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亞洲
監獄、犯人、詐騙、情人,一部手機引發的“監獄桃色風云”,把一個取名訥河的監獄置于輿論的風暴口,當看客們還在為這監獄里的“拍案驚奇”腦洞大開時,讓人錯愕的訥河監獄前傳倏然而來——近日,多個消息源向新聞媒體透露,從2008年到2014年,訥河監獄至少有5名服刑人員先后自殺身亡,另有3起自殺未遂事件。此外,還有一名獄警在被傳訊后自殺。
因人道主義之興而生的現代監獄,扮演著社會文明矯正和防衛的重要角色,在現代刑法學者看來,監獄應“矯正可以矯正的人,不可矯正的不使之為害”。作為社會保護功能的延伸,將迷失者改造成為正常的社會公民,本是高墻之內布滿陽光的規定動作。
然而,從桃色風云到血光之災,發生在高墻之內的荒誕與離奇,在歲月的長河中,穿過搖搖晃晃的人間,刻畫出一個讓人心神不寧的幽暗之境——關不住的“鳥兒”如臨無人之境找到棲身的“快活林”,在死亡線上演著驚悚的生死掙扎。從2008年到2014年,6年的時間里,我們看到一個監獄的“細胞壞死”、“機體失效”,這正是學者孫立平筆下的“潰敗”之說,換言之,潰敗已成為訥河監獄的注腳。而一個頗為諷刺的細節是,在改名為訥河監獄之前,這里曾尊享過數次榮光,1998年被命名為省級現代化文明監獄,為黑龍江省省直監獄系統第一所省級現代化文明監獄。2003年,該監獄還被司法部授予集體一等功。
從2003年算起,到2008年,不過是5年的時間,即便是倒回到1998年,也只是10年的時間,從迎來文明到走向潰敗,與詰責這里發生過什么相比,檢視潰敗的真相或許是更為迫切的。
細胞壞死也好,機體失效也罷,潰敗如今日所見,往往關聯著的是管理漏洞和權力失守。在那部因手機而起的“監獄桃色風云”中,數度進宮的犯人王東或許有著“嫻熟”的忽悠本事,但是能在高墻之內玩得如此風生水起,權力“幫兇”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根據媒體的報道,作案工具手機是由獄警帶進來的,詐騙的錢也是經由獄警之手奉送給王東的,而發生在警察值班室的性丑聞,更是有獄警大開方便之門的“積極出力”,而這些匪夷所思的存在,背后顯然是赤裸裸的權錢交易。如果說這些權錢交易的茍合,是權力失守下的個體行為失范,那么,這部監獄桃色風云的上演,則投射出監獄管理的漏洞頻出,以及整個閉環系統內監察職能的闕如。
再回到這讓人錯愕的監獄前傳來看,頻繁的犯人自殺,表面上要么由于欠債難還,要么由于情路坎坷,但背后所隱匿的則是訥河監獄里一地雞毛的管理現狀。這些在血光之災中鋪就的前傳,或許正是為“監獄桃色風云”埋下了伏筆。
根據媒體的報道,在監獄桃色風云曝光后,當地監獄主管部門旋即表態要進行“依法依紀、從快從速、嚴肅查處”的后續行動,但是從目前來看,所謂的后續行動,也還只是停留在監獄內部的“自糾自查”,相關人員所受到的處分也不過是行政處分。這番舉重若輕的“嚴肅處理”,恐怕只會陷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治理泥沼。
監獄的潰敗是如何開始,可能已難以還原,但是,從發生在訥河監獄的文明到潰敗,從來都處于模糊地帶的監獄管理,需要一次自上而下的權力整治和管理疏浚。這無疑將是一個成體系的司法建設,需要在制度上甚至是體制上的革新,尤其需要在執法監督上進行深刻的變革。執法監督實質上是對監獄行政權力的制約,只有對等的權力制約,才能讓監獄執法權在制度的籠子里有所謙抑,而這里的關鍵又在于建立對監獄執法的責任追究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