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回唱》中女性人物的雜交性身份解讀

[摘 要]卡勒德·胡塞尼的新作《群山回唱》通過描述幾個家庭的悲歡離合，父子兄妹、表親繼母之間的互相背叛與彼此犧牲，深刻反映出因戰(zhàn)爭和貧困而被迫離開祖國的當代阿富汗移民在西方社會所面臨的身份困境。本文利用后殖民理論大師霍米巴巴的雜交性身份理論對作品中的典型人物妮拉、帕麗以及新生代移民小帕麗進行深入剖析，探究具有雜交性特征的少數族裔和邊緣群體在全球化背景下所面臨的身份危機。

[關鍵詞]《群山回唱》;雜交性;身份

[中圖分類號]I71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5）01 — 0087 — 02

卡勒德·胡塞尼是當代文壇上著名的阿富汗裔美國作家，他的新作《群山回唱》再一次將其祖國阿富汗擺在了世界人民的面前，作者利用其悲天憫人的情懷、高超細膩的寫作手法將阿富汗人民在戰(zhàn)后的生活窘境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展示了阿富汗人民渴望獲得尊重和認同的心理狀態(tài)。小說敘述了一名阿富汗少女因家境貧窮被賣給富人家收養(yǎng)，后因戰(zhàn)爭移居巴黎，成為新生代阿富汗移民的故事。在經歷了戰(zhàn)爭、貧窮、欺騙、背叛之后，新生代阿富汗移民意識到身為少數族群所面臨的生存困境，并且渴望擁有屬于自己的文化身份。作者通過對幾位典型人物文化身份追尋的細致性描寫，深刻揭示出處于邊緣文化地位的當代阿富汗移民跨界生存的身份焦慮，并將少數族裔、邊緣群體的文化身份問題作為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揭露出來。

霍米巴巴的雜交性身份理論認為，文化殖民主義不斷產生具有雜交性文化身份的人，雜交文化造成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邊界越來越模糊。在文化雜交的過程中，被殖民者同樣具有主觀能動性，文化身份具有流動性的特點，是不斷發(fā)展變化的，可以被重新建構。在后現(xiàn)代語境下，要徹底打破傳統(tǒng)的民族性、種族性，要賦予少數族裔和邊緣群體話語權，重新改寫原有的身份，通過“轉譯”和“協(xié)商”為弱勢群體爭取相應的文化權利。隨著少數族裔和移民群體的增加，這個群體越來越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在移民國受到不公的待遇令這群跨文化的人們更加渴望擁有自己的身份定位。霍米巴巴的雜交性身份理論正是針對這一矛盾而提出，其基本目的是要賦予邊緣與弱勢群體以平等的文化權利，讓他們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在不平等的現(xiàn)實生活中尋找屬于自己的生存空間。雜交性身份理論認為身份是各種文化互相妥協(xié)而形成的，不再是一成不變的、靜止的，而是具有可變的、流動性的，具有發(fā)展的、可重新建構的特點?！度荷交爻愤@部作品深刻反映出因國破家亡而流離失所的阿富汗人民，為了生存而移居他國所面臨的種種困境，模糊的民族身份和邊緣性的文化地位導致這個群體產生身份危機。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混血女詩人妮拉、女教授帕麗和出生在美國的新生代移民小帕麗。

一、跨界生存的女詩人妮拉

妮拉身為混血兒，母親是法國人，父親是阿富汗喀布爾的普什圖貴族。父母在她10歲時離婚，她跟隨父親生活，而母親則搬到了巴黎。從母親那繼承來的現(xiàn)代而又自由的思想，與阿富汗傳統(tǒng)又保守的生活環(huán)境形成鮮明對比，這一點促使她從小便具有反叛精神。父親按照普什圖貴族的標準培養(yǎng)她，但事以愿違，妮拉不愿接受這種教育，反而與下層男孩打交道，生活不檢點。妮拉試圖利用詩歌表達她內心渴望自由、反抗傳統(tǒng)文化束縛的思想。她的詩不遵守傳統(tǒng)，不遵從格律，內容超越傳統(tǒng)意義上的愛情，書寫的是肉體上的愛。詩歌中露骨的表達方式和她本人放蕩不羈的生活方式被周圍人認為是“粗俗，放蕩，不道德的人物”。妮拉的種種行為令其父親感到蒙羞，他父親想通過“婚姻”來改造這個“離經叛道”的女兒。然而這場婚姻卻是失敗的，她的丈夫是典型的阿富汗人，性格孤僻、冷漠，這與妮拉向往自由、熱情奔放的性格截然相反。傳統(tǒng)的阿富汗婦女婚后要做到對丈夫的絕對服從，外出受到嚴格的限制，沒有丈夫的陪伴不能上街，外出需穿長袍、戴面紗，這一系列的傳統(tǒng)文化束縛著妮拉，令她喘不過氣來，她不能扮演世人眼中好妻子的角色。

來到法國巴黎的妮拉以為能夠在這一方水土找到屬于自己的生存空間，但事實卻令她大失所望。歐洲的主流文化很難接納一個身為少數族裔群體的、并不起眼的小詩人。擁有一半法國血統(tǒng)的妮拉滿心歡喜地想投入法國的懷抱，期待她美好的生活，可現(xiàn)實卻是事業(yè)上的不景氣、終日借酒消愁的生活狀態(tài)，并且少數文化——伊斯蘭的文化身份始終令她有一種被排斥的感覺。《文化批評》的序言中對“少數文化”定義如下：“所謂少數話語，我們意指一種聯(lián)系在征服和反抗主流文化過程中不同少數文化的政治和文化結構的理論表達。這個定義建立在這樣一種原理之上，即盡管存在著文化差異及特殊性，但少數族群卻享有被主流文化支配和排斥的共同命運。”妮拉具有混雜的身份，被法國本土居民視為異類的代表，她迫切希望改寫自己原有的身份，渴望融入西方社會，能在這個全新的國度擁有屬于自己的文化身份?；祀s的、不確定的、一種非純粹的、甚至是模糊的身份令少數族裔群體在移民國生活時產生一種不可避免的身份焦慮。

