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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潤生的“三多三少”

2015-04-29 00:00:00徐慶全
炎黃春秋 2015年11期

2015年10月9日6時許,杜潤生老在北京醫院仙逝,享年102歲。

2003年7月18日,為慶賀杜潤生老90壽辰的“農村改革座談會”在京西賓館召開。杜老答謝時詼諧幽默地說:“我不知道為什么我能活了90歲”,“我查了一下祖宗三代,都是四十幾、六十幾就死了,到我這里90歲了還不死,還得活幾年。”全場笑聲和掌聲不斷。

歲月有情,杜老有幸,這“多活幾年”,一轉眼就是12年了!

在答謝辭中,杜老還對自己七十年的經歷做了總結:“我19歲參加黨的外圍組織,到現在七十年了,七十年回頭一看,覺得沒有做什么值得稱道的事情。那一天我和厚澤幾個人一起開會,我總結了一下:第一條,苦勞多,功勞少;第二條,右傾的時候多,‘左’傾的時候少。”

以我對杜老有限的了解,第一條當然是他的自謙之詞,第二條實實在在。我認為,還應該再加上“一多一少”:“徒子徒孫多,對立面少。”

“苦勞多,功勞少”?

我第一次知道“杜潤生”的名字,是在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在一個舊書攤上看到一份“白頭兒資料”,內中有對“四大自由”的甄別文章。對“四大自由”的批判,是幼年浸淫我們記憶的——那時的理解是革“資本主義的尾巴”,或者說是“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之類的,所以就很有興趣地翻看,然后就看到了“杜潤生”三個字,并說這種觀點是當年他提出的。

那一年,正是杜老主持的農村改革如火如荼之時。即使在大學象牙塔封閉的我們,也能夠感受到改革的欣欣向榮,但畢竟對農村改革有一定的距離感,對杜老在這場引發中國深層次變革中的農村改革的作用也不甚了解,或者說不甚關注。所以,“杜潤生”3個字,只是隨風飄來或者報紙上的一個名字而已,于我,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

度過了1989年的春天,度過了1989年的夏天,進入10月,北京市高校普遍進入清查階段。在一次上級來人的動員報告中,“杜潤生”3個字輕輕入耳,卻在心中有了沉甸甸的分量——當然還有另外三個人:于光遠、李昌、李銳。記得當時在整天學習中央精神但也常常無所事事的氛圍中,我還泡過幾天圖書館,專門查這4個人的資料,特別認真地看了杜老的《中國農村經濟改革》一書。

從1989年到1999年,一晃10年過去了。10年中,一方面“杜潤生”這個名字在媒體上逐漸淡出,另一方面,他在改革開放歷史上的地位卻越來越被人所看重。這種看似有趣的悖論,其實常常在我們身邊發生。悖論還在于,這個人名字愈被遮蔽,他在民間的口碑中傳得就愈響亮。譬如,杜老的同鄉杜導正,以及他身邊的朋友們,就經常提起杜老。

我第一次拜見杜老,就是和杜導正一起去的。

小杜老10歲的杜導正,在我眼里當然也是“老”。他一談起杜老,就常常話題收不住。杜導正自稱是“農民記者”,他稱杜老為“農民干部”;倆“杜”倆“老”倆“農民”,關注的話題也相當一致。

“我這山西老鄉很了不得啊。”杜導正說。這是1999年12月初的一天。杜導正從新聞出版署署長位置上退下來后,已經當了8年的《炎黃春秋》雜志社社長。這一天,杜導正告訴我,要帶著我見一個人:杜潤生;目的是請他擔任《炎黃春秋》的顧問。

2003年5月2日,有關方面研究給杜潤生籌備90壽誕,杜老和炎黃春秋雜志社參加。攝影徐慶全

驀然,10年前對杜老那份敬重又涌上心頭!10年后居然有這樣的機會去拜見他,頓感三生有幸。

一路上的話題,都是關于杜老的。

杜導正以他特有的月旦人物的口吻說:“老杜這個人,(1)大才子;(2)大節不虧,站得住;(3)改革開放有大功勞。”

