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好遺產才能記得住鄉愁

入刊理由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要“看得見山，望得見水，記得住鄉愁”，是中國傳統村落保護的宗旨。大理傳統村落眾多，是農耕文明不可再生的文化遺產。因此，做好傳統村落的保護工作，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

2015年伊始，習近平總書記到大理白族自治州大理古生村視察時說：“這里環境整潔，又保持著古樸形態，這樣的庭院比西式洋房好，記得住鄉愁。”“看到你們的生活，我頗為羨慕，舍不得離開。”習總書記的一席話，讓一個鮮為人知的傳統村落——大理古生村進入了人們的視線，也引發了如何保護傳統村落的討論。

中國已公布的三批中國傳統村落中，大理州就有94個。傳統村落一經提出，就面臨著為什么要保護、怎樣保護、如何發展的問題。由于傳統村落歷史沿革的復雜、地理環境的不同、地域文化的差異、村莊形態的多樣、經濟發展水平的高低，保護和發展是不可能只是一種模式。因此，大理白族自治州的中國傳統村落需要根據自己的實際，研究和探索一條適合自身保護和自我發展的模式。本文將從對傳統村落的認識、村落保護的環境要素、傳統村落的可持續發展三個方面進行研究和探討，提出一些思路與同仁們討論，也供決策者參考。

對傳統村落的認識。國家住建部、文化部、國家文物局、財政部在《關于開展傳統村落調查的通知》（建村〔2012〕58號）中對傳統村落給出了明確定位：“傳統村落是指村落形成較早，擁有較豐富的傳統資源，具有一定歷史、文化、科學、藝術、社會、經濟價值，應予以保護的村落”。并在《傳統村落評價認定指標體系（試行）》中進一步明確了傳統村落的定量和定性指標，即：現存建筑有一定的久遠度，文物保護單位的等級達到標準，傳統建筑的占地規模、現存傳統建筑（群）和周邊環境保存有一定的完整性，建筑的造型、結構、材料及裝飾有一定的美學價值，并有對傳統技藝的傳承。傳統村落在選址、規劃等方面，代表了所在地域、民族及特定歷史時期的典型特征，并具有一定的科學、文化、歷史以及考古的價值，并與周邊的自然環境相協調，承載了一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對于保護傳統村落的重要意義，國家在《關于開展傳統村落調查的通知》也很明確：“我國傳統文化的根基在農村，傳統村落保留著豐富多彩的文化遺產，是承載和體現中華民族傳統文明的重要載體。由于保護體系不完善，同時隨著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的快速發展，一些傳統村落消失或遭到破壞，保護傳統村落迫在眉睫”。許多專家學者也都有自己的調研和論述，這里就不再贅述了。我們認為國家命名中國傳統村落，既是對這些古村落價值的肯定，對保護工作的一種褒獎，一種榮譽，更是一種保護的責任。

大理傳統村落保護的環境要素。2013年國家公布了第三批中國傳統村落，到此，全國已有1561個中國傳統村落，在32個省自治區直轄市（不包括香港奧門2個特區）中云南省最多，共有294個，占全國19.65%。而在云南省16個州市中大理白族自治州有94個，占全省的18.73%，居全省第一位，列全國同類地區第二位（僅次于貴州黔東南州）。從這些數據可以看出，大理州文化遺產的豐富和保護工作的成績。大理作為一個少數民族自治州為什么會有如此多的傳統村落呢？我們認為是由以下幾個環境要素綜合作用的結果。

