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終身教育實現的困境和路問

【摘 要】現代終身教育思想對當代教育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并對人類學習方式產生了重大的影響。重溫孔子的終身教育思想，探究其中終身教育思想的理念和實踐，針對終身教育在當下實踐中存在的問題，借鑒孔子終身教育思想中的“從心所欲”和“樂之”的理念，可更好地突破現代終身教育存在的困境。

【關鍵詞】現代終身教育 困境 孔子終身教育思想 啟示

【中圖分類號】G40-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810（2015）36-0001-03

終身教育思想由法國著名教育家、現代終身教育理論之父保羅·朗格朗（Paul·Lengrand）在1965年聯合國第三屆促進成人教育國際委員會上提出。后經1972年的《學會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和1996年的《教育——財富蘊藏其中》等幾個重要里程碑式的發展，現代終身教育思想已成為現代教育理論的重要內容。1995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對終身教育進行了進一步的闡述，把終身教育定義為：是與人的生命有共同外延并已擴展到社會各個方面的連續性教育。現代終身教育是信息時代和學習社會的產物，被認為“可以與哥白尼日心說帶來的革命相媲美，是教育史上最驚人的事件之一”，“它的影響超越了時空，不僅遍及全世界，而且將影響到人類更久遠的未來”。今日終身教育、學習化社會、終身學習以及“四大支柱”等一系列概念的提出和發展，使得終身教育思想愈來愈成為重要的世界性教育潮流。不可否認的是現代終身教育在實踐中面臨著一些問題，因此探究如何更好地實現現代終身教育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我國兩千多年前的孔子教育思想就蘊含著豐富的終身教育思想，其教育理念和實踐為現代終身教育提供了一定的啟示。

一 現代終身教育概述

1.現代終身教育思想的發展和影響

終身教育已不再是一種遙遠的理想，而是以一系列強化這種教育要求變革為標志的，在復雜教育環境中逐漸形成的一種教育現實。現代終身教育的倡導者認為：“終身這個概念包括教育的一切方面，包括其中的每一件事情。整體大于其部分的總和。世界上沒有一個非終身的而又分割開來的‘永恒’的教育部分。換言之，終身教育并不是一個教育體系，而是建立一個體系的全面組織所根據的原則，而這個原則又是貫穿在這個體系的每個部分的發展過程之中的”，“現代終身教育涉及在整個教育活動范圍內發展個性的各方面，即智力的、情緒的、美感的、社會的和政治的修養”。目前終身教育已經包括整個教育過程，變成了由一切形式、一切表達方式和一切階段的教學行動構成一種循環往復的關系時所使用的工具和表現方法。

終身教育與傳統教育相比，最主要的區別在于：它認為人的生命不該分為被教育和勞動兩半，教育應該貫穿于人從生到死的整個過程，教育應該保證每個人需要時，便能以最好的方式呈現出來，以保障每個公民畢業后的教育和學習權利。同時終身教育還認為，在社會發展進程日新月異的今天，一個人只要有了一定的知識和技能便可以一勞永逸，終身應付自如的時代已經不復存在，人必須持續不斷地學習以獲得越來越充分的自我實現。現代終身教育的目標在于以不懈的努力征服自我，“從生活中汲取一切有益的東西，使人過一種更和諧、更充實、符合生命真諦的完美生活”。這種向一切事物學習的思想是傳統學校教育所不曾涉及的新的教育理念。

總而言之，作為20世紀最重要的教育思潮之一，現代終身教育突破了傳統教育的一般局限性，從人生的哲學視角對傳統教育的理論和實踐中的弊端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從根本上顛覆了人與教育之間的原有關系，從而在教育理論和教育實踐領域掀起了一次變革的浪潮。

2.現代終身教育在實踐中的困境

現代終身教育的理念十分美好，但在實踐中終身學習絕非一件易事，學習者往往很難在漫長的一生中不斷地學習。現代終身教育強調“活到老，學到老”和“不斷地學習以獲得自我實現”的人生理念，但不可否認如果一味強調“終身學習”，而又無階段性目標支撐，容易導致學習者在漫長的過程中產生厭學情緒。哪怕面對優渥的外部學習條件，如果沒有強大的內驅力支撐，學習者往往放棄“終身學習”。學習者自身內在因素極大地影響著終身教育的效果，而學習者內在因素恰恰是不容易控制的一個因素。很多學習者由于受自身內在因素的影響，很難對良好的外部學習條件做出積極反應。猶如在茫茫大海中航行的小船，學習者看不到遙遠的彼岸，選擇放棄和逃避的可能性大增。另外，受終身教育理念的引導，大多數學習者雖然有志于終身學習，但是往往大多數人并不清晰終身學習的終極目標，只是相信終身教育所倡導的“不學習就會被社會淘汰”的理念，簡單地將自身競爭力和教育的數量畫上等號，在現實中往往被動地接受盡可能多的教育，而忽略了自身的求知欲望和內心的追求，使得受教育者很難通過這樣的學習取得實質性的飛躍。