杜導正說:老杜,“一二·九”時代的大學生,有文化,在“一二·九”時參加革命。抗日戰爭時期就是太行行署的主任;解放戰爭時期,先擔任中共中央中原局的秘書長,后來擔任中共中央華中局的秘書長的,資歷相當老——“老資格的”。

1948年中南土改時,杜潤生主持土改工作,很注意掌握政策,沒有搞“左”的那一套。他在土改中提出給農民“四大自由”——商品交換的自由、借貸自由、雇工自由和租佃關系的自由。土改很順利,也很有成就。就因為他在土改的表現,1950年年初,中共中央決定召開全會討論土地改革,為起草土地改革報告,老杜兩次被毛澤東召到中南海。

1953年,毛澤東開始逐漸偏離“新民主主義”的治國方針,準備推行農業合作化,成立中央農村工作部。老杜調北京,擔任秘書長一職,鄧子恢任部長。

但是,毛澤東找錯了人啦。在合作化問題上,熟悉農村現實的鄧子恢和杜潤生,都不主張急躁冒進。老杜認為,土改之后,農民才從地主那里獲得土地,成為自己的財產,現在又讓他們給“合作”出去。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啊,他們要求獨立自主地經營發展,即使貧農有生產上的困難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私有權讓出去。

老杜和毛澤東的分歧就逐漸表面化了。1955年,毛澤東在合作化問題報告中不點名批評了中央農村工作部“像一個小腳女人”,前怕狼,后怕虎,“數不清的清規戒律”。跟不上毛思路的鄧子恢和老杜,都只好分別做出檢討。

這樣,就在中國農村進入“社會主義高潮”之際,老杜則遭受了政治生涯中的第一次大挫折。中共七屆六中全會后,中央解除了杜潤生中央農村工作部秘書長的職務,調離了農村工作部門。而中央農村工作部幾年后也便以“十年中沒做一件好事”為由,被撤銷了。

這是老杜遭遇到的第一個人生關口,后來的歷史證明,他是正確的。

老杜遭遇到第二次大考驗,是“反右”和“文革”,那時候他是中國科學院的秘書長、黨組副書記。“反右”時,他當秘書長,他珍惜人才,抵制把知識分子打成“右派”的“反右”運動,整個科學院的著名學者,好像沒有一個人被劃為“右派”。他保護了一批人。“文革”時期,他也挨整,但他還是力所能及的保護科學院的科學家,使他們免受批斗。這個人是才子,也愛惜人才。

農村改革時期,老杜當國家農委副主任,主任是他的在中南局的老搭檔王任重。王任重對“包產到戶”不贊成,當然,那時中央有些高層領導也不贊成。老杜有“四大自由”的思想,支持“包產到戶”。這樣,他這個副主任就很難的。不過,老杜很有智慧的,他很沉著,一步一步地尋找突破口,慢慢地就把“包產到戶”的口子給撕開了。后來又陸續主持起草“五個一號文件”,將“包產到戶”在全國推廣起來。單憑這一點,就可以說,他是改革開放的重要推手。

老杜這個人,敢于堅持自己的觀點,1989年春夏,這個一貫溫和的老人卻那樣的堅決,這是很少見的。退下來以后,他思考的問題很多,關于中國農村的發展的動力,關于政治體制改革,等等。這些話題,他和我常常聊。我們請他當顧問,可以讓老人多發表觀點,也可以得到一個“政治高參”。

杜導正所羅列的杜老的“履歷”,那樣生動,簡明扼要,讓我印象深刻。所以,當我聽到杜老在90壽辰答謝詞中說自己“苦勞多,功勞少”時,不禁莞爾:這老人家真是太謙虛了。

磚塔胡同杜老的辦公室,不寬敞也不明亮,臺燈需要長明才能溶化一些灰暗;老人家坐擁書城,倒顯得他有些矮小了。辦公室最引人注目,可能是比較貴重的物品是一把鑲嵌著玉石的躺椅。杜老說,他不知道是玉石還是石頭,價錢不重要,但很珍貴,因為這是與他素不相識的農民送給他的。“這是農民對我老杜工作的一點肯定吧。”老人家淡淡地說。

