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謹勤
2008年6月10日,洛杉磯斯臺普斯中心。
NBA宿敵波士頓凱爾特人隊與洛杉磯湖人隊的總決賽戰至第三場,湖人隊迎來了這個系列賽的第一個主場。身穿34號波士頓凱爾特人隊球衣的保羅·皮爾斯走進球館,感受著命運無常,他說:“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一直夢想穿上湖人隊的紫金球衣。”
他又說:“那時候我很厭惡凱爾特人隊。”
1977年10月13日,皮爾斯出生于加利福尼亞州的奧克蘭。他是單親媽媽洛林·霍澤的第三個孩子,父親喬·皮爾斯從未與他一塊生活過,皮爾斯最后一次見到父親時只有6歲。洛林喜歡體育,一直鼓勵她的孩子們去打籃球、棒球或者橄欖球。
皮爾斯同母異父的哥哥杰馬爾·霍澤與斯蒂夫·霍澤很早就展現出體育天賦,他們是當地的運動明星,也正是在哥哥們的帶動下,皮爾斯愛上了籃球。“保羅非常好勝,他總是想贏,”洛林說,“但他小時候有點嬰兒肥,所以看他打籃球有點怪怪的。”
他成長的那個時代,正是NBA“黑白對抗”的巔峰時期,湖人隊的球員“魔術師”約翰遜是黑人球員中的佼佼者,而凱爾特人隊的球員“大鳥”拉里·伯德,被譽為“史上最好的白人球員”。約翰遜與伯德在20世紀80年代經常在總決賽中相逢,皮爾斯是他們忠實的觀眾。
“觀看湖人隊與凱爾特人隊的總決賽,就是我籃球生涯的開始,當時我還是個小孩子,只有六七歲。”皮爾斯說。到了比賽的那一天,他會提前跑到叔叔家,搶一個電視機前的座位。“我還記得電視機非常小,所以我要先占一個最好的位置,”皮爾斯說,“只要湖人隊贏球,我連續幾天都會心情愉快。”
他的偶像,就是當時在NBA炙手可熱的“魔術師”約翰遜。
皮爾斯8歲時,洛林為了照顧生病的母親,搬家到洛杉磯的英格爾伍德。洛杉磯是美國最繁華的城市之一,英格爾伍德卻是洛杉磯乃至全美環境最差的小鎮,充斥著黑幫爭斗,唯一的優點就是離湖人隊主場球館很近。每當湖人隊在主場比賽,皮爾斯都會跑到球館門口,“偶爾能看到‘魔術師出入”。他買不起門票,只能在球館外遠遠地看著球星們的豪車,想象著比賽場面。
回到現實,皮爾斯的籃球之路非常坎坷,進入高中前,他沒有想過能成為一位NBA球員,外界對他的評價也并不高。英格爾伍德的警察兼業余籃球教練斯科特·科林斯還記得皮爾斯最初的模樣,他說:“保羅有點胖,跑得并不快,但他總是能將球投進。”
有一次在課堂上談及理想,皮爾斯站起來說:“我長大后,希望能成為一名清潔工。”
老師笑了:“那籃球呢?”
皮爾斯說:“我會努力,我愛籃球。”
他比任何人都用功。每天早上5點30分,他就會趕到中學體育館前,科林斯為他開門,然后他不斷地運球、投籃,直到8點前才急匆匆趕往教室。“那時候壓根兒就沒有洗澡的時間,滿身大汗就開始上課了,”皮爾斯說,“也許很多人都不可能每天都5點30分開始訓練,但有夢想的孩子總會比其他人更努力。”
用他兒時好友卡羅·卡爾霍恩的話來形容:“在英格爾伍德,能不能5點30分起床,是是區分男孩與男人的標準。”
皮爾斯經常會游說其他的孩子和他一塊早起訓練:“為什么你們不和我一塊打球呢?”得到的回復永遠是:“你是個瘋子,5點30分也太早了。”到了后來,皮爾斯在比賽中每投進一個球,都要沖著場邊的朋友們喊:“為什么我能上場?因為你們在睡覺時,我在打球!”
