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40歲以上的人都還記得“黃帥”這個名字。41年前那場全國皆知的“小學生事件”后,黃帥幾經人生風雨,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曾經的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她說:“人到中年,我的心愿就是悠悠度日……”
改變黃帥的“小學生事件”
很多40歲以上的人都還記得“黃帥”這個名字。1973年,黃帥就讀于北京市海淀區中關村第一小學五年級。1973年9月7日,她在日記里寫道:“今天,××沒有遵守課堂紀律,老師把他叫到前面,說:我真想拿教鞭敲你的頭。這句話你說得不夠確切吧,希望你對同學的錯誤耐心幫助,說話多注意些……”
班主任齊鴻儒老師看了后認為,黃帥“提意見純粹是為了拆老師的臺,降低老師的威信”。于是,老師號召同學“對黃帥的錯誤要批判,要和她劃清界限”。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后,黃帥效仿當時從報紙上看到的一個學生的做法,給報社寫了一封信。
沒想到,這封信迎合了當時在教育界樹立一個“橫掃資產階級復辟勢力”、“批判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回潮”的典型的需要,黃帥這封信留下了這樣的批復:“不是你和你老師之間的關系問題,這是兩個階級、兩條路線的大事。”按照“指示”,報社把日記作了摘編,并在1974年12月12日加了編者按公開發表。12月28日,中央媒體又在頭版頭條位置全文轉載。幾天之內,黃帥就成了中國家喻戶曉的“敢于反潮流的革命小闖將”,全國各中小學迅速掀起了“破師道尊嚴”、“橫掃資產階級復辟勢力”、“批判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回潮”的活動。
1976年10月,“四人幫”被粉碎后,報紙開始用粗黑大字批判“一個小學生”。黃帥說,整個青少年時期,最大的感受就是痛,“自己痛,時代痛,別人也痛。”
從小至今,黃帥的日記估計達到幾百萬字,然而存留至今的并不多,因為日記曾經惹來大禍。在她念大學時,有一次媽媽發現她仍在寫日記,驚恐得當即跪在地上,懇求她把日記燒掉,永遠不要再寫文章。好像女兒一動筆就會醞釀災難。在母親的淚水下,黃帥曾含淚焚化了自己在中學和大學時代的一摞日記本,也曾在撕了又寫,寫了又撕的日記本的首頁寫下了一個苦澀的名字“畢凡”(避免麻煩)。
留學日本開始寫稿
1979年,黃帥從北京大學附中高中畢業,在填高考志愿時,她一口氣寫下的四個選擇都是北京工業大學。
“當時在看招生簡章時,不少學校都寫為國家培養人才,而北京工業大學明確寫的是為首都培養人才。”黃帥解釋說,之所以這么做是為了確保能留在北京.因為當時她父母的問題還沒有解決,而她的身心狀態又不佳,不敢也不愿一個人遠離父母。
1984年9月,黃帥從北京工業大學畢業。兩年后,她加入了留學隊伍。1993年,黃帥獲得東京大學“學術碩士”學位,之后到日本三和綜合研究所工作。
留學日本期間,黃帥才重新拿起寫日記的筆,再次記錄自己的心緒。她給日本的一些華人報紙寫稿,當年安頓在主持《天涯孤旅》欄目時,大約有5個月的時間,她也一直堅持每星期給《北京青年報》寫稿。
沉寂多年推出新書
黃帥的先生是一個在北京長大的山東人。她描述他時說:“他的性格和我截然不同,我太細膩了,而他比較粗放豪爽。”她說,當初和先生認識時,當他知道黃帥就是那個小學生時,并沒有覺得太驚訝:“他說,看不出你哪有名啊!”
在日本讀書的時候,黃帥度過了一段平靜的生活,特別是生下孩子后,她曾做過兩年的“全職太太”。在書中,她提到這樣的細節:曬被子時,總是讓丈夫的被褥徹底攤開,自己的被子縮在一角,她的心理邏輯是“陽光溫暖了丈夫便是溫暖了我”。暑假帶兒子去看海,兒子無比快樂地嬉戲,她主要是看兒子,“因為兒子在海里,所以也就看了海”。
在日本呆了10年,黃帥一直有回國的想法。有一次,她回國和母校的出版社社長長談了一次,社長說我們現在缺編輯你能來嗎?于是,黃帥很快就收拾好行李,帶著孩子回了國。
黃帥說,自從回國后,一直有人提議她出書,開始她堅持不出,認為名人不出書是一種境界,但漸漸地,這個想法動搖了。2006年,黃帥出版了散文集《黃帥心語》。“作為編輯每天都在做書。出書并不是了不得的事。明明你喜歡文字,愿意表達,然而就是因為你有名,就一定堅持不出書也不是正常的心態,也是沒有放下自己。”
雖然《黃帥心語》這本書對于想了解當年事件經過的人來說可能并不“解渴”,但黃帥說她現在暫時還沒有出自傳的打算。“我本來就是一個普通的人,只不過在一個特殊的時代里,被卷進了一場漩渦之中。爬出來后,現在能談得清楚多少當年的事情,我打個問號。我覺得我所能做的只不過是作為當事人,記錄下這些年來經歷風雨的感受。”
唯一心愿就是悠悠度日
眼前的黃帥,已經完全不是那個“小學生”形象了:一件蘋果綠的花上衣,黑裙子,黑布鞋,白皙的皮膚,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用黃帥自己的話來說,她的外表“普通得讓人心痛”。曾經的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就像許許多多已經做了母親的中年知識女性一樣,她會未語先笑,把“是嗎”掛在嘴邊,說話聲音溫柔得近乎沒了主見。
黃帥好像已經習慣于人們的驚訝。她說,朋友們曾用十六個字來形容現在的她:。直直的笑,淡淡的愁,高高的心,低低的調。”而這一切實際上與過去有關,也使她對現在因書引起人們的重新關注充滿矛盾之情。
黃帥的孩子已經10幾歲了,黃帥說,還沒有很認真地想過哪一天,或以什么方式告訴孩子這一段歷史。“他現在還不太懂,反正書也在,我也會繼續寫下去,到哪一天他愿意看,或他有能力理解的時候再說。”黃帥說到孩子時,臉上放著幸福的光芒,笑聲也特別爽朗。
現在的黃帥,閑暇時喜歡看中央十套的科教節目,或躺在床上聽《百家講壇》,每周末回娘家看望父母,她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人到中年,我的心愿就是悠悠度日,希望自己的心靈有余量可以欣賞到周圍美好的一切,而不要穿上紅舞鞋,永遠在旋轉。”
(據《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