杜老愉快地接受《炎黃春秋》顧問的邀請,從2000年開始至今,一直是我們的顧問。他不是那種“顧而不問”的人,大到為我們辦刊出謀劃策,小到約稿子,兢兢業業,以至于有人說他在辦《炎黃春秋》。記得在一次會議上,杜老還特意說:辦《炎黃》的,不是我這個杜,是我的同鄉,那個杜(他指著杜導正說)。“那個杜”說:是倆杜。你是顧問嘛。倆杜孩子式的對話,引起在場的人哈哈大笑。

而對我來說,自從這次與杜老相見后,就一直把老人家看成歷史“活化石”。無論是自己寫作還是編稿子,遇到問題就向老人家請教。此外,關于農村改革的歷史,他也接受了我多次正式的采訪。

在杜老90壽辰時,杜老的老部下劉堪在發言中說,國務院一位領導說過,杜老一生是不順的。1955年不順,1989年不順。在這“兩個不順的年代”,杜老“同樣是光輝的,同樣是值得紀念的”。

由此,我再琢磨杜老所說的“苦勞多,功勞少”的話。所謂“苦勞多”,大致是指這兩個不順的時期,付出勞動卻得到相反的結果。但是,從歷史上看,這種“苦勞”又何嘗不是歷史進步的一份“功勞”?至于“功勞少”,但就他十年不遺余力的進行農村改革,就是杜導正所說的“大功勞”。

“右傾的時候多,‘左傾’的時候少”

自1935年杜老參加革命后,他70多年的政治生涯就與中共的歷史相伴隨。而就中共歷史來說,“左”、右之間,往往成為一條評判這個組織成員的一條線,一直持續到“文革”期間的所謂“兩條路線的斗爭”。應當說,中共在延安建立政權后一直到1949年,除了延安整風審干以及土改時“左”傾之風盛行過,其他歷史階段還基本上算是平穩。但是,1949年至“文革”,20多年來,就“左”風不斷,基本上是在折騰中過來的,這是《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已經有過結論的。

作為中共組織的成員尤其是高級領導干部,身處“左”、右旋渦中如何取舍?我接觸到的大多數老人在回首往事的時候,大致會有一個“黨正確我正確,黨錯誤我錯誤”的總結;換句話說,是黨“左”的時候我“左”,而黨右的時候我右——這是黨組織對成員的要求的結果,不必以“事后諸葛亮”的歷史虛無主義方式加以苛責。但是,唯獨杜老能夠說出或者說敢說出“右傾的時候多,‘左’傾的時候少”這樣的話,這本身就是杜老政治生涯中不同于他人的亮點,值得后人琢磨。

“倆杜倆老倆農民”——杜潤生和杜導正。2008年第11期的《炎黃春秋》發表了本文作者采寫的《包產到戶提出過程中的高層爭論》(封面標題為:《杜潤生談包產到戶的高層爭論》)攝影徐慶全

1947年開始的大多地區的土改運動,“左”傾之風大盛,尤其是消滅富農的政策為甚。杜老卻提出“四大自由”,這是太明顯的右了。試想一下:“商品交換的自由、借貸自由、雇工自由和租佃關系的自由”,若這些“自由”都能實現,這倒給富農甚至是地主的生成提供了便利的土壤。可是,土改的目的是消滅地主和富農啊,而且是那么“暴風驟雨”的,你提“四大自由”,不是在當土改中的“石頭”嘛。多年后杜老反思土改時說,在土改中消滅富農的政策需要重新評估,“我們應承認,當時土地改革對保護勞動者財產利益,沒有嚴格依法執行,留下了不利影響。中國長期的皇權統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從來不講保護個人財產權利不受侵犯。影響所及,今日實行市場經濟,也難以確立交易信用。”這是對當年“左”的做法更深切的反思。

接下來就是1955年。毛澤東對農村工作部所下的“小腳女人”的斷語,是對杜老右傾最好的注解。那時,杜老對毛的做法有意見,就跟農村工作部副主任陳伯達說,卻遭到了陳的批評。杜老說:“陳伯達批評我說,合作化是毛主席對馬克思主義的偉大創造。而我的觀點是違背馬克思主義,不尊重馬克思。我給他留下一個很不謙遜的印象。那時我剛從下邊上來,比較愣,連毛主席的話都敢懷疑。”