二 孔子終身教育思想的內涵

雖然現代終身教育理念是近幾十年的新生事物，但是終身教育思想在我國古已有之，我國古代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教育思想體現了豐富的現代教育思想，孔子的教育思想涵括了現代終身教育思想的基本方面。

1.孔子終身教育中的“從心所欲”境界

在我國終身教育思想古已有之，孔子的終身教育思想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朱熹的“無一時而不學、無一事而不學、無一處而不學”也體現了終身教育思想。孔子本人終其一生忠實地踐行了終身教育的理念。《論語·為政第二》中記載他“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段話是孔子晚年對自己一生學習經歷的一個“年譜”（明·顧憲成《四書講義》）。它生動地描述了孔子終身學習的全過程。日本研究終身教育理論的學者認為孔子是“東方發現和論述終身教育必要性的先驅者”。

“吾十有五而志于學”是孔子立志學習的開始，經歷了十多年，達到了“三十而立”的境界。“而立”并不僅僅是指成家立業，也是《論語》中所說的“立于禮”，即能不能“立”，關鍵是知不知禮，因為孔子認為“不知禮，無以立也”（《論語·堯曰二十》）。孔子二十七歲時跟郯子學禮，不到三年便以知禮聞名于世，著名的齊景公與晏嬰問禮就發生在他三十歲時。可見孔子對“禮”有獨到的見解，因此能在短時間內形成以“禮”為中心、“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目標的教育體系。“三十而立”也可以詮釋為孔子找到了終身教育的正途。

“四十而不惑”是“三十而立”后孔子又經過了近十年的學習和探索，達到了“不惑”的境界。表面上看“不惑”是說自己對什么事兒都明白、不困惑。如果從終身學習的角度闡釋則是自己不再為外物而迷惑，全心投入到治學之中，因而能夠達成十年后的“知天命”。“五十而知天命”也并不僅僅是知道上天賦予自己的使命——“知我者其天乎”的境界，同時也可以認為人其實可以通過學習而知道天的“命”，即掌握自然界規律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孔子曾認為“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論語·堯曰二十》）。“知天命”是達到孔子的學習目標——君子的最重要的前提條件。

孔子終身教育思想中的下一個階段叫“六十而耳順”，“耳順”并不是被動的接受，而是從逆耳的話中悟到人間滄桑的真諦——“以耳順之”。例如李零先生所舉的《史記》中的這個例子較好地注釋了“耳順”的境界：鄭人用“若喪家之狗”來形容孔子，孔子很以為然。弟子子貢不明白老師為什么欣賞喪家之狗這個比喻。《韓詩外傳·卷十九》中記載了孔子的解釋：“賜，汝獨不見夫喪家之狗歟？既斂而槨，布器而祭，顧望無人，意欲施之。上無明王，下無賢士方伯。王道衰，政教失，強陵弱，眾暴寡，百姓縱心，莫之綱紀。是人固以丘為欲當之者也。丘何敢乎？”喪家之狗就是辦喪事人家的狗，主人忙于喪事，顧不上喂狗，狗因而失意。孔子如此的轉義實際上是說帝王將相所謂勵精圖治、侵略擴張，其實質到頭來都是為自己準備喪事的。孔子用自己的行為踐行了終身教育思想。他描述自己“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述而》）”。

孔子七十歲時，終于達到“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這個境界可以認為是學習的最高境界，已從必然王國跨越到自由王國，學習者終于實現了自由自在、自主自發地學習。從終身教育的視角看，“志于學”“而立”“不惑”“知天命”“耳順”被認為是終身教育的階段性目標，隨著階段性目標依次完成，而后達到了“從心所欲”的學習。

一言以蔽之，孔子的終身教育思想啟示人們：終身教育絕不是“一路爬坡”，是有著階段性的。在漫長的終身教育中受教育者應以階段性目標為導向，通過自身的不懈努力，最終達到“從心所欲”的境界。

2.孔子終身教育思想的“樂之”境界

縱觀孔子漫長的學習歷程，他并不認為學習是苦事，相反在看似枯燥漫長的學習中他獲取了很多樂趣，并以學習為人生一大樂事。孔子的“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述而》）和“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雍也》）的描述，說明孔子并不是苦中作樂，他是真正地到達了學習的最高境界——“樂之”，即萬事萬物皆可“一以貫之”的自由自主的境界。他曾稱贊以學習為樂的弟子顏回：“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雍也》）因此，孔子自己的終身教育歷程并不僅僅是其一生學習經歷的“自畫像”，而且蘊藏著普適而又深刻的終身教育思想的“教育藍圖”，它涵蓋了孔子由自我學習實踐總結出的終身學習之道。他認為影響終身教育成敗的核心因素是學習者的內在因素——“樂之”，即以學習為樂事乃是教育的最高境界，“樂之”在極大程度上決定了終身教育的效果。如“太宰問于子貢曰：‘夫子圣者與？何其多能也？’子貢曰：‘固天縱之將圣，又多能也。’子聞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試，

