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沃德
〔摘要〕在當代美國作家中,伊什梅爾·里德是20世紀末和21世紀初美國“文學”多元文化主義的主要理論家和支持者。自19世紀早期以來,美國就信奉“一個永不分離、全民共享自由與正義的國家”這樣的政治神話,以此弱化其多族裔、多文化的特性。里德有效地挑戰了此類神話的可信度,在論爭性的雜文、作品選集和小說中都堅持最大限度地確認美國文學和社會進程中多元文化的交互式存在。本文簡要論及里德與國家的“論戰式對話”可能表明了什么,認為他的《由此的19位巫師:1970年代美國原著集》(1970)、《卡拉菲亞:加利福尼亞詩歌》(1979)、《多元美國:文化戰爭與文化和平論文集》(1997)、《從圖騰到嘻哈文化:美洲多元文化詩集,1900-2002》(2003)、《議事會:美國經歷的錯誤描繪——由彼及此的短篇故事》(2009)等系列著作為美國和全球語境中關于“文學”多元文化的理論與實踐等持續的爭辯既提供了論題,也獻上了證詞。
〔關鍵詞〕伊什梅爾·里德;多元文化主義;交互式存在
〔中圖分類號〕I09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4769(2015)02-0208-03
多元文化主義(multiculturalism)這一概念是我們探討人類如何生活在一起的眾多話語之一,其最基本的含義是指擁有或認同不同的文化承繼、信仰和實踐的人們在某一特定空間(國家或區域)一起生活的狀況。就如我們的文學理論自如地從哲學領域取我所需一樣,我們文學研究中的多元文化主義常從人類學中借鑒觀點。如果我們要以多元文化主義來研究文學,而不是研究其他社會科學的論題,則需慎重。作為美國學者,良好的批判性思維要求我們首先將多元文化的實際實施狀況(de facto)與理論法定狀況(de jure)一并考量。我相信,所有的學者都會審慎地先辨識自己國家已有的多元文化行為,再對 “跨文化語境”中的多元文化發表看法。我們需要了解當地的邊界狀況(包括地理和隱喻兩層含義),再去接受超越性的全球化觀點。至少對于我來說,“跨文化”的表述意味著A文化中的異質因素與B文化中的異質因素或殊異性有所區別,如果我們沒有這樣的區分,就無法意識到我們在自己的“母”文化中也不免陌生(怪異、不同、邊緣化),認識到其可能性至關重要。
我們很容易就輕易相信自己的文化及產物要比“其他”的文化和產物更勝一籌,當“我們”和“他人”擁有相同的國民身份時顯得尤其明顯。正因為認識到跨文化和多元文化是同一個問題,富有聲望的現代語言協會才在1990年推出了《重新定義美國文學史》(Redefining American Literary History)一書。我們在伊什梅爾·里德(Ishmael Reed)開創性的作品中發現了一個理論模式,盡管我們當時對此并沒有過多論及。我急于指出那一“理論”,是因為它適用于里德,盡管并非像愛德華·賽義德、霍米·巴巴或者雅克·德里達所做的理論研究;它是指里德作為一個非學術性作者運用解釋性假設來告訴我們多元文化是什么,以及我們為什么需要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接受多元文化的觀念,我們的研究就基于那樣的理論。我們確實認為我們這一涉及重新定義的研究項目避開了“關于文化和文學的傳統的、父權制思想”,并探尋“解釋性模式,以說明多重聲音和多樣經歷構成了美國文學和文學史”。〔1〕
不能將學科偏見最小化,我們就無法達到獲取新知的目標,例如錯誤地無視美國文學中一度隱藏的異質性方面所獲得的歷史性發展,而倉促地在各式英語和各門語言創作的文學作品中尋找顯著的差異。以美國文學為例,我們簡要回顧一下伊什梅爾·里德近半個世紀的努力,就能領悟到多元文化主義就是一個戰斗的過程。
在當代美國作家中,伊什梅爾·里德是20世紀末和21世紀初美國“文學”多元文化主義的主要“非正式”或者“非學術”的理論家和“務實型”的支持者。自19世紀早期以來,美國就信奉“一個永不分離、全民共享自由與正義的國家”這樣的政治神話,以此弱化其多族裔、多文化的特性。里德已經用超乎“解構”的行動有效地挑戰了此類神話的可信度,在論爭性的雜文、作品選集和小說中都堅持“建構”一個基本原理,以最大限度地確認美國文學和社會進程中多元文化的交互式存在。
