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費時間是門課

2014年1月份，15名賓夕法尼亞大學創意寫作專業的學生和他們的老師肯尼思·戈德史密斯將會人手一臺電腦，安靜地坐在一個有Wi-Fi網絡的房間里上課。這門課將是戈德史密斯教授一周3小時的新課，叫作“在網上浪費時間”。

“雖然我和學生們會在同一個房間，但彼此不會交談，只用聊天室、郵件或社交媒體來溝通。”戈德史密斯說，“學生將被鼓勵在網上漫無目的地瀏覽網頁、觀看視頻或閑聊，分心以及注意力分散是必然的，但這就是開設這門課的目的所在。”

在常春藤名校開設這樣一門課的靈感來源于20世紀20年代從法國開始的文學藝術流派——“超現實主義”。超現實主義者認為藝術創作的理想狀態是介于清醒與昏睡之間的蒙眬狀態，從蒙眬的意識中挖掘出靈感，只有在這種超越現實的“無意識”世界中才能擺脫一切束縛，最真實地展示客觀事實的真面目。

戈德史密斯堅定地認為網絡時代的人們共同沉浸在一個新的、用電子設備操縱的共同潛意識之中。他說：“如今的人們越來越擅長一心二用。我們邊上網邊打電話;一邊聽著別人對我們說什么，一邊回復著電子郵件或不斷刷新朋友圈;上網時一下開多個窗口進行平行瀏覽早已是習慣動作。哲學家沃爾特·本杰明曾吸食大麻，讓自己陷入恍惚狀態，游走在巴黎的大街小巷。這和我們在上網時的狀態毫無二致。他將自己在‘迷失時間中的經歷轉化為文學，正是我的學生在屏幕前能夠看到的絕好范例。”

在這3個小時的課程里，戈德史密斯認為只要網上有的都能涉足。如果學生閱讀或觀看色情作品，那么可以把它作為寫作色情小說的情感體驗;瀏覽激進的右翼分子網站，可以為自己的驚悚懸疑小說收集充滿仇恨的語言;或者還可以把名人的微博改編成達達主義派詩歌;要么就是將Facebook的更新狀態作為素材編成小說;甚至在交作業的時候把自己瀏覽的網頁以回憶錄的形式寫出來也行。

“我認為學生使用網絡就是自我表現的一種形式。每一次輕輕地點擊都表明了我們的喜好、憎惡、情感、政治觀、價值觀。大家普遍認為，在網絡時代人們的閱讀和寫作行為急劇減少，我卻不這么認為。我覺得我們的寫作與閱讀量比以往任何一個時代都要多，只是方式發生了巨變——略讀、解析、添加書簽、發送、轉發、垃圾語言、網絡用語。”戈德史密斯說，“從創意角度來看，網絡語言是由對現有語言的分析、壓縮和改寫提煉而成的，是文學作品相當好的素材。最重要的是它的刪減和粘貼功能，這很容易重新組合到藝術作品中去。”

盡管許多人還是覺得常春藤名校開設“在網上浪費時間”的創意寫作課程令人吃驚，但不可否認的是，大腦放空、白日做夢、拖沓延誤一直以來都是寫作的一部分。“我們需要花時間工作，但同樣需要時間放任自流，需要時間浪費，需要時間扯淡，不必再對上網浪費時間而感到內疚。當然我們要做的不只是浪費時間這么簡單。通過3個小時在網絡中的沉浸，經驗豐富的學生可以基本有一個大概的創作靈感。如果我能讓學生們發揮想象，將他們花在屏幕前的‘死去的時間重新利用起來，使之成為既有用又富于創造性的時間，那么我就會鼓勵他們繼續‘浪費下去。”戈德史密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