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甘肅河東地區雨神信仰初探

摘 要：中國作為傳統的農業國家，人民的生活與自然環境的變化息息相關。雨神信仰作為一種民間信仰在中國大地由來已久，旱時禱雨，在甘肅黃河以東地區亦普遍存在。通過對河東地區地方志的查閱，認為除龍神信仰外，這一地區的雨神信仰亦有著區域性的差異，而這一差異的存在與地區的自然地理環境關系密不可分。

關鍵詞：河東；雨神信仰；環境景觀

中圖分類號：K24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23-0104-02

在中國傳統社會，依靠農耕的人民對自然現象缺乏科學的認知，因而對風雨雷云等自然力量產生了崇拜與信仰，進而臆造出眾多雨神、旱神等。甘肅黃河以東地區深居內陸，位于半濕潤、半干旱、季風氣候交錯地帶，氣候變化顯著，降水年際和季節變化大。歷來自然災害眾多，干旱頻繁且周期較長。這一地區的人民久而久之也形成了其特有的雨神信仰，旱時禱雨，風氣盛行。除普遍存在的傳統龍神信仰外，因地理環境的差異，不同區域間的民眾所信仰的雨神也存在差異。加之具有地方特色的傳說、外來信仰的擴散等，使河東地區的雨神信仰具有明顯的地域差異。有關甘肅地區的雨神信仰研究多集中在河西地區[1-3]，且多停留于對現象的描述總結。本文以河東地區為例，對環境景觀與雨神信仰的地區差異做進一步考察。

一、信仰的對象

（一）龍王

龍王是民間一種最為普遍的祈雨對象，作為一種普遍的民族象征，古代民眾為其賦予了廣泛的內涵。因龍與水有關，也自然被賦予了雨神的形象。甘肅河東地區每處的祈雨信仰對象都包括龍神，對龍神的記載也甚詳細，如宣統《甘肅新通志·祠祀上》有載“甘甚盛夏易旱，龍神禱雨輒應，功德之及，民顯然易見其護，加封與否，則亦有氣數寸焉，故凡廟祀正神于禱雨素著靈應者，不因祀典未及，概以叢祠置之。列入祠宇，于敬鬼神見務民之義焉。”又如洮岷兩地，供有十八尊龍神，各具位次、封號、本廟。“邑龍神有十八位，廟宇建造極多，幾多在堡皆有。天旱禱雨于神池，其應如聲。”①西和縣有座龍洞山，據縣志記載山上有洞如石穴，山下五里處建有龍王廟，干旱的年份里居民們在龍王廟祈禱，然后入洞取水，必然會有降雨。②另渭源縣內有“品字泉”，又叫“龍王神池”，附近建有雨王廟。③而涇州的龍王廟，海城縣的龍神祠，康縣的龍池山寺，秦安的九龍廟等，均是民眾禱雨的地方。

（二）自然景觀

河東地區較之河西，水系發達，多秀美山川與甘洌水潭。這些靈山秀水作為當地奇景，也成為許多地方民眾祈雨信仰的對象。民眾所信仰崇拜的自然景觀常與龍神信仰密不可分，并多以龍來命名。蘭州府皋蘭縣有“龍池”，通志記載“有蚌龍大小不常，禱雨輒應”，時總督福康安記載，距皋蘭縣四十里處有靈湫，旁有圣母祠，掌管此泉。以往遇到干旱啟封靈湫就會有雨而至，于是總督派了人去祈禱，果然連下了幾日大雨。總督以前不信此類傳說，但現在卻看到了如此靈應的湫池。④兩當縣位于陜甘川交界的秦嶺山區，地勢南北高中間低，山川景色秀麗。據記載，縣西有西天池山，西北五十里有泉，禱雨輒應。東有東天池山，東北五十里亦有泉，可禱雨。縣內有處二郎峽，深可二里，鐘乳洞中懸石如乳，盡頭之處有汪潭水，深不可測，前來祈雨的人要帶著火炬方可進入。又有一靈應泉，泉水于山坳石眼中流出，無論旱澇，祈雨十分靈驗，也被當地民眾稱作旱澇泉。另在廣鄉有龍潭，居民于潭內撒藥捕魚，就會有風雨立至。縣南七十里黃嚴洞內也有靈湫，祈雨輒應。⑤單兩當縣內關于祈雨靈地的記載就有六處，可見當地民眾對靈山秀水的雨神信仰十分認同。

