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在下
冬雨在下,路面上的亮光很白
每個人都縮著頭,體態臃腫得猶如笨熊
如果摔一跤,站起來的
就是烏黑的泥漿和憤懣
雨點那么冷,像含著冰
直往脖頸里灌
為什么是在下冬雨,為什么下的不是雪
在南方屋檐下仰望,
沒有人能說清楚一些理由給予自己安撫
是天穹有著太多的淚水
還是雪,早已遠嫁北方
那一天
我離心臟很遠,我對心臟說:
你累了,該休息一會兒了,
我也要出去,游蕩一會兒。
我走了,沒心沒肝,我的快樂可想而知。
那一天,我離大腦很遠
我的四肢在任意晃動,但無人指揮
我的記憶空白一片,我甚至不知道:
淚水是什么,是從哪里流出來的
那一天,我學會了拆卸自己的身體
在有限的24小時內,合理分配
它們的睡眠。什么時候該輪到它工作了
并上緊了發條,加滿了油
那一天,我躺在自己的身體里
長久地做夢。突然間
我給自己的身體翻了個身,渾身便有了知覺
于是,我把那一天,當成自己唯一的節日
今晚我終于
交出了文字,這個過程如此
漫長,像一根魚刺
卡在我的喉嚨
而文字就是我要咳出來的魚刺
今晚我終于交出了文字
之前我哭過,為一個生命的離去
而現在,仿佛那個生命又回來了
當我面對他時,卻無言以對
今晚我終于交出了文字
像搬走在心坎上的一塊石頭
文字如初,懷念如故
而薄紙怎能搬動,這塊石頭的沉重
鄉村公路上的愛情
一位男青年牽著一位姑娘的手,
走在的鄉村公路上。晌午的平原
一片寂靜。男青年瘦小,穿著一件黑T恤,
臉黝黑。姑娘穿一件白色連衣裙,膚色白凈。
他們笑得很羞澀,如同路邊的含羞草;
他們一蹦一跳的身影,像五月的陽光一樣燦爛。
我開車行駛在柔軟的柏油路上,
村子,熟了的麥地,向兩側分開的水杉樹
已讓我陪感愜意。而他們正好如初夏的風一樣
迎面而來。剎那間,他們躲進了我的后視鏡里,
背影愈來愈小,仿佛已模糊成了二十多年前的情景:
那個男青年是我。那位姑娘,就是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