第一，歷史文化豐富的要素。從大理洱海銀梭島貝丘遺址考古證實，早在5000多年前大理就有人類活動，從蒼山馬龍新石器遺址，到劍川海門口銅石并用時期建筑遺址，到賓川白羊村遺址，一直延續著人類的生產生活活動。秦漢時期南方絲綢之路——蜀身毒道的開辟，加大了大理地區對外的商貿和文化交流。唐宋時期，以大理為中心建立了南詔國和大理國地方政權，并開辟了茶馬古道，成為兩條古道的交匯點和交通樞紐。元代以前，大理一直是西南地區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明、清、民國時期大理一直云南重要的商阜和文獻名邦。大理還是白族主要的聚居區，又受多元文化的影響，形成民族文化燦爛、多元文化和諧的文化特征。因此，地域、歷史、文化造就了大理眾多的古村落，這是大理傳統村落的基礎。

第二，地方黨委政府高度重視的要素。制定法規，堅持目標，明確責任，長抓不懈。大理州傳統村落保護得好，是由于地方黨委政府對傳統文化遺產資源價值和重要性的深刻認識，和對保護工作的重視，長抓不懈。州委、州政府將生態和文化作為黨委政府的工作重點，提出了“生態優先、文化立州、旅游興州、和諧安州”的地方經濟社會發展戰略。制定了《大理白族自治州村莊規劃建設管理條例》，在云南省首先建立了村莊規劃建設管理的法律法規，明確了責任主體，建立了管理機構，完善了管理制度，開展了村莊規劃，逐步形成了村莊規劃建設管理體系。同時，于國家和省公布非物質文化遺產之前的2005年9月就由大理州人民政府公布了“大理白族自治州第一批民族民間傳統文化保護名錄”和104位名民族民間文化傳承人。

第三，職能部門積極主動的要素。摸清家底，制定措施，編制規劃，加強管理。自從新的《城市規劃法》公布后，大理州規劃建設部門就將村莊規劃建設工作納入自己的工作職責和重點。對全州十二個縣市城鄉自然和文化遺產資源進行了全方位、系統的資源調查。在國家《關于開展傳統村落調查的通知》之前就早已摸清了家底，掌握了遺產資源的分布和價值，評定出了保護和保留較好的傳統古村落。為傳統村落的申報打下了堅實基礎。在歷年的工作計劃中加大古村落保護措施和保護力度。加強了對歷史文化資源的保護性發展引導，強化白族、回族、彝族等世居少數民族傳統民居建筑研究，編制了《大理白族自治州農村住房建設實用圖集》內容包括：傳統典型民居、農村住房設計方案、傳統民居裝飾圖例、新建民居實例、農村住房風格整治、地方相關法規等6大部分，共47套農村設計方案，服務和指導全州村莊住房建設和民居修繕，使大理州村莊建設中保持和延續了歷史和民族文化特色。2012年編制完成了全州12031個村莊規劃，實現了全州村莊規劃全覆蓋。并在《大理白族自治州村莊規劃編制技術標準》中明確了“遺產資源及環境保護規劃”章節內容。同時加強村莊規劃管理，在鄉鎮建立村莊管理機構，在村莊配備村莊規劃建設管理助理員。在村莊推行“清潔家園、清潔水源、清潔田園”為主要內容的“三清潔”活動。

第四，群眾自覺保護意識的要素。民族素質，文化認同，傳統習俗，自覺行動。大理的白族是古老而又比較開放的民族，除保持本民族文化，還吸納其他民族的先進文化，因此在少數民族中文化水平相對較高，有著較高的文化素養和寬厚包容的“德化精神”，他們不排斥外來先進文化，但有著對本民族文化強烈的認同感和自豪感，在外來文化的沖擊下，仍能自覺自愿的保持和傳承著民族傳統文化和習俗，這是傳統村落保護至關重要的要素。