毛澤東對農村工作部批評的話傳達后,中央要處理鄧子恢。熟知內情的陳伯達認為應該處理杜潤生。杜老在90壽辰答謝詞中回憶說:“陳伯達提出來說,鄧老的錯誤實際是聽了杜潤生的主張,要處分杜潤生。毛主席說,杜潤生同志土改是堅決的,他提出土改要分3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清除匪霸,我很贊成。他可能是對合作化沒有經驗,下去鍛煉一下就好了。陶鑄同志準備把我委派到海南島,已經下了通知。后來安子文同志提出來,杜潤生是個大學生,國家搞科學規劃,可把他留下,這就是吳明瑜說的科學十二年遠景規劃。此后,留在科學院工作。”

1956年,杜老因“小腳女人”的右被貶到中國科學院,1957年就迎來了給知識分子造成滅頂之災的“反右派運動”的“左”。杜老不長記性,還是繼續右。曾經在杜老身邊工作的吳明瑜老在杜老90壽辰的發言中,著重追述了杜老在中國科學院這一段的歷史。他說:

1957年反右斗爭時,張勁夫、杜潤生同志主持起草了一個文件:“在反右斗爭中如何對待自然科學家的政策界限”,實際上就是提出一個明確的概念,要保護自然科學家。這個文件經過中央批準下發。在中科院北京地區,貫徹得很好。當時中科院在北京地區的自然科學家沒有一個被打成右派的。當時很有名的叫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科學綱領,牽連到6個教授,錢偉長、曾昭掄、華羅庚、童第周、陶孟和、千家駒。錢偉長在清華被打成右派,曾昭掄在教育部被打成右派,但陶孟和等在中科院的一個都沒有被打成右派,都被保護下來。在那個時候這是很勇敢的。

因為反右,知識分子的階級屬性就歸入到“資產階級”那一類了,成為接受改造甚至人民專政的對象。杜老對這樣的定論有意見。他在反右那年訪問蘇聯,年底回來后即給中央寫報告,陳述自己的意見。吳明瑜說:杜老在報告中“認真地分析了蘇聯的知識分子政策的教訓,指出列寧特別是斯大林,把知識分子大量的殘酷打擊,認為我國不應當照搬蘇聯的做法。”

但是,從1957年開始,反右斗爭、紅專大辯論、大躍進,一路下來,知識分子全方位的遭到歧視、打擊,根源就在于知識分子是資產階級的屬性的定論。杜老一直想盡可能改變這種定論。

1961年,杜老在主持《科學工作十四條》起草時,為了能為知識分子的階級屬性的結論改變打開一個小口子,他煞費苦心的提出了一個“初步紅”的概念。

吳明瑜解釋說:“初步紅”“就是認為我們絕大多數知識分子是熱愛祖國的、擁護社會主義的,他們已經初步紅了,那時候紅透了不能說,初步紅了,所以他不是資產階級。用了這個概念,叫初步紅,這個概念非常好,在那個條件下,極不容易啊。最后中央通過,叫一切有知識分子的部門都要執行這個政策,就是這個道理,肯定廣大知識分子初步紅了。有了這一條,才有1962年周總理、陳老總在廣州會議上給知識分子脫帽加冕,有了這一條,才有1978年科學大會鄧小平重申中國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不是團結、教育、改造的對象,是我們自己人”。

