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南詔德化碑》是唐代云南地區著名的碑文,也是了解和深入研究南詔歷史、文化的重要碑文。在以往的研究中,學者們往往將重點放在碑文的文學、歷史、政治、軍事甚至是哲學思想上,但是鮮有對于《南詔德化碑》中地理問題的研究。對《南詔德化碑》碑文中有關地理的名詞進行了梳理,并簡要分析了各地名古今位置的變化,反推了南詔當時的疆域,從而為民族史的研究提供一定的參考。
關鍵詞:南詔德化碑;地理;歷史
中圖分類號:G1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14-0099-02
南詔是唐時期西南地區由少數民族建立的地方政權,在中國民族史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凡治西南史者,無不為南詔史所吸引[1]。《南詔德化碑》是著名的唐代古碑,位于云南省大理市,碑文詳載了南詔初期的歷史、天寶年間的兩次戰爭以及南詔與唐、吐蕃的關系。此外德化碑中還包含了大量地理名詞,人們可透過這些地理名詞的分析反推南詔疆域以及當時南詔地方政權的一些歷史事件,為西南民族史的研究提供參考依據。
一、南詔德化碑中的地理名詞來源分析
在《南詔德化碑》的碑文中,包含了很多地理名詞,這些地理名詞的出處來自于以下幾種。
1.來自于封爵的地理名詞
中國古代常常用封地名稱來作為爵位的名稱,從這些封地的大小、行政關系等方面可以簡要的分析出爵位的大小、被封爵的人的政治地位、出身等問題。而最直接的就是這類地理名詞可以反映出被封爵人所能管轄的地區在什么地方、是否具有重要的軍事價值等等。
《南詔德化碑》記述的是唐朝中期的事情,主要是記述有關于南詔和唐朝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南詔的建立跟唐朝的扶持是分不開的,南詔的皮羅閣還被唐太宗封為“云南王”。因此從南詔建立到“天寶戰爭”之間的時間里,南詔和唐朝的關系是很微妙的,唐朝對于南詔本身有著特殊的地位,南詔此時與唐朝實際是一種半依附關系。但同時又保持相對的獨立。
于是《南詔德化碑》中也就有了包含地名的封爵(或官名)與地理有關的封爵(或官名)如:云南王、陽瓜州刺史、越■都督、黎州刺史、求州刺史、螺山大鬼主、南寧州大鬼主、云南別駕、安南都督、云南錄事參軍、吐蕃御史、贊普鐘南國大詔、漢中郡太守、云南郡都督、廣府節度、范陽節度等。值得注意的是,在以上這些官職中都含有地理名詞,有一些能夠反應當時南詔所處的歷史環境,如“贊普鐘南國大詔”,表示此時南詔與唐朝的關系破裂、轉而與吐蕃結盟,南詔的這種結盟政策一是出于當時南詔國力還沒有達到鼎盛時期;二是出于自保,借助于吐蕃的力量使自己得以和唐朝抗衡。與此同時,“陽瓜州刺史”“越■都督”“黎州刺史”這樣的漢地官名和“螺山大鬼主”“南寧州大鬼主”這種極富南詔特色的官名同時存在時,間接地反映了當時南詔既獨立又與唐朝有結盟依附關系的復雜狀況。
2.直接記述的地理名詞
中國自古就有記錄歷史的傳統,特別是在魏晉南北朝之后出現了專著地理的書籍,這些相關書籍在對地名的歷代記載的過程中自覺或者不自覺地將地名的變遷記錄了下來。因此,直接記述的地理名詞幾乎都可以與現今的地名進行一一對應,從而可以找出當時人的遷徙路線、開疆拓土的過程、軍隊部署等重要信息。在《南詔德化碑》中記述的此類地理名詞有以下這些:石橋城、石和子、劍川、越析、■江、東爨、安南、安寧、吐蕃、長沙、曲靖、點蒼山、浪穹、陳江口、丘遷、鄧川、姚府、隴坪、巴■山、臺登、昆明、渤海、大秦、候隙、昆川、拓東城、大利、西開、祿郫、陽山、洞庭、越賧。