大理傳統村落的發展模式探討。傳統村落的保護和發展這一對矛盾是相生相伴，無法回避的，關鍵在于我們如何處理。處理好了，保護就是發展的助推器，發展就是保護強心針，即我們現在時髦的說法“保護是為了發展，發展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話雖然好說，但它受到天、地、人等多種因素的變化，要真正處理好這對矛盾確實很難。最近看到一些文章，將“農業現代化、鄉村城鎮化、郊區城市化和新農村建設、鄉村旅游開發、城鄉統籌發展的多重挑戰和沖擊”說成是傳統村落正在遭受“持續性破壞”甚至瀕臨消亡的罪魁禍首，這有失偏頗。農業現代化、鄉村城鎮化、郊區城市化和新農村建設、鄉村旅游開發、城鄉統籌發展是鄉鎮和農村發展的必由之路，我們不能因要保護傳統村落而阻擋這一歷史車輪，關鍵在于我們的傳統村落保護如何適應、如何融入這一發展進程中，這是我們必須面對，必須思考的問題。我們保護傳統村落首先要分析研究保護什么？如何保護？如何發展？這也是這篇文章想要重點討論的主題。

首先，大理的傳統村落應當重點保護什么？傳統村落是中華傳統文化的根，它真實地反映了農業文明時代的鄉村經濟和極富人情味的社會生活，對于歷史的傳承，比文字記載更準確、真實。然而，它又是極其脆弱和不可再生的，因此必須進行保護。傳統村落由于其歷史沿革、地理環境、氣候條件、地域文化、人口規模、民族組成、村莊形態、經濟水平的差異而各具特色。其保護對象也有很大的差異。但他們也有共性的方面。正如國家 《關于開展傳統村落調查的通知》中對傳統村落定位的歷史、文化、科學、藝術、社會、經濟等傳統資源。就大理州傳統村落而言，我們認為重點應當保護的是：村莊形態和整體風貌、村莊自然生態環境、名勝古跡、古樹名木、典型的傳統民居建筑、典型的建筑構件、地方民族習俗和技藝等非物質文化遺產。這其中應當注意的一條基本原則是：傳統村落的保護不能剝奪原住民享受現代文明的權利，不能過多的干預和影響他們的正常生活。

其次，大理的傳統村落應當如何保護？傳統村落是活態的，他包含著物質的和非物質的遺產，因此其保護方式不能像保護文物一樣通通都要保護，限制過多，應當在保持其村莊形態和整體風貌，保護其重要遺產的前提下自然的發展。保持村莊形態就是防止無序擴張，保持整體風貌就是保持傳統建筑風格，保護重要遺產就是對上述需要重點保護的對象進行有效的保護。傳統村落有其歷史沿革，因此必須延續其歷史，既不能毀了歷史遺留下來的歷史記憶，也不能在我們手上停止發展，產生“斷代”。目前傳統村落規劃方式，是自上而下、一刀切做法，更多的是參照歷史文化名鎮、名村的規劃編制方法進行，由有資質的規劃設計單位（有的甚至固定1-2個設計單位）進行編制，由于規劃費用低，規劃編制單位技術力量配備弱，調查時間短，規劃編制套用文本多，形成規劃的“同質”現象十分嚴重，說重一點是規劃對傳統村落的一種破壞。因此，傳統村落規劃編制方式、內容應當進行研究，本人認為只有對傳統村落最了解的，才能編制出一個有質量、有特色、結合實際、可操作的規劃。而最了解村落的人就是村民自己。因此，規劃編制必須村民參與，體現村民意志和政府宏觀要求。

最后，大理的傳統村落應當如何發展？傳統村落發展不能停止，停止就意味著消亡，應當融入社會發展中，處理好保護與發展的關系。

處理好與新型城鎮化發展的關系。許多傳統村落由于經濟落后，隨著新型城鎮化推進，青壯年勞動力外出打工較多，形成“老人村”“空殼村”。因此，對于傳統村落應當采取就地城鎮化方式和重點扶持政策。通過以下措施得以可持續發展：改善生活環境：通過加強道路和地下管網基礎設施建設，文體活動場地（室）等公共設施建設，改水、改廚、改廁、改圈，垃圾集中處理等措施，改善傳統村落生活環境；積極發展產業：傳統村落有很好的特色資源，可采取集體農莊形式發展集體經濟，也可通過土地流轉方式讓經營或種植能手帶動特色產業發展。交通和區位條件好的，可充分發揮資源優勢，發展旅游業。通過以上兩方面，改善就地就業環境，鼓勵農民回村創業。讓傳統村落“活”起來，保得住遺產，留得下村民，記得住鄉愁。