當年頒布的《科學工作十四條》,除了解決知識分子政策問題,還提出了一個當年非常有創新的領導思路,即如何對待黨如何領導知識分子的問題,也就是外行與內行的關系問題。吳明瑜回憶說:提出黨的領導的問題,這在當時是極其不容易的事情。杜老說,我們研究所這一層,黨要領導;研究所下面的研究室,黨的基層組織不能負領導責任,不能說這個研究室建立支部,建立總支,就由它來領導。他說,小弟弟、小妹妹來領導老頭子,老頭子們六七十歲、七八十歲,都是學科上的泰斗,中國科學院的那些學科,都是這些學者在領導,都是領袖人物,怎么能讓年輕的、他的徒子徒孫來領導他,怎么好安排這個事情呢?如果學術問題上采取這樣的做法的,非出問題不可。所以在《十四條》里規定,研究所這一層叫黨委領導下的所長負責制,到研究室,支部不負領導責任,支部是保證、監督作用。后來中央政治局討論的時候,劉少奇、鄧小平同志說完全贊成這一條,小平同志講我們軍隊不也是一個樣子嘛,也有區別嘛。團叫政委,營叫教導員,連叫指導員,就是有不同嘛,應該區別。所以就肯定了這一條。這是科學界首先打開的第一炮。這個問題至今我都覺得十分重要。我們到處都是基層,到處都領導,到底行不行?你領導什么?

而且,鑒于1958年、1959年的狀況,杜老還提出把學術工作、學術問題和政治問題區別開來,不要隨便把學術問題、學術上的爭論,上升為政治問題,然后政治問題上升為敵我問題,這一下子就搞亂了。一時搞不清楚的問題,一時搞不清楚的爭論,都暫時歸于學術問題,先把它穩定住。當時能夠大膽地提出這樣一種政策來,極其不容易。所以,杜老是一個思想家,是一個不斷在創新的理論家。

即使“文革”開始后,杜老還是盡自己所能,來保護知識分子。杜老曾對我回憶說:

1966年“文革”起來后,科學界的造反派來時奪權,知識分子又要遭殃。6月16日,我和張勁夫商量,是不是我們給中央一個報告,建議在“文化大革命”的運動中,要保護科學家、要保護科學界。我去征求周總理的意見,又去征求聶榮臻的意見,因為當時聶總主管科學界。總理和聶總都贊成,責成我回來快寫。我就讓吳明瑜他們來做。20日,總理要出國,委托陳伯達來處理。陳伯達開始很支持。他指示我要把權從造反派手里奪回來。可是,到了25日,陳伯達又指責我們反對造反派,說我們是拿著雞毛當令箭,要我們把造反派放出來。他并說:你們放著老右派杜潤生不斗,卻斗造反派。這樣,我成了中國科學院第一個挨斗的人。

經歷了10年“文革”,杜老依然不改其右。初回農委工作,有同志好言相勸,要杜潤生緊跟黨中央,接受鄧子恢的教訓,不要搞包產到戶。那時,在高層,包產到戶依然是一個非常敏感的爭議問題。

1980年在中央長期規劃會議上,杜老借機提出先在貧困地區試行包產到戶。他說:“貧困地區要調那么多糧食救濟,交通又不便利,靠農民長途背運,路上就吃了一多半,國家耗費很大,農民所得不多。建議在貧困地區搞包產到戶,讓農民自己包生產、包肚子,兩頭有利。”但在隨后召開的中央省市區第一書記座談會上,多數與會者不同意杜潤生起草的“只要群眾要求就允許包產到戶”這條原則。參加會議的很多人都是跟毛澤東一起戰斗過的老同志,會議休息當中,一位同志拉住他說:包產到戶,關系晚節,我們有意見不能不提,留個記錄也好。

接受我的訪問時,杜老談到這一細節,還是很感嘆:長期以來的極左思潮的影響,很多人還是在“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社會主義的苗”的框架內思考問題。

意見嚴重不統一使得會議無法繼續,杜老就和胡耀邦、萬里商量對策,他巧妙地改寫文件,最終形成后來著名的75號文件。

杜老回憶說,最重要的變化就是在前面加了一段:集體經濟是我國農業向現代化前進的不可動搖的基礎;但過去人民公社脫離人民的做法必須改革。在現有條件下,群眾對集體經濟感到滿意的,就不要搞包產到戶。對集體喪失信心,因而要求包產到戶的,可以包產到戶,并在一個較長的時間內保持穩定。由此開始,中國農村改革全面開啟。

在中共體制內,“寧左勿右”“‘左’比右好”的思想觀念是根深蒂固的。1957年反右派時,毛澤東把“左”傾和右傾錯誤反復作了比較,并說了一段此后在黨內被奉為圭臬的話:。