他的努力也打動了科林斯。除了當業余教練,科林斯還有一份兼職——湖人隊主場比賽時的保安。他偶爾會偷偷將皮爾斯帶進球館。“我可以免費看湖人隊的比賽,就在場邊不遠的地方,”皮爾斯說,“這都是科林斯的功勞,他就像我的父親。”
洛林一直很關心皮爾斯的比賽,她是一名護士,必須不斷加班才能撫養孩子們,但只要皮爾斯去打業余比賽,她都會抽出時間,送兒子去球館。洛林并不關心皮爾斯的數據,只關心勝負,一旦皮爾斯的球隊輸球,她就會告訴兒子:“這是你的錯,你還要更努力。”
“媽媽教給我的第一課就是承擔責任,我必須贏球,我必須帶著隊友們贏球。”皮爾斯說。
1991年,皮爾斯進入英格爾伍德高中,他身邊全是湖人隊的球迷。薩姆·塔克斯是皮爾斯的好友兼隊友,一直記得他們年少時的爭論。“我們經常會想象如果去NBA打球會怎樣,但我們一致認定,決不會為凱爾特人隊打球。”塔克斯說,“我們經常會打一對一,勝利者可以自封為‘魔術師,失敗者就只能頂著‘大鳥的名頭了。”
皮爾斯的“魔術師”夢做了不到一年,就受到致命打擊。1992年,英格爾伍德高中聘用新教練帕特里克·羅伊,他做出的第一個決定就是將皮爾斯送到二隊。羅伊說:“我不是針對他,但他回家就向他媽媽哭訴了。”
皮爾斯的哭訴不是針對教練,他說:“我哭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還不夠好。我有一個哥哥(杰馬爾)拿到了大學籃球獎學金,而另一個哥哥(斯蒂夫)得到了棒球獎學金。我只是怨恨自己沒法達到哥哥們的高度。”
洛林始終是皮爾斯的有力支持者,她告訴皮爾斯:“保羅,只要你一直努力下去,命運就能改變。”
媽媽的話是對的。皮爾斯還沒有去二隊打球,人生就迎來轉機。圣誕節前夕,英格爾伍德高中有5名球員請假,恰巧當時有一場關鍵比賽。羅伊臨時將皮爾斯調入一隊,又在比賽第三節球隊落后19分時將他換上場。最后,皮爾斯拿到了21分,英格爾伍德高中反敗為勝。
“保羅打得很好,于是我又讓他打了兩場,等到第四場比賽結束,我意識到自己之前錯了。”羅伊說。
從那之后,羅伊走向另一個極端,將當時身高達到1.93米的皮爾斯樹立為球隊核心,而且讓他打多個位置:得分后衛、小前鋒、大前鋒,只要球隊需要,皮爾斯就要頂到最前線。羅伊說:“我要求他得分、組織、防守以及搶下籃板球。只要輸球,我就會沖他大吼大叫。”
這反而讓皮爾斯甘之如飴:“我是領袖,那我就應該對一切負責。”
1995年,皮爾斯已經是全美最好的高中生籃球運動員之一,他參加了全美高中生籃球全明星賽,隊友是未來的NBA球員凱文·加內特、斯蒂芬·馬布里以及安托萬·賈米森。在那次全明星賽上,他還是扣籃大賽的參賽者,只是最終輸給了籃球歷史上最好的扣將之一——文斯·卡特。
還沒有進入高中前,皮爾斯曾經對兩位哥哥的成就充滿“羨慕嫉妒恨”,尤其在杰馬爾拿到大學籃球獎學金時,他握緊拳頭說:“我以后會比你們更強。”
這是事實,高中最后一年,皮爾斯是全美籃球名校追逐的對象,他沒有選擇位于洛杉磯的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而是選擇了堪薩斯大學,他說:“我想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
他在球場上的變化也越發明顯。與高中時不同,他身邊有很多出色的球員,包括后來進入NBA、現在擔任魔術隊主教練的雅克·沃恩,以及備受關注的中鋒里夫·拉弗倫茨,但皮爾斯才是球隊的“關鍵先生”。堪薩斯大學主教練羅伊·威廉姆斯發現皮爾斯的一個特點:“他喜歡投關鍵球,他喜歡將全隊扛在肩膀上。”
NBA球探已經將目光投向了他,有些球探甚至認為他是當時最有潛力的大學球員。
從大二開始,球探們就通過各種方式不斷游說皮爾斯提前參加NBA選秀,尤其在他率隊連續擊敗強敵,讓堪薩斯大學隊以頭號種子的身份進入淘汰賽后,有些經紀人甚至不惜違規操作,想讓皮爾斯成為自己的客戶。“我受到很多誘惑,但我還是決定繼續在堪薩斯大學打球,因為我想拿到一個冠軍。”皮爾斯說。
但他錯過了機會。1997年的NCAA淘汰賽,16進8的比賽,堪薩斯大學隊爆冷輸給亞利桑那大學隊;而在1998年,卷土重來的皮爾斯,場均拿到20.4分、6.7個籃板,還是沒能讓堪薩斯大學隊更進一步。“我想這或許是我籃球生涯中最大的遺憾之一,高中時我離冠軍只差了一場球,大學時我離最終四強又只差了一場球。”皮爾斯說。
堪薩斯大學的球迷們已經預感到皮爾斯可能會在1998年參加NBA選秀,他們極力挽留這位校園英雄,每次主場比賽,球迷們都會高呼:“再打一年!再打一年!”
但羅伊·威廉姆斯為皮爾斯做出了決定,NBA的工作人員私下告訴威廉姆斯,可能會有球隊在前三位選擇皮爾斯。威廉姆斯找皮爾斯談話,讓他自私一點。“我想這是對我、對我的家庭都更好的一條路,”皮爾斯說,“我希望能提前進入NBA。”
1998年6月24日,NBA選秀大會正式開啟,皮爾斯靜靜等待著NBA總裁大衛·斯特恩念出他的名字。
邁克爾·奧洛沃坎迪、邁克·畢比、里夫·拉弗倫茨、安托萬·賈米森……前9位簽塵埃落定,皮爾斯還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第10號簽屬于凱爾特人隊,而他們的主教練里克·皮蒂諾,1995年還是肯塔基大學的教練,當時肯塔基大學也是追逐皮爾斯的大學之一。
皮爾斯快瘋了,他在心里不斷地吶喊:“皮蒂諾,別選我,千萬別選我。”
斯特恩又走向主席臺,他打開紙條,用一成不變的聲音說:“凱爾特人隊,第10號簽,選中來自堪薩斯大學的保羅·皮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