處理好與旅游開發的關系。傳統村落的保護應當是活態的、自然的保護。本人并不贊同將傳統村落稱之為“活化石”和“博物館”，傳統村落應當是一個延續著歷史、保存有豐富物質和非物質遺產、有特色的，人們仍然進行著生產生活活動的“活態空間”。因此我們不能簡單地像文物一樣保護，也不能像一般產品一樣隨意“開發”。他應當是在保護的、不影響人們正常生活的前提下的資源“利用”。旅游產業是一個很苛刻的產業，除具有好的旅游資源外，還要具備旅游的老六要素“吃、住、行、娛、游、購”和新六要素“商、養、學、閑、情、奇”。而傳統村落雖然具有良好的旅游資源，但大多村落偏遠、交通條件差、接待設施幾乎沒有，要發展旅游，需要投入很大的資金，如果是粗放的旅游開發，則會是對傳統村落的破壞。利用傳統村落資源優勢發展旅游，是一條發展之路，但傳統村落的發展并不只有旅游一條路，特色農業、農產品加工業、莊園經濟、傳統手工藝制作等等都是發展之路。傳統村落要耐得住寂寞，只要我們把資源保護好，“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當旅游條件成熟時再發展旅游。區位和交通條件好的傳統村落可發展旅游產業，實現資源的合理有效利用。但傳統村落旅游開發模式應當與其他旅游景區景點開發模式不同，應當是“尊重和虔誠的體驗式”的，而不是“強勢和注入的改造式”的。旅游的目的就是體驗傳統村落的傳統文化、民族風情、自然風貌，原生態環境，尋找鄉愁。而不能象某古漁村那樣，被所謂“旅游二次創業”，通過“名人效應”，拆了傳統民居建現代（甚至超現實）酒店客棧，重新“打造”一個現代濱水的酒店、酒吧旅游度假村。

處理好與新農村建設的關系。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是指在社會主義制度下，按照“生產發展、生活富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要求，對農村進行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等方面的建設，最終實現把農村建設成為經濟繁榮、設施完善、環境優美、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目標。新農村建設主要措施有“三清潔”（清潔家園、清潔水源、清潔田園），“八個有”（有合理的村莊規劃、有完善的基礎設施、有宜人的人居環境、有穩定的主導產業、有寬裕的生活水平、有配套的公共服務、有淳樸的民風民俗、有良好的管理制度），“六改一治”（改路、改房、改水、改廁、改廄、改廚、治理臟亂差）。從新農村建設的目標、要求和措施看，與傳統村落保護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為了改善村莊的生產和生活環境和質量。只是傳統村落在新農村建設中還承擔著保護傳統文化遺產的重任。處理好保護與建設的關系，關鍵在于明確保護的重點。近年來國家十分重視“三農”問題，加大了對的新農村建設的扶持力度，各相關部門都積極爭取項目資金，但由于沒有一個統一的規劃，加上部門利益和考核機制，往往各吹各打，溪河被“渠化”，古道被混凝土“硬化”，墻面被石灰“漂白”，傳統民居被太陽能板“戴帽”。項目完成了，村莊干凈了，風貌破壞了。因此，傳統村落的新農村建設所有活動必須統一到《傳統村落保護規劃》上來，項目必須符合規劃，資金必須進行整合。這也要求我們在編制傳統村落保護規劃時不能簡單的、模式化、老套路、一刀切，必須因村制宜，一村一特色。在深度上要簡潔明了、通俗易懂、具體化、可操作，讓村民看得懂、知道如何做、怎樣保。部門知道要干什么，立什么項目，鄉鎮知道如何控、如何建，如何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