在共產黨內部,有各種人。有馬克思主義者,這是大多數。他們也有缺點,但不嚴重。有一部分人有教條主義錯誤思想。這些人大都是忠心耿耿,為黨為國的,就是看問題的方法有“左”的片面性。克服了這種片面性,他們就會大進一步。又有一部分人有修正主義或右傾機會主義錯誤思想。這些人比較危險,因為他們的思想是資產階級思想在黨內的反映,他們向往資產階級自由主義否定一切,他們與社會上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幾個月以來,人們都在批判教條主義,卻放過了修正主義。教條主義應當受到批判,不批判教條主義,許多錯事不能改正。現在應當開始注意批評修正主義。教條主義走向反面,或者是馬克思主義,或者是修正主義。就我黨的經驗來說,前者為多,后者只是個別的,因為他們是無產階級的一個思想派別,沾染了小資產階級的狂熱觀點。有些被攻擊的“教條主義”,實際上是一些工作上的錯誤。有些被攻擊的“教條主義”,實際上是馬克思主義,被一些人誤認作“教條主義”而加以攻擊。真正的教條主義分子覺得“左”比右好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們要革命。但是對于革命事業的損失來說,“左”比右并沒有什么好,因此應當堅決改正。(毛澤東:《事情正在起變化》,見《毛澤東選集》第五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423~424頁)

由這段話開始,在中共黨內基本上形成了這樣的“定律”:“左”是方法問題,右是立場問題;“左”是策略問題,右是方向問題;“左”是內部矛盾,右是敵我矛盾;“左”的片面性可以克服,右傾思想則比較危險。在此后的歲月中,這種意識不斷得到強化。

在黨內生活了多年,杜老不是不知道這些“定律”,但他是從自己的思考出發來做事的。這一點很了不起。吳明瑜概括說:“所謂老右、老右者,正是因為那是極左路線,才看你是右了,其實你是走了正確的道路,那極左的人總是歪著脖子看你,總覺得你右了。幾十年的歷史證明,杜老走了一條非常正確的為民造福的道路。”

信哉,斯言!

“徒子徒孫多,對立面少”

在杜老九十壽辰的會上,周其仁在發言中說:

大概幾年前,像我們這些當年有幸在杜老指導下從事過農村研究的人,好像得過一個稱號,據說原話是這樣的,無非是杜潤生的徒子徒孫。不是一個很雅的稱號。但是我今天在這個場合講,這是一個很了不得的對我們的一個恭維。我是想不到今生今世會有哪個稱號像這個稱號,能讓我們引以為豪。

周其仁充滿激情的語言,贏得在場一片掌聲;杜老也頻頻點頭。那天到會的“徒子徒孫”很多,周其仁之外,還有林毅夫、張木生、翁永曦等等。這掌聲表明,他們與周其仁一樣,都對這個所謂不雅的稱號而感到自豪。

1981年1月11日,在時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的鄧力群和時任國家農委副主任的杜潤生的支持下,一個自發的研究小組——“中國農村發展問題研究組”——在北京大學的專家招待所正式成立。

這個自發的研究小組的成員陳錫文、鄧英淘、周其仁、杜鷹、陳一諮、孫方明、張木生等人,大都是“文革”的知青,對農村比較熟悉,面對著“包產到戶”初期的形勢,他們自發成立研究小組,以中國農村問題為研究目標。

會上,杜老說:“我來的主要目的,是表示農委對青年同志中有志于研究中國農村問題的同志的支持”,“你們自動組織起來進行中國農村發展問題的研究,是很有意義的事情”。他強調說:“農民不富,中國不會富;農民受苦,中國就受苦;農民還是古代化,中國就不會現代化!”他還對這群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說,要記住,“開頭不易,堅持難,堅持到底更難。”周其仁在回憶到這次會議時說,這話多少年后都忘不了。

1982年2月25日,中共中央書記處開會做出一個決定,“用幾年時間,從農村插隊考上大學已經畢業和即將畢業、愿意今后長期從事農村發展調查研究的部分青年中,選擇一二百以至二三百人,分配到書記處農村政策研究室、國家有關農村研究機構、社會科學院農業經濟研究所、國家計委和國家經委的農業機構、農業部以及商業部的農村商業機構等單位,從各個側面互相配合,共同對農村各方面的問題進行調查研究,提出建議。”當時的目標是,出一支100人到200人的隊伍,先給100人的編制。高層決定,把這批人放在社科院,第一批50個編制放在農經所。”

