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頂之下：防護口罩隱患多

王虹

柴靜在《穹頂之下》的演講中，將霧霾籠罩下的城市比作一個被巨型鍋蓋蓋住的實驗室，而生活在其中的每一個人，都終身暴露于實驗室。PM2.5，這些空氣動力學當量小于等于2.5μm的顆粒物像幽靈一樣，無處不在卻又看它不見，人們最直接對抗這些幽靈的方式，就是出門戴上口罩以減少吸入量。

毫無疑問，霧霾是人類的敵人，而幫助人們對抗霧霾的防護口罩，我們可稱之為“盟友”。對于敵人赤裸裸的傷害，我們當然應該感到憎惡；但是，對于盟友的臨陣脫逃或者背后捅刀，恐怕我們會感到悲哀。防霧霾口罩根本達不到所謂的防護效率，甚至還存在安全隱患，對此，無力的消費者是否只能嘆息悲哀？

事件回顧：集體淪陷

據悉，為評估口罩產品質量安全狀況，上海市質監局對標稱“PM2.5防護”、“防霾”、“防細顆粒物”等防護功能的口罩產品開展質量安全風險監測。采用GB 2626—2006《呼吸防護用品 自吸過濾式防顆粒物呼吸器》、GB 18401—2010《國家紡織產品基本安全技術規范》等國家標準，對口罩的標識、過濾效率、甲醛含量和pH值項目（僅針對紡織品材質口罩）進行風險監測。

本次風險監測共采集69批次樣品，分別來自上海市生產企業、實體銷售店和網店，覆蓋主要品牌。其中，成人款64批次，兒童款5批次；無紡布制品口罩32批次，紡織品口罩34批次，紡織品和無紡布制品或涂覆材料雙層口罩3批次。經檢測，56批次口罩的過濾效率實測值低于參考值90%；16批次口罩標識信息不全，未標稱產品執行標準或生產日期；23批次紡織品口罩的面料或里料的pH實測值超過了8.5。

此次檢測結果顯示，一款由北京中歐普瑞科技有限公司生產的綠之源綠呼吸TM防護口罩過濾效率僅有8.0%，并且口罩面料和里料的pH值分別高達8.8和9.3；一款標稱由上海復沃醫療用品有限公司生產的L碼（24cm×12cm）防塵口罩的過濾效率僅為19.8%，面料和里料的pH值分別為8.9和9.6；一款由南通華信敷料有限公司生產的健怡牌兒童竹炭防護口罩的過濾效率為57.6%，里料pH值為9.7。

另外，這份抽查名單中還包括伊藤の良品、3M、名典尚品、湯默臣、綠盾奇力康、朝美等市場熱銷的品牌口罩，大多數產品的過濾效率讓人大跌眼鏡。據《中國纖檢》記者調查發現，上述大部分品牌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質監部門曝出過濾率低的問題了。

目前，上海市質監局已經將風險監測結果告知生產企業、經銷企業及其所在地質量監督部門，督促企業規范生產，加強產品質量控制，改進工藝，降低或消除產品質量安全風險。

商家回應：無標準可依

得知消息后，記者聯系了幾個口罩生產廠家，試圖查明造成口罩質量安全風險背后的原因。

3月6日，記者致電上海興諾康倫纖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電話轉接給了該公司公關部負責人管小姐。對于口罩過濾效率低的問題，管小姐表示：“公司不打算做任何回應，原因是標準錯用，這個業內人士都很清楚。”

管小姐還表示，質監局用工業呼吸口罩標準GB 2626來檢測民用口罩甚至兒童口罩，就相當于用檢測坦克的相關標準去檢測小汽車，兩者數據的差異當然會很大。

由于我國目前沒有專門針對PM2.5的國家強制性執行標準，很多生產防護口罩的企業都會自己提出生產所依據的標準，到質監部門備案以作為檢測依據，管小姐表示，綠盾也是如此。

隨后，記者經過多次嘗試，打通了湯默臣藥業科技（上海）有限公司的電話，一名男子接聽。記者說明了身份，還沒有來得及說明致電來意，該男子就表示：“采訪的事情需要領導處理，我會跟老板說，他出差了，可能需要一周時間回來，我會告訴他，讓他聯系你。”

留下記者的聯系方式后，該男士匆匆掛了電話。由于想將采訪內容更為清楚地告訴對方，記者再次致電該公司，尋找剛才接電話的男士。此次是一名女士接聽了電話，她表示：“公司只有領導一人是男士。”并且又幫記者找來了這位“領導”。

記者說明了要采訪有關口罩過濾率低的問題后，該男士還是表示：“你采訪什么也是要領導回答，我知道也沒用。”但是，該男士還是回應：“不是不合格，因為沒有行業標準，質監局只能提醒消費者我們的產品有質量風險，而不能定性為不合格。”同時，該男士還表示：如果按照GB 2626工業防護標準的要求去生產民用口罩，則可能導致呼吸不暢。