從中不難發現,在這部分的記述中與現今地名相同的有劍川、長沙、曲靖、點蒼山(蒼山)、鄧川、昆明[2],說明這些地區最晚在唐代中期就已經成為有一定影響力的地區,因此地名保留至今。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渤海”“洞庭”這兩個名稱雖然現在依舊在用但是它們代表的意義和地理位置已經發生了改變,“渤海”在唐代多指“渤海郡”是現在的東北地區,而“洞庭”是云南境內的一個湖泊,并非洞庭湖。此外,“大利”古代又叫“大■”,也就是今天的喜洲,這種同音異形字的出現或許是因為該城的名字是音譯成漢語的。
3.高度概括的地理名詞
在《南詔德化碑》的碑文中出現的這種高度概括的地理名詞有:二河既宅,五詔已平、南■路、會同路、步頭路、江口、秦隴英豪、河洛、江劍、昆明路、邛部、麗水之金、黑觜之鄉、黔首。“二河既宅,五詔已平”[3]這句話包含了很多有關于南詔的信息,五詔就是指南詔統一前在云南境內同期存在的其他五個小國家。“二河既宅,五詔已平”就是指南詔統一了五詔并將洱海地區作為自己的中心區域。而“秦隴英豪”是指秦地和隴地的軍隊。秦即現在陜西、隴即現在甘肅,這兩個地方相鄰且都居于黃土高原上,人們通常認為秦隴出悍將,就如燕趙多悲士一樣。所以秦隴英豪是一種代稱,指代中原地區的將士,也是特指唐朝士兵。同樣的“河洛”指的是河套地區和洛水,這都是當時對于地名的簡稱,可以得知當時這種簡稱是被廣泛認可的,這些地名能夠被簡稱的地區也是有一定影響力的[4]。“黑觜之鄉”即黑齒蠻,也就是現在的傣族居住的地方,這種高度簡化的地理名詞在此可以為我們研究民族的發展變化提供一定的參考。
二、從《南詔德化碑》分析南詔疆域范圍
1.兼并東爨,進逼安南
在《南詔德化碑》中看到東爨和安南等地名,我們不免就會想到南詔拓展疆域的第一步計劃——兼并東爨。東爨的統治區域先后分屬戎州都督府(今四川宜賓)、姚州都督府(今云南姚安)和安南都護府(今越南河內)[5]。公元747—748年,因開“步頭路”而引起戎州都督府所屬各羈縻州、縣的爨氏貴族反唐,南詔皮羅閣奉調引兵東入爨區,并對爨區實施了控制。公元751年,南詔脫離唐朝而獨立,所控制的東部爨區,止于石城(今曲靖)往南以北的各羈縻州。公元765年,閣羅鳳命鳳伽異在昆川修筑拓東城(今昆明市區東部)并設置拓東節度,控制了南至步頭(建水縣南部),東北至曲州、靖州(今昭通)的廣大地區。公元854年前后,拓東節度收管了七綰洞(今河口、馬關一帶),之后又收管了“棠魔蠻”[6]所居之地(今金平、元陽、紅河等地),隨后又在東南部和南部邊疆地帶劃分設置了通海都督府(今通海縣),其南詔軍事管制區與唐朝安南都護府北部相連接,形成直逼安南之勢。
2.北越金沙,渡河為界
在《南詔德化碑》中看到會同路和臺登等地名,我們不免就會想到南詔拓展疆域的第二步計劃——北越金沙。天寶十四年,唐朝內部發生了安祿山的叛亂。南詔乘機與吐蕃聯合,出兵越過金沙江而北攻唐朝的■州(今四川省涼山州),占有會同(今會理)、臺登(今瀘沽)等城,越■(今西昌)周圍屬吐蕃,會同(今會理)上下歸南詔,南詔于會同設會川州,并以都督駐其地,稱會川都督,可見,南詔的勢力越過金沙江延伸至唐朝邊境。貞元十年,唐朝與南詔復好,共同進攻吐蕃。南詔奪取了吐蕃鐵橋節度控制的地方。《蠻書》卷六說:“鐵橋城在劍川北三日程,川中平路有驛。南詔奪取鐵橋城之后,設鐵橋節度,南詔疆域向西北擴展,今麗江地區為南詔所有。鐵橋節度后并歸寧北城管轄,后寧北并入劍川城劍川節度。貞元十三年,唐朝從吐蕃手中奪回原■州北部之地,復設■州,駐越■縣;俄淮嶺(今德昌附近)以南則仍為南詔會川都督府的轄境。太和五年,南詔又向■州進攻,唐朝被迫把■州駐地北徙至臺登縣(今瀘沽)。可見,南詔的勢力已經越過金沙江和唐朝以大渡河為界。
3.西開尋傳,勢達麗水