自然景觀信仰記載較多的還有華亭縣。縣內的崆峒山為中國道教發源地之一。其山林海浩瀚，煙籠霧鎖，猶如縹緲仙境。山有兩嚴泉，亦名廣成泉，“在山之蔭，林木蔭翳……入亢旱于此禱之。”⑥山上另有朝那湫，其“水澄清不染塵穢，喧潮則興云雨”。除湫池外，景色綺麗的山洞也是祈雨的對象。康縣有一白云洞，“每旱禱雨有白云封洞，雨即不遠”。①徽縣龍洞，“洞中常有云氣，旱禱即應”。②

（三）人格神

人格神的形成多由某一地區的鄉紳、名人，甚至普通百姓演化而來。這些人或是在生前做出一番事業或是承載著一段神話傳說，死后被封為神靈，久而久之被百姓崇為信仰。

1.金花娘娘。河東地區最為典型的人格神為起源于蘭州地區的金花娘娘。金花娘娘在粵、桂等地區被奉為掌管女性生育的神靈，但在甘肅地區卻作為掌管雨水的神靈而被崇拜。據皋蘭縣志遺碑記載，金花為明洪武年間生于蘭州井兒街的姑娘，自小不食葷腥，聰明出眾。為逃婚事而離家西行，后將軀體拋入吧咪山無影洞中，羽化成仙。傳說金花娘娘成仙后屢顯神通，救助災民無數，而吧咪山也成了道教圣地。吧咪山金花娘娘廟建于成化四年，1958年吧咪山殿宇被毀，1992年廣大善男信女募集資金，于1994年落成，其總建筑面積達320平方米。清代甘肅永靖縣，十年九旱，人們盼雨心愿更切。歷傳吧咪山金花仙姑祈雨靈驗，周邊永靖二十四廟、臨洮十八廟、蘭州大馬蓮灘六廟的信眾，為求得神靈保佑，風調雨順，常來吧咪山求雨取水，通稱“水會”。而由于各地水會的形式不同，各賦其名。如永靖二十四廟便俗稱為“玉女神會”。作為掌管雨水的神靈，金花娘娘信仰也存在于蘭州周邊地區，除永靖、臨洮筑有廟宇外，距離稍遠的渭源縣也有金花娘娘廟及金花方神池。

2.曹三娘。莊浪縣有曹三娘廟，相傳是名為曹繡金的貞女。其夫死后愿意守節終身但不得遂。后絕食而死。“每遇旱，莊、靜兩地民禱雨，爭迎祀之，求無不應。”因而立廟奉祀。③

（四）外來神靈

河東部分地區位于陜甘寧三省交界地帶，這一地區的民眾除信仰龍王、當地自然景觀外，也受到周邊信仰的影響。清代，太白山神信仰在陜西地區發展迅速，其主要表現方式便為祈雨活動與廟宇的修建。太白山靈湫作為祈雨取水的主要場所，隨著其信仰的擴散，附屬的景觀也被傳播到了甘肅省境內。徽縣位于甘肅省與陜西省交界的地區，縣東有太白池，“宋元■間禱雨有應，湊聞于朝廷封顯應候。洪武初禱雨有應，郡守王建中為立祠。今涸。”④莊浪縣城東三里也有太白山，上“建太白行祠……每祭禱雨極有靈應。”③陜西太白山神信仰的核心地區位于關中，最先接受太白山神信仰的是鳳翔府。這里位于關中西北部，臨近甘肅。而上述受太白山神信仰傳播的地區多位于陜甘交界附近。可見河東這些地區的太白山神信仰應該是來源于陜西關中。