這些熱血的年輕人,開始為農村改革而四處調查,為起草中央文件準備材料,有的人像周其仁、陳錫文等人直接參與了“五個一號文件”的起草工作。

1985年年初,發展組這批人開始分流。一部分人去了剛剛籌辦的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所,包括有陳一諮、王小強、楊冠三、白南風、宋國青等人。陳錫文、周其仁、鄧英淘、杜鷹、白南生、羅小朋、高小蒙等人表示要繼續農村研究。1985年4月,發展組編制正式從社科院農經所轉到杜潤生領導的國務院農村發展研究中心;1986年,“中國農村發展研究所”成立(王岐山出任所長),由杜老直接領導。這些人也成為外界所謂的“杜潤生的徒子徒孫。”

受杜老影響,這些“徒子徒孫”們,或者通過學術研究,或者通過政策決策,繼續推進政治、經濟各個領域的改革,直到今天——他們的年齡當在60歲至70歲之間,有的還身居高位。而且,直到今天,杜老和這些“徒子徒孫”們的友誼還繼續保持著。杜老90誕辰時,來了那么多“徒子徒孫”,他們是以這種方式,薪火相傳著杜老的思想和理論。

很多“徒子徒孫”回憶起在杜老指導下工作的感受,比較一致的一條是:杜老容忍、寬容,善于聽取不同人的意見。

張木生在回憶中說:

杜老主張“道并行而不悖”,見仁見智,互擅勝籌,匯合各方主張,相互容納,各家見解雖有不同,但經過論辯,即為集思廣益,必能激蕩出完美的政策方向。可謂“執其兩端用其中于民”(《禮記·中庸》)。對集體經營、包產到組和包干到戶,杜老提出了著名的“可以……可以……也可以”的公式。爭論的雙方也就此盡釋前嫌,“相逢一笑泯恩仇”。從此,包產到戶一發不可收,如燎原之勢,而觀點不同的人們,恐怕是第一次“道不同可同謀”,沒有上綱上線,不受路線斗爭之困。我親耳聽萬里同志說過,為什么同樣的道理,從我們口里說出,和從杜潤生同志嘴里說出就不一樣。話讓他一講,不同意見的雙方都能接受。這之后,實踐中,產量說服了方向。

周其仁在杜老90壽辰發言中說:

杜老是對各種各樣的思想、流派,都有興趣,都能夠敞開聽的人。他是真正的所謂聽不同意見的人,主動聽不同意見的人,對不同意見像生理需要一樣,不是做給別人看的。他能在不同意見中找到可能性的空間,找到什么地方可以往前走一步,真正去解決問題。

與杜老相知的吳象老也在發言中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他不愧這個容字、大字。而且這不完全出于性格寬厚,更多的是出于理性的思考。”

當年曾和杜老一起工作的劉堪在發言中,將杜老這種政治智慧用“縱橫折衡”四個字來總結杜老的性格。“縱橫”,好理解;“折衡”呢,是從古語“掊斗折衡”而來,意即廢除讓人爭多論少的斗衡。劉堪說:“就是要照顧到上下左右,看不同情況、不同認識,取長補短,盡量兼顧,以利于政策出臺。”

陳錫文更舉出一個極為生動的事例來說明這一點。他說:他曾經對杜老提出的一個雙層經營的說法不以為然。在起草1983年1號文件的時候,他在電梯里隨便和杜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你說這個雙層經營,我不是很贊成,我說農民這層是經營,村里這層好像不是經營。結果杜老當時跟他說了一句話,回想起來到現在21年了,在電梯間里說的一段話,依然在耳邊回響。杜老說,小青年啊,不知道厲害,不說雙層經營這句話,是要掉腦袋的。”