我的評論將簡要論及里德與國家的“論戰式對話”可能表明了什么。里德的選集包括《由此的19位巫師:1970年代美國原著集》(19Necromancers From Now: An Anthology of Original American Writing For the 1970s, 1970)、《卡拉菲亞:加利福尼亞詩歌》(Calafia: The California Poetry,1979)、《多元美國:文化戰爭與文化和平論文集》(Multi-America: Essays on Cultural Wars and Cultural Peace,1997)、《從圖騰到嘻哈文化:美洲多元文化詩集,1900-2002》(From Totems to Hip-Hop: A Multicultural Anthology of Poetry Across the Americas,1900-2002, 2003)、《議事會:美國經歷的錯誤描繪——由彼及此的短篇故事》(Pow Wow: Charting the Fault Lines in the American Experience–Short Fiction from Then to Now, 2009),它們為美國和全球語境中關于“文學”多元文化的理論與實踐等尚無定論的爭辯既提供了論題,也獻上了證詞。里德在文集的序言中已囊括了理論,在他挑選的作品中又展現了例證。
里德在最近的作品集《走得太遠:美國精神崩潰文集》中用兩句話開篇,這就足以奠定他在1960年代以來非裔文學史中的地位:
如果他們告訴我“不要談那些”,那就是向我發出了探尋美國生活中的禁忌話題的信號。以前的奴隸們到達加拿大后就能夠質疑美國社會中對于種族的盛行態度,我也可以從魁北克與既定的觀念進行論爭,美國并不是如他們描繪的那樣,舊有的種族主義罪惡都已被擊潰,也不是如針對我的年輕評論者約翰·麥克沃特所認定的那樣,還在糾纏的只是“舊賬”,在他發表于《評論》和《新共和》的文章中,我就是個失聯的“正在消失的不合時宜”的人,不用理會。〔2〕
里德不是一個不合時宜的人,作為作家,他激發我們探尋美國的多元文化究竟如何以及為什么常常招來詬病等。
里德的進化理論開始于1960年代,他對涉及“黑人藝術運動”的狹隘的單一文化主義進行了批判,1969年10月,里德在《由此的19位巫師》的序言中寫道:
美國藝術也許就來源于壓迫者和被壓迫者的對抗,他們都隱秘地領會到,不管壓迫者的藝術相比于他的犧牲者的作品來說是多么的遜色,但是他總是獲勝,頻頻獲獎。美國的藝術甚至與性別競爭相關,一切來自于上帝般的權威話語,這就是白人父權制的領域。小心!婦女和土著人不得入內。〔3〕
在展現了許多有關美國的自傳式宣言之后,里德承認,他“略去了白人作家”,在翻閱了“許多充斥于市場的排他性的美國文學選集后,我不知何故覺得于他們沒有大礙”。〔4〕帶著些許矛盾,他寫道:“印第安人、黑人、白人、中國人,甚至藍色人種都在[選集的]書頁間展現了他們的經歷”。〔5〕里德在理論建構的這個階段自己也具有排他性。
里德摸索著探尋多元文化。他在1978年1月22日寫作《卡拉菲亞:加利福尼亞詩歌》前言時對于多元文化主義有了更成熟的想法,并且知道如何表述。他對加利福尼亞有相當“輕松愉悅”的歷史記錄,那里是“多種文化的安身之處”,屬于西班牙人、墨西哥人、黑人和1840年代后來此的亞洲移民,這樣一些外表和語言均不同的本地人。里德將“來自加州不同文化的詩歌匯為一家,而不是根據‘種族、‘國別或者年代劃分為不同的文化群落”,正如西蒙·奧爾蒂斯(Simon Ortiz)所說,沒有類別劃分,詩歌成為“包容一切、穿越時間的個體事件和理念”。〔6〕我懷疑伊什梅爾·里德是在用信件和聲明模仿19世紀認定奴隸敘事錄的做法,這樣,《卡拉菲亞》有了鮑勃·卡拉漢、維克多·埃爾南德斯、西蒙·奧爾蒂斯、徐忠雄、山內若子和阿爾·揚等寫作的“認定式”的序言,他們為這一多元文化的成果提供了多元族裔的可信度。
在《多元的美國》序言中,里德對于多元文化主義的思考發生了啟發性的轉變,他在這部文集中論及不同于詩歌和小說體裁的雜文,里德認為,收集雜文促進了多元文化表述的轉換,它不僅僅是多元文化表述的“證據”,也是與美國大眾傳媒一起為促進多元文化思維而戰所配置的一個“武器”,哪怕它對于文化多樣性和文化差異的認可不溫不火。