除上述兩家企業外，記者還分別致電南通華信敷料有限公司、云南白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3M中國有限公司和上海復沃醫療用品有限公司。經記者多次嘗試，部分公司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或者根本處于關機狀態，而幾家接聽電話的企業，都以“沒有標準”作為答案回應記者。

由于我國民用的《日常防護型口罩技術規范》這一新標準目前還在制定中，此次上海市質監局對部分產品的檢測依據標準是GB 2626—2006《呼吸防護用品 自吸過濾式防顆粒物呼吸器》，這一標準主要是工業用標準，其包括過濾效率在內的指標是要高于民用標準的，所以，各口罩生產商都能夠自說自話，也導致了市場防護口罩的質量參差不齊。

記者觀察：沒標準或成借口

如果只是因為沒有統一標準而導致了口罩的過濾效率低，那么，質監部門所做的抽查檢測和風險預警豈不是多此一舉？記者走訪北京市多家超市和藥店發現，部分商家所謂的“沒有標準”只是推卸責任的借口。

比如，北京中歐普瑞科技有限公司生產的綠之源綠呼吸TM防護口罩在包裝處明確標注產品呼吸助力符合國標GB 2626—2006《呼吸防護用品 自吸過濾式防顆粒物呼吸器》；而伊藤の良品PM2.5口罩的包裝封面也同樣標注其按國標GB 2626—2006 檢測過濾效率大于等于90%；3M專業防護口罩同樣有類似說明。

如果商家生產所依據的標準和質監部門檢測所依據的標準完全不一樣，也許會因為標準不統一而帶來結果數據的差別，那么，對于按照同一標準生產和接受質監部門檢測的產品來說，“沒有標準”恐怕就是商家的說辭。對此問題，記者致電的幾家企業并沒有給予記者明確的解釋。

即使防護口罩沒有國家統一標準，那么，由紡織品材料制作而成的防護口罩也應該遵守GB 18401—2010《國家紡織產品基本安全技術規范》這一國家標準，該標準對紡織材料的標識、過濾效率、甲醛含量和pH值等項目提出了明確的安全范圍指標。

此次上海市質監局檢測的69批次口罩樣品中，有23批次紡織品口罩面料或里料的pH值實測值超過8.5。就此問題，記者致電的企業多數采取回避措施，要么不接電話，要么含糊其辭，不予正面回答。

上海興諾康倫纖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管小姐表示：“我們的pH值沒有不合格，是質監部門標準出現誤差。”記者核實后發現，管小姐所說屬實。

而上海復沃醫療用品有限公司紡織品口罩的面料和里料pH值分別高達8.9和9.6，對此問題，該公司相關“負責人”明顯回避地說：“面料里料這塊好像不歸你們管吧，質監部門已經處理過了。”之后匆匆掛斷了記者電話。

后記：國標是標，良心是本

自從人們意識到霧霾的危害性之后，國內市場上防霧霾口罩出現了高速增長。

—組來自天貓和淘寶的數據顯示：2014年，口罩類別中，成交額排名依次為3M 1.16億、綠盾1860萬、維康1083萬、伊藤の良品953萬和totobobo 859萬。與之相對應，2013年的數據也呈現出相似的曲線。當年，消費者在防護產品及室內運動用品的支出達8.7億元，其中口罩市場呈現井噴狀態，在天貓和淘寶上購買口罩的人數較2012年上漲了181%。

然而，口罩市場的瘋狂增長也導致了市場的魚龍混雜和產品質量參差不齊。浙江省安全健康防護用品行業協會會長、建德市朝美日化有限公司董事長林錦祥曾坦言：“看到錢很好賺，很多根本不是這個行業的企業也開始進來生產銷售，導致了產品的大量堆積和消費者信心下降。”

對于市場上口罩產品質量的質疑聲，多數企業以“沒有標準”回答消費者，這一點似乎無可厚非。

如果標準是罪魁禍首，我們或許應該為標準即將出臺而狂歡。公開資料顯示，2014年7月28日，國家標準委就已下達20140042-T608的標準計劃編號，同時，最近有業內人士透露，今年內防護口罩的國家標準會正式出臺。

只是，狂歡之余，我們難免會有擔憂，難道從纖維到各類紡織品，大多數產品都無標準可依？各大服裝品牌層出不窮的質量問題說明，標準再全，對有些人也是形同虛設，而商家如果用良心檢測自己的產品，多為消費者的健康考慮一點點，也許有沒有標準將不再重要，產品質量會更好。

口罩質量安全性，標準是標，良心才是本，想要標本兼治，企業應當多從根本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