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華的詩

獨白

只剩下戒備，焦慮，憐憫，

不再染發，偽裝自己。

被出生，被雇用，被限制，

戒煙，戒酒，戒色——

多邊形的夜晚，自由如

一群灰白色的飛蛾。

說到歸途，從即將消失的

人群中尋找自己。

受困于夢境，活在別處，

萬物初始，在疑問中醒來。

最終

一陣風，一場雨，一些樹葉

離開了樹，它們原本還可以留在樹上，

但最終它們和我們一樣

都變成了岸上的魚——

宿命于各自的生死。

苦楝樹

他常常在樹下自言自語，三十年前

他親手種下這棵樹。

那些不加掩飾的皮孔，刀痕，

在他身上留下種種疑點。

他也常常蹲下來，觀察樹下的螞蟻，

專注得幾乎忘記自己的存在。

像這棵無依無靠的樹，他似乎

還沒有做好應對某種恐懼的準備。

四季輪回，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

直到腳下堆滿了落葉和核果。

饑餓

跟金魚一起潛入水中，透過玻璃

看這個喧囂、浮華的世界。

在金魚的眼里，我是每天早晨

為它們投放食物的人。

“我餓了，現在誰為我投放食物？”

但我喜歡這種饑餓的感覺——

像一種愛，忍不住

想再愛一次。

金魚做著好夢，我在它的夢里，

“不要問，這夢好在哪里？”

說話

“沒有人跟我說話。”整個早晨我像個老頭在河邊徘徊。

“沒有什么可說的。”

別看我，再看我就要喊了。

“沒有什么可說了。”

別碰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但我總感覺有人要和我說話——

“我想你！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