里德針對二元化(美國社會黑白兩色的特征)的抗爭堅持不懈,突顯不同族裔作家的雜文,將“種族”放歸原位,為美國公眾對于扮演美國人的角色提供了不同的表達以及嶄新的分散與聚合視角。里德認為,多元文化主義在書本中是“安全的”,但是在書本外卻常常充滿危險與恐嚇,也就是說,文學表述并不能讓我們直面多元文化中的顯性因素。里德確信,在某種程度上,文集是“針對通訊交流壟斷寡頭們挾持公眾討論的暴虐行為的一種智識的反壟斷行動”,是由作家們發起的行動,“關乎美國的將來,那時某一‘種族或族裔群體不再主宰,同化的壓力也不再如以前那么苛刻”。〔7〕此種多元文化的爭斗仍會繼續,在里德為《從圖騰到嘻哈文化》和《議事會》所寫的序言中既有樂觀主義,也有悲觀主義,或者他對于多元文化思考的分歧。
這些新近的多元文化著作序言讀起來不再好辨,更強調運用性而不是思辨性,需要細讀才能識別這些細微差別。這樣的轉變是對極限的警示,表明激進的言論如何隨著時間的流逝變為勸導的態勢,從而失去了些許刺耳的挑釁。《從圖騰到嘻哈文化》是多元文化詩歌的教科書,里德在2002年10月23日為這部文集所寫的序言中更加關注教授多元文化文學會帶來的影響,以及普世主題的重要性。他在2008年為《議事會》所寫的序言《五月五日節》的核心思想就是適當的讓步,從而思考跨文化的語境,因為里德認為:
由于幾個公司逐漸壟斷媒體,人們失去了進行傳統交流的渠道,具有不同背景和來自不同時區的人們只有通過書寫形式相互進行跨文化、跨時間的對話,對于諸如戰爭、奴隸制、種族、反猶主義、性別、階級以及家庭生活失調等歷史和現時的重要事件沒有辦法進行評論。〔8〕
幾頁之后他重申:
美國印第安、拉丁裔、亞裔和非裔作家被排斥在媒體之外,他們常常通過小說敘述他們的美國故事,探尋將族群分裂的問題。在媒體中是局外人在認定族群成員,常常出現如《國家的誕生》和電視劇《火線》中的災難性結果。〔9〕
我認為里德在他的序言中給我們上了關于權力的重要一課,他警示我們在一個特定的空間(國家或區域)中適應“多元文化”的生存境況時如何保持警覺,那里居住的人們擁有并認同不同的文化承繼、信仰和實踐,學者們既不會對那一空間真正“置身事外”,也難免會受到其不可知狀況的影響。
〔參考文獻〕
〔1〕Ruoff, A. LaVonne Brown and Jerry W. Ward, Jr., eds. Redefining American Literary History〔M〕. New York: Modern Language Association of America, 1990:4.
〔2〕Reed, Ishmael. Going Too Far: Essays about Americas Nervous Breakdown〔M〕. Montreal: Baraka Books, 2012:11.
〔3〕〔4〕〔5〕Reed, Ishmael. 19 Necromancers from Now: An Anthology of Original American Writing for the1970s〔M〕.1970:19,23,24.
〔6〕Reed, Ishmael. Calafia: The California Poetry〔M〕. Berkeley, CA: YBird Books, 1979:42.
〔7〕Reed, Ishmael. MultiAmerica: Essays on Cultural Wars and Cultural Peace〔M〕. New York: Viking Penguin, 1997:27.
〔8〕〔9〕Reed, Ishmael and Blank, Carla. eds. Pow Wow: Charting the Fault Lines in the American Experience –Short Fiction from Then to Now〔M〕. 2009:11,13.
(責任編輯:潘純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