，眼看那巴掌要落在李晟光滑的臉蛋上，轉眼間轉了個彎，落在了牛噸臉上。

牛噸十分委屈，為什么又是他？明明他也是受害者。

太后說：“來人呀，將這狗奴才拖出去砍了。”

“誰敢？！”李晟護住了牛噸，以前都是牛噸保護李晟，這次，是李晟保護他了，牛噸有些恍惚，難道李晟真對自己……

太后苦口婆心：“皇兒啊，都怪哀家沒有對你好生調教，天下那么多女子你不喜歡，為什么偏偏喜歡上一個護衛(wèi)呢？就算長得再好看，他能為你生兒育女、開枝散葉嗎？”

“皇兒不管，皇兒就是喜歡牛護衛(wèi)。”

“好好好，你私下可以喜歡牛噸，但你得公開娶皇后、納妃子。”太后決定退讓一步。

沒想到李晟梗起脖子：“不，朕就娶牛噸一個。否則，朕立刻辭掉皇位去出家。”

太后：“……”

安王爺急忙走過來，對太后耳語了一番，太后無奈地點頭，狠狠地戳了一下李晟的額頭：“你呀！好好好，哀家準了，準了。”

準……了？

看著太后和王爺離開，牛噸哭喊：“臣妾做不到啊！”

待世界安靜了，牛噸說：“陛下，你將說好的賞金賜給我，讓我快逃吧！”

“逃？逃哪里去？你以為朕是開玩笑的嗎？朕不是開玩笑，朕是要娶你，娶定你了。”

“為什么？我是護衛(wèi)啊！”

李晟：“不為什么，不管你是誰，朕都喜歡你，朕是發(fā)自內心要娶你。回去等聘禮吧！”

幾日之后，牛家接到了太后的懿旨。

“著牛家之女進宮嫁與皇上為皇后，著思月郡主婚配牛家之子，郡主夫婦即刻離開京城去思月郡主封地，從此不得來京。”

公公將圣旨交到牛噸的手里，小聲說：“牛護衛(wèi)，太后讓咱告訴你，別記恨她，她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才拆散你和陛下的，祝你以后和思月郡主花好月圓。咦，你妹妹要當皇后，是不是高興得發(fā)瘋了？”

“牛妹妹”興奮之下爬到大樹上去了。

（7）尾聲

洞房花燭夜。

李晟挑開喜蓋，含著笑，垂頭凝視著皇后。

見不得他太嘚瑟，皇后打擊他：“陛下，實話告訴你，我是女的。”

李晟：“朕娶的皇后，不是女的，難道還是男的？”

皇后：“……陛下，原來你都知道了？”

李晟賤賤地笑起來：“朕早知道了，朕的‘職業(yè)擦屁師是女的。”

原來，牛家爹媽年過半百，好不容易才生下一對龍鳳胎，兒子自小體弱多病，怕養(yǎng)不活，就給兒子娶女孩名——牛妹妹，且做女兒家打扮，而給女兒取名牛噸，做男孩打扮，說好了十八歲以后再讓他們換過來。

而一年多的朝夕相處，李晟早已發(fā)現自己的“職業(yè)擦屁師”有許多破綻，為了試探她，還特意帶她去勾欄和澡堂，事實證明了他的推斷。

李晟把玩著一柄精致短劍，得意地說：“考慮到門不當戶不對的問題，朕就設了這個局，讓母后準許朕娶到你，怎么樣，牛皇后，朕很聰明吧！”

“聰明不聰明，臣妾不知道，不過，陛下，好劍，真的是好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