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完滿人生為終極目標

舞臺、銀幕、熒屏為什么都是四方形？四方的世界就通過這些媒介融聚在你的眼前。四方拓展了我們的視野。在戲劇和影視的海洋中，我們更深入理解本期主題的意蘊，并以文字之抽象來再現視覺與光影的沖擊。

黑格爾認為真正的悲劇不是出現在善與惡之間，而是出現在兩難之間。兩難之所以難，是因為兩方面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堅持一方，就必然要否定或破壞男一方。光從這點來看《無姓之人》無疑是個悲劇，主人公尼莫·諾巴蒂大概一生都在受這種兩難之苦。

故事講述2092年世界已進入了高度文明，科技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火星旅游也是家常便飯，人類甚至還得到了永生。然而118歲高齡的尼莫。諾巴蒂的存在卻像個古老的謎題。在人類還是自然老化死亡的時候，生活究竟是怎樣的。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的答案。

一切的悲劇與痛苦都起源于9歲那年的父母離異，尼莫站在月臺前彷徨無措，不知如何選擇。是跟媽媽離開，還是留下來陪爸爸？火車啟動了，尼莫也從此展開了他穿梭于時間與空間，錯綜復雜的多重人生。

《無姓之人》是一部科幻與奇幻融合，現實與夢幻交織的浪漫主義影片。從未來到過去，尼莫細數著他的人生軌跡。渺小的回憶被時間的長河沖得支離破碎，哪怕細心收集小心拼接，也難免被不經意間的修改組合成了另外一個模樣。哪些是真實發生的，哪些又是潛意識中的幻想，恐怕連敘述者也難辨真假。但尼莫堅信他所講的每一段人生都是真的。

就像一個愛幻想的大男孩，假如三個女孩都愛我，我該選誰。導演兼編劇雅克·范·多梅爾在尼莫童年時期就為他安排了三個可愛的鄰居女孩，尼莫雖已心有所屬，但在一切都未開始一切還皆有可能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陷入了甜蜜的困擾：選誰好呢？這是每一個愛幻想的可愛孩子都喜歡的游戲，在不厭其煩地給自己“找麻煩”中，喻快地傻笑。但是多梅爾并沒有給尼莫像選擇跟爸爸還是跟媽媽那樣的權利；這么難選就統統試一遍吧傻小子。

“如果還存在一個維度，不是空間，是時間性的。會怎樣。”科學節目主持人身份的尼莫，一本正經地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多段平行人生的可能性做著辯護。大部分第一次觀看《無姓之人》的人都會被那段弦理論的講解忽悠得云里霧里，直到看到后面，在驚訝于尼莫那如蛛網股強大復雜人生的同時，才發現官方早就給我們做了劇透。弦理論、鴿子的迷信、蝴蝶效應、宇宙大坍縮等眾多科學講解穿插在影片之中，讓人眼花繚亂。這些并不是多梅爾的故弄玄虛，這些是他的野心。他用電影這個無限可能的載體，逐個將他的野心變成可行的現實。并用他慣用的奇幻主義手法與平行敘事方式，試圖打造一個人生的終極寓言。

“你無法從頭再來，即使選擇很難，你也必須做出正確的選擇”

什么是正確的什么又是錯誤的，以往的經驗通常會給我們以指導。做了這種選擇會導致這種后果，假如這個后果正是你所期望的，那就選它沒錯。可人生的復雜性往往超過了我們的經驗范圍，而在面臨大多數兩難問題時甚至沒有對與錯，只有割舍。想到此不禁會令人陷入恐慌，到底該怎么辦！

多梅爾做出了一個嘗試，他賦予了尼莫可以預見未來的能力，更確切地說是可以從頭再來的能力；向前沖吧少年，感覺不對立即回頭。尼莫為了求得一個完滿人生，不斷地修改著他的決定，反復重置他的人生。在138分鐘的影片里，尼莫活出了6種生活軌跡。

其中最極端的選擇出現在與吉妮的那段感情線之中。在被埃利斯拒絕之后，尼莫做了一個相當荒唐的決定——我要與今晚第一個跟我共舞的女孩結婚。以賭氣開始的一段感情，此后的種種決定也僅僅是為了“向拋棄我的人證明我過得比誰都好”。變得有錢、買大房子、開豪車，甚至細致到要生幾個孩子是男是女分別叫什么名字。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但得到所有的尼莫并不快樂。掌控一切的感覺糟糕極了，他甚至可以預知到他此后的余生。安全又枯燥，尼莫找不到生的意義。

如果可以預見未來，就能夠做出最好的選擇嗎？這個假設被多梅爾推翻了，不能。

“只要你不選，一切皆有可能”

這句話在片中以不同形式分別出現在了開端和結尾，如此地遙遙呼應讓人不得不注意到它的存在。在這部真假難辨甚至線索有些混亂的影片里，難得的是在分裂之前的9歲尼莫與分裂之后的118歲尼莫之間產生了重疊。這絕不是多梅爾的無意之舉，因為隨后便會發現，說著這話的老尼莫，聲音時而是9歲的孩童，時而是年邁的老者。氣氛突然有了點白熱化的趨勢，真相仿佛要呼之欲出了。

此時老尼莫提出了“強制被動”。這既是博弈論中的概念，也是國際象棋的術語。通常指棋手意識到行棋后會置自己于不利的處境，所以跳過不走。

“唯一可行的走法，就是不動。”

不動，一切皆有可能。真是一句極具誘惑力的話，與一切盡在掌握中的人生相反，它洋溢著夢想與激情，充滿了對未來的無限遐想，但這些夢幻氤氳始終也掩蓋不了它悄然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的事實。

“一切皆有可能”實在太寬泛了，氤氳也終有散去的那一天，當不得不面對現實的時候，才發現越是“一切皆有可能”，越是迷茫。

不選，只是一個偽命題。影片的狡猾之處在于，它并沒有告訴我們下一步棋是不得不走的。

“一切都可以是另外一種模樣，而且具有同等重要的意義”

影片結尾，宇宙大坍縮的預言實現了，時間開始倒流。我們陪伴著尼莫從故事的結尾，又追溯到了故事的源頭。壽終正寢的118歲尼莫睜開了雙眼、湖底溺亡的34歲尼莫睜開了雙眼、15歲的植物人尼奠睜開了雙眼、父母和好了、尼莫與心愛的女孩在河邊丟石子。一切的一切又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至于真與假，還有誰在乎呢。

人生短短幾十個年頭，時光飛轉原來回首一望也不過幾十秒。怎樣取舍才能過好這一生，好像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就像老尼莫死前說的那樣：“我不怕死，我只怕活得不夠精彩。”左右權衡精確計算得失地過一生，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與安娜十年燈塔守候的動人愛情也好，與始終不愛他的埃利斯的婚姻生活也好，因為一句承諾把亡妻的骨灰撒在火星上也好。尼奠的每一段經歷。都是鮮活的、充滿生命力的。6種人生，6段經歷。是好是壞是對是錯都已無從評判。生活的意義要遠遠大于對與錯。

尼莫所追求的完滿人生，其實就是生活的本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