二、祈雨的地區異同

通過對河東地區祈雨對象的歸納，可知不同地區民眾的祈雨對象和方式既有共同之處也存在非常明顯的差異。

（一）雨神信仰的普遍特征

1.祈雨對象的共同性。在河東地區，許多地方存在著相同的祈雨對象。對龍王的信仰廣泛存在于所有地區。龍王廟、龍池神湫等對龍王祈雨的場所在蘭州府、鞏昌府、平涼府、慶陽府、寧夏府、秦州、階州、涇州等普遍存在。渭源有白馬龍王神池、金縣有興國寺、清水縣有龍臺觀、成縣有龍洞、鎮番縣有龍王宮，西和縣、莊浪縣、兩當縣、永登縣、合水縣等均有龍王廟。逢天旱，民眾都會前往這些場所向龍神祈雨。

2.祈雨對象多神并存。從各地祈雨的對象來看，許多地區民眾所信仰的雨神并不是單一某個神靈。平涼府、慶陽府、涇州、秦州、階州等地區除龍神信仰外也受到關中地區太白山神信仰的影響。蘭州府、鞏昌府部分地區在信仰龍神、靈湫的同時也信仰人格神金花娘娘等。這些現象表明，河東地區的祈雨對象具有多神崇拜的特點。龍王、自然景觀、人格神都可以成為民眾的祈雨對象。

（二）祈雨對象的差異性

在甘肅河東地區的廣大范圍內，各地區的祈雨對象不僅多樣，而且存在著地區差異。各地方受環境、地理方位等的影響，有其雨神信仰的特色。寧夏府位于河套地區，是農耕民族與游牧民族交錯的地帶，這里處于中溫帶干旱區，降水量較少，因而降雨對農業生產所起的作用并不大。當地農業更多的主要依靠黃河水灌溉，故民宗對普遍概念的龍王的崇拜并不發達，更多的是信仰神泉、靈湫、河渠的龍神。道光年間的《續修中衛縣志》中記載，中衛有河渠龍神廟，碑記所述“使非籍澤星河，挹注洪流，其何能若是！”，也是希望祈禱灌溉之力而非傳統的“旱時祈雨”。蘭州府、平涼府、涇州直隸廳等所在的隴上地區，包括了黃土高原、山地、河湟谷地及甘南高原。這里的降水量從東南向西北遞減，降水變率大，容易干旱。所以這一地區主要對龍神的崇拜非常發達，民間也對靈湫、太白、人格神的崇拜也較一致。其中最具特色的是對“湫神”的崇拜，其神祠分布主要圍繞著關中地區，向西北逐漸減少。而河東地區越往西的鞏昌府部分地區等，這里的民間雨神信仰具有十分明顯的邊塞性。不僅這里的環境適合發展游牧業，且生活著回族、藏族等少數民族，這些地方的民眾主要信仰伊斯蘭教和藏傳佛教，傳統的民間信仰在這里基本無法取得發展。

三、結論

民間信仰基于人類生活的需要。對自然力量的崇拜和恐懼促使著古代民眾產生了對自然現象的崇拜與祈禱行為。與農業生產息息相關的雨神信仰在中華大地隨處可見，而甘肅黃河以東的廣大區域內，雨神信仰也具有其特色。人類與自然相互作用，不少自然景觀成為民眾祈禱的信仰對象，而隨著信仰的延伸，廟宇祠堂等人類建筑也成為信仰的外化。隨著地理環境的差異、地方特色神話傳說的誕生與傳播，不同地區間的信仰對象也存在明顯的差異，而這一差異又引起了廟宇神祠景觀的區域性差別。總之，自然環境是雨神信仰產生的基礎，人文環境同時也影響著雨神信仰的發展。

參考文獻：

[1]楊國學.河西的水神崇拜意識[J].絲綢之路，1999（6）.

[2]趙玉平.敦煌壁畫“雨中耕作圖”與唐五代賽祆祈雨活動[J].新疆藝術學院學報，2009（3）.

[3]趙玉平.唐五代宋初敦煌地區祈雨活動研究[D].蘭州：西北師范大學，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