陳錫文感嘆地說:農村經濟體制能夠比較順利的推進,而且在一種似乎沒有發生很大的社會震蕩的情況下就把農村的財產關系朝著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的方向捋順了。但是,假如當初要是有人提出,包干到戶的結果會長出一大塊個人財產的話,那農村改革就搞不下去了。所以,我覺得杜老當初提出雙層經營,確實有著非常深刻、非常強烈的政治和經濟方面的考慮,這才得以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期將農村改革順利推進。

杜老這種“有容乃大”的氣魄,這種“能在不同意見中找到可能性的空間”政治智慧,使他將很多事情一一化解,舉重若輕。1980年75號文件中,加上前面提到的那段話,是政治智慧;張木生提到的著名的“可以……可以……也可以”——這應該是中央文件中“后無來者”的新鮮寫法,也是政治智慧;起草《科學工作十四條》時所使用的“初步紅”的概念,更是政治智慧。

因為有這種政治智慧,杜老政治場域中的“對立面”,也大大減少。整個八十年代,雖然沒有此前的政治運動,但一年右一年左的形勢也常常使一些高層領導干部深陷其中,但杜老無論是“清除精神污染”還是“反資產階級自由化”,都沒有受到大的波及。這與他的“縱橫折衡”的政治智慧有很大的關系。

到醫院探望杜老

杜老住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身體如何?我得知,2012年7月,有關人士準備在7月為他舉行的頤壽慶典,他能否出席?這是很多人關心的事情。我的老領導杜導正就常常和我嘮叨老人家。2012年5月28日上午,我和王彥君、杜明明陪同杜導正老到北京醫院探望老人家。

杜老坐在輪椅上,戴著鼻飼,“多病所須唯藥物”,但精神矍鑠,思維清晰。他看到我們后,臉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我們向他問候時,他有時候雙手抱拳表示感謝,有時候調皮的舉手敬禮。

杜導正專程請田紀云為杜潤生壽辰寫了一條幅“壽比南山”,杜導正夫人續志先裱好后讓我們帶給他。展開后,杜老很高興,他指著田紀云的簽名,一字一頓念出來。他仔細看后,自己將條幅卷起來,交給身邊的人。

杜老耳聾已經好久了,現在說話也困難。當我跟他握手時,他雙目有神,盯著我看。顯然,老人家想表達什么。我猜想。老人家是不是還在想著他的“兩個懸念”?

這兩個“懸念”,是杜老在90壽辰上的答謝辭中提到的。他說:

我現在心里有兩個懸念,也就是面臨待解決的重大問題,在腦筋里面放不下去。第一個是減少農村人口,組織好人口的轉移,如能在本世紀中期,轉移出2億農民,使農民取得完全的國民待遇。現在有9400萬人在城市與鄉村之間擺動,有關城市要把這些人安排好。第二個,農民缺乏自己的代言人。全世界的經驗,農民必須有個農民協會。我們曾向小平同志建議過,當時他說你們這個意見很重要,我要考慮,看3年,如果3年下來,大家都同意,那時候你再提出來,我一定批。但是到了3年的時候,六四風波來了,顧不上這件事。現在我把愿望移交給諸位,我希望十五年內解決這個問題。

2012年5月28日,本刊給杜潤生送去田紀云的賀壽書法攝影杜明明

如今,十年即將過去了,杜老這兩個“懸念”還依然是懸念。若老人家還能夠講話,在頤壽慶典上,我相信,他一定還會提到這兩個“懸念”。因為這是他晚年深深思考的問題,也是“在腦筋里面放不下去”的問題,也是他在有生之年想看到的現實。

幸好,杜老精神還好,身體也不錯。我相信,杜老頤壽壽辰后“相期以茶”,不僅僅是祝詞,而是現實;若他老人家能夠講話,我想,他一定還風趣幽默的說:“到我這里100歲了還不死,還得活幾年”。

因為,為了看到這兩個“懸念”變成現實,老人家也應該將生命延續下去!

3年又過去了,如今,杜老魂歸道山了,距離杜老提到的兩個“懸念”也已經過去了12年。完成逝者的遺愿,一直是中國傳統的對先人敬重的表現。希望杜老的“徒子徒孫”們能幫助杜老實現這個遺愿,以告慰老人家的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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