二、失去民族之根的女教授帕麗

戰(zhàn)爭造成無數個家庭支離破碎，親人骨肉分離，而貧窮又迫使他們遠離家鄉(xiāng)，去西方社會謀求生路。這群人被西方社會主流文化所不容，他們的邊緣身份令其終日生活在一種身份缺失的焦慮之中。為了能夠更好的融入新生活，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拋棄了原有的生活習慣和信仰，說著蹩腳的外語，小心翼翼地在一個全新的國度生活著，生怕一紙調令便被遣送回國。他們做著種種努力，同時也意識到，無論他們做什么，他們的身份仍然很尷尬，仍然屬于邊緣群體。女教授帕麗便是這類人。

帕麗3歲便因家庭貧窮而被賣給了喀布爾的一個大戶人家，6歲跟隨養(yǎng)母妮拉離開阿富汗來到法國巴黎，她在巴黎上學、畢業(yè)、工作、結婚、生子，已經將自己視為是法國居民的一員。她畢業(yè)于法國著名的索邦大學，工作能力強，36歲便成為系里最年輕的女教授，善于溝通和交際，然而當被問及祖國和家鄉(xiāng)時，她像被觸及軟肋一樣不知作何回答。事實證明，無論她多么優(yōu)秀，仍然被視作少數族裔的外來人，是缺少民族之根的“他者”。在后殖民理論領域里，西方人稱為具有主體性的“自我”（self），而殖民地人民被稱為“他者”（the other）。戰(zhàn)后為了躲避戰(zhàn)爭和擺脫貧困，許多人選擇離開家鄉(xiāng)去西方發(fā)達國家生活，這批來自第三世界的移民就被視作為新時代下逗留于西方社會的“他者”?；裘装桶驼J為這種“自我”與“他者”的身份并不是二元對立的，擁有“他者”的身份也不是一成不變、靜止不動的。在全球化加速的這個時代里，“自我”與“他者”的身份也在悄悄地進行著改變，很難想象有一種純粹的、絕對的、完全本真的族性存在，因為構成民族基本要素的語言、文化、習俗等都與外來因素進行融合。但融合的過程卻是異常艱辛的，處在兩種文化沖突下的邊緣群體飽受不公平的待遇，文化身份的缺失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身份危機。

三、文化夾縫中的新生代移民小帕麗

隨著全球化的不斷發(fā)展，許多第三世界移民在西方國家哺育了下一代，一批出生在移民國的新生代小移民誕生了，這代人不同于他們的父輩，他們出生在發(fā)達國家、成長在發(fā)達國家，從小接受西方的教育方式，他們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已經完全西化了，祖國的概念已經遠去，有些人甚至不懂自己的母語。作品中阿卜杜拉的女兒小帕麗就是此類人的代表，她擁有著黃色的皮膚，但內在已經完全被西化了。父母怕小帕麗被西方思想侵蝕而忘記自己的民族，從小讓她去上古蘭經課、去清真寺、學習波斯語等，盡可能地灌輸對她伊斯蘭文化。然而小帕麗在學校接受的卻是完全美國化的教育方式，同齡女孩做的事情往往不被伊斯蘭文化所接受——爭先恐后地去參加游泳隊、拉拉隊，畫眼影、涂唇膏，這一切都令小帕麗的父母感到難堪。宗教文化上的巨大差異，使小帕麗離同齡的伙伴們越來越遠，這也側面反映出擁有雜交性文化身份的群體越來越難以融入西方社會，他們生活在兩種文化的夾縫之中。

新生代移民出生在異國他鄉(xiāng)，滿肚子是洋墨水，思維方式已經被完全西化，為了尋求文化身份的認同，被迫去學習祖國的語言和文化。但他們對祖國和民族的概念模糊，終日生活在一種迷茫的狀態(tài)中。西方文化充斥著少數族裔群體的傳統(tǒng)文化，想讓兩種文化身份兼顧并不現(xiàn)實，因而雜交性的文化身份就此產生?？缃缟娴娜藗冊诿媾R身份尷尬的同時，仍然在追尋著屬于自己的文化身份，身份情結將伴隨他們一生。

作品《群山回唱》描述了一批因戰(zhàn)爭和貧窮而遠離故土、流離失所的阿富汗移民的故事，深刻地展現(xiàn)出當代阿富汗移民在西方社會中艱苦的生存環(huán)境。雖然面臨丟失民族之根的窘境、在移民國遭到被排斥的困境，但是邊緣群體的人們仍然為自己的文化身份奮斗著。本文利用雜交性身份理論動態(tài)身份觀對作品主要人物進行了深入剖析，并闡述了少數族裔和邊緣群體具有的雜交性身份特征，以及他們面臨的身份困境。

〔參 考 文 獻〕

〔1〕 The Nature and Context of Minority Discourse，

Edited by Abdul R. JanMohamed and David Lloyd， 1990 b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Inc.， pp. ix-xi.

〔2〕 尚必武，劉愛萍.卡勒德·胡塞尼訪談錄〔J〕.外國文學動態(tài)，2007，（05）：10-11.

〔3〕 Homi Bhabha， “Difference， Discrimination， and the Discourse of Colonialism”，轉引自Robert Young（1990）， White Mythologies， London： Routledge， 2003：143.

〔4〕 賀玉高.霍米巴巴的雜交性身份理論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70.

〔5〕 趙稀方.后殖民理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35-36.

〔責任編輯：譚 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