故藝。’”（《子罕》。別人夸贊孔子是圣人又多才能，弟子子貢認為孔子是受到老天的厚愛，才擁有如此高的才德藝能，孔子卻說自己當初是因年少貧寒，為了謀生才掌握了多種知識和技能，但自己并不耽于具體的事務中，不僅僅為生活需要而學習，所以才取得如此高的成就。這里可以認為孔子早期的學習目的雖然是為了現實生活的需要，但隨后仍堅持不懈學習并不是為了滿足現實的需求，而是因為他以學習為真正的樂事，努力探究世間萬物的本質，才取得了極高的成就。

終身學習如孔子所言，是一個“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的過程。孔子自始自終都非常關注自身的內心狀態——如何確定志向、如何選擇正確的方法，在此基礎上要排除外界干擾，掌握抓住事物本質規律的能力，才能夠做到以逆言為師，在困境中快樂自主地學習。一言以蔽之，孔子的終身教育思想認為：以學習為樂是影響終身教育重要的因素，如果一個人以學習為樂事，即使沒有良好的外部學習條件也會堅持學習，不斷提升自我，不會輕言放棄。

三 孔子的終身教育思想對現代終身教育的啟示

1.終身教育是具有階段性的，階段性目標要和長遠目標相結合

孔子的終身教育思想所蘊含的教育理念對現代終身教育具有一定的啟示。現代終身教育理論是基于一個假設——人的“本領恐慌”，即現代終身教育的基本觀點認為在越來越激烈的社會競爭中，要適應社會的快速發展就必須要接受大量持續的教育。現代終身教育倡導的開放式教育——即在空間上打破課堂限制，在時間上貫穿人的一生，做到時時處處學習，從一切事物中學習。但從一切事物中學習的境界，并不是人人都能夠達到的。在終身學習中只有遙遠的終極目標是遠遠不夠的，遙遠而宏大的目標很容易使學習者氣餒而放棄學習。孔子的終身教育思想提示人們，終身學習不應該只是“一路爬坡”，而是階段性的。跋涉在終身學習路途中的人們，也應該訂立階段性的目標。學習者要結合長遠目標切實可行地設立階段性目標。學習者在階段性學習目標的指引和激勵下，始終保持強大的內心驅動力，持之以恒，歷經“而立”“不惑”“知天命”階段，最終達到“從心所欲”的境界。

2.要關注學習者的內在因素

教育的實踐告訴我們，如果沒有學習者內在因素的支撐，再好的外部學習條件也無法發揮出理想的效用。在當今知識爆炸、產業結構變化、職業轉換加速的社會中，人們確實會在“本領恐慌”的狀態下選擇不斷學習來“充電”以適應瞬息萬變的社會。但是出于恐慌而發生的學習的真正效果值得懷疑。孔子認為學習者內心能否真正“樂之”是教育成敗的關鍵因素，只有樂于學習才可能真正實現終身教育。孔子所主張的學習也絕對不是被動的學習——“困而學之，又其次也”（《論語·季氏篇第十六》）。從終身學習的視角詮釋“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述而》），可以理解為如果人們只是為了避免淘汰而“恐慌式”地學習，學習者始終無法真正享受到學習的樂趣，整日擔心自己不適應社會或在競爭中被淘汰，那是無法將自己提升到“君子”的境界。綜上所述，孔子的終身教育理念啟示人們：受教育者的內在因素是終身教育中的核心要素，在終身教育實踐中，要關注學習者自身的內在因素，關注他們的內心，引導他們“樂之”地學習，而受教育者應該把精力聚焦在形成以自身內在因素為核心、以學習為人生樂事，到達“樂之”的學習境界，即使外部條件不是那么優渥，也是可能實現終身教育的。

四 結束語

孔子的教育思想為現代終身教育提供了有益的借鑒。孔子的教育思想認為終身教育不應該只是無休止的學習，是存在階段性的。實踐中要切實結合階段性目標和長遠目標，使學習者始終保持強大的內驅力。同時要真正關注學習者自身的內心狀態，最終使他們能夠“樂之”和“從心所欲”地學習。而一旦學習者到達“樂之”和“從心所欲” 的境界，便可以自主自發、自由自在地學習了。也只有達到了這個境界，才能更好地實現開放性終身教育的目的。只有具有這種能力的人在未來社會競爭中才能立于不敗之地，現代終身教育的目標也才能真正地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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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龐遠燕、汪二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