據《南詔德化碑》碑載:“西開尋傳,出麗水之金”這一句,我們不免又會想到南詔拓展疆域的第三步計劃——西開尋傳。公元757年,南詔與吐蕃北攻■州,奪取了會同(今會理)一帶之后,閣羅鳳又立即發動對西南部尋傳地區的開拓。西開尋傳之后,便打開了向南通往驃國的交通。隨之設置了永昌節度和鎮西節度,對當地各民族進行軍事管制。永昌節度的管制。永昌節度的管轄區域,西北部從永昌(今保山)經騰充(今騰沖)直延伸至大賧,東北部止于勝鄉郡(今永平),南抵茫天連(今孟連),西北部與鎮西節度的管轄區域相連接。南詔初期閣羅鳳設置了鎮西節度,駐鎮西城(今盈江),后期節度使向北移駐麗水城,改稱麗水節度,管制的區域范圍較之前鎮西節度時期并不曾發生變動。
4.南拓銀生,控扼女王
《南詔德化碑》所載:“建都鎮塞,銀生于墨嘴之鄉”。漢晉時期,銀生城屬永昌郡,南北朝時期分裂,南詔閣羅鳳再統一。銀生節度設置的初期,管轄的區域范圍不太大,在茫乃地方及其鄰近地帶的民族情況復雜,部落分散。除了“黑齒”之外,還有“樸子、長鬃”等十部落。他們并非一開始就全部服從南詔銀生節度的統治,而是在以后逐一被征服,最終納入了銀生節度的統治范圍內。至公元794年,所有部落納入了銀生節度的軍事管制區域內,此時銀生節度的南部邊境便與女王國相接壤。
三、南詔德化碑透出的地理價值
通過對《南詔德化碑》碑文中的地理問題進行整理和分析,可以得知《南詔德化碑》碑文中的記述具有一定的地理價值。這種地理方面的價值并不都是直接能夠體現成“地理學”價值的,而是可以通過地理名詞來重新認知歷史、了解南詔的發展變化。《南詔德化碑》碑文里隱藏在歷史、文學和政治之下的地理價值是應該引起更多人來關注的,我們可以將《南詔德化碑》碑文中的地理價值簡要歸結成以下幾點。
一是《南詔德化碑》碑文中記述的有官職名稱中的地理名詞對于研究南詔與唐王朝的關系、南詔與吐蕃的關系、南詔的官職制度等歷史問題都有一定參考價值。
二是《南詔德化碑》碑文中直接記述的地理名詞對于研究南詔時期的軍隊部署、政權的擴張、具體的地理分布等政治問題具有輔助作用。
三是《南詔德化碑》碑文中高度概括的地理名詞對于研究南詔的民族、疆域范圍有獨特的價值,通過地理名詞的分析反推出南詔疆域以及當時南詔地方政權的一些歷史事件,接下來也可以透過這些歷史事件深入分析當時人們的心理、民族認知、語言習慣等問題,實現南詔地理問題研究擴展到南詔人文、歷史、政治、外交等問題研究。
四、結語
從《南詔德化碑》碑文中的地理名詞可以發現,碑文在記述政治、軍事、歷史的時候雖然無意提及了與地理相關的問題,但這些與地理相關的文字卻可以為我們研究《南詔德化碑》提供了另外一種新的方式方法——通過地理來解讀歷史,并從地理中為歷史找到更科學的佐證,這對研究南詔時期的軍事駐防、擴張政策等問題有重要的參考。
參考文獻:
[1]何俊偉,丁麗珊.南詔大理國史料人名和地名索引編制芻議[J].大理學院學報,2010(3).
[2]方國瑜.中國西南地理考釋[M].北京:中華書局,1987:80-81.
[3]尤中.云南地方沿革史[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124-139.
[4]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Z].北京:中國地圖出版社,1982:42.
[5]木芹.南詔野史會證[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200-205.
[6]汪寧生.云南考古(增訂本)[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335-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