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歷史通常是由勝利者所書寫的,依托解放者的光環,很多丑惡的行徑便不再被揭露。當反法西斯戰爭在歐洲勝利結束的時候,正義的力量消滅了邪惡的勢力。
若徹底反思七十年前那場人類史上的浩劫,如此簡單的想法,是遠遠不夠的。為還原歷史的真相,還需要翻開那部由失敗者所記錄的歷史。
1945年,對于大部分的歐洲人來說,是一場從納粹、法西斯牢籠中解放的開始。但對于那些被各盟國分割占領下的德國人來說,災難才剛剛開始。
紅軍染紅了德國姑娘的床單
強奸,一直被視作人類文明所不齒的最丑惡和野蠻的行徑。因為施暴者無視人類自身的尊嚴和價值,因為它倚強凌弱摧殘生命,更因為它的受害者是生養人類的女性。所以文明社會對強奸行為的懲罰是相當嚴厲的。
但在二戰史上,卻有一段至今沒有受過追究的、規模浩大的軍人集體強奸罪記錄。那就是蘇軍在征服納粹德國后的大規模性犯罪行為。
根據歷史學家桑德斯和焦爾通過多方調查得出的一組謹慎的數字:從1945年4月24日(紅軍攻入柏林城區)到5月5日(德軍在全境停止抵抗),有10萬柏林婦女被蘇軍強奸,其中高達40%的人被多次強奸,有近1萬人被強奸致死。
而在戰后劃歸波蘭的原東部地區,被強奸者達200萬,其中24萬致死。這里面還尚未包括西普魯士地區、蘇臺德地區、東南歐的德意志族聚居區和奧地利地區的受害人數。
可是,當面對蘇聯“解放者”戰車的開進,手無寸鐵的德國姑娘們喪失了做人的尊嚴。為了能在紅色恐怖下活命,她們唯一的生存砝碼便是在槍口下任由勝利者泄欲。
盡管現在很多受害者出于羞恥心而不愿重提這段苦難的歷史,但還是有一位勇敢的幸存者希爾德伽特·克里斯多夫在1997年去世前,向世人口述了當年的悲慘遭遇:
“1945年1月27日,俄國人的坦克開進了我們的小城遜朗克(現屬波蘭),來到之后便沖進民房,搶走首飾和手表。遇到反抗,他們就開槍。
第一夜,紅軍四處在城內尋找年輕的女人,只要抓住一個,立刻拖到空房子里就輪奸。
接著紅軍掌控了全城秩序,命令市民6個星期內不準出門。一天晚上,俄國人闖進我家抓住了我和表妹。接著,集體強奸開始了,這些野獸撲向我們,一次又一次,持續了整整一個夜晚……天亮時,我很慶幸,我還活著。”
千萬人的西遷之路
大量德國婦女遭到侮辱僅僅是戰敗德國噩夢的開端,無數人毀家紓難,流離失所,僅僅是這部戰敗國苦難劇的第二幕。
斯大林對德國東部領土的垂涎,早在1944年就展露出來。在當年12月戴高樂訪蘇時,斯大林就與戴高樂達成共識:“戰后,將把原屬德國的東普魯士、波莫瑞、西里西亞和但澤市劃給波蘭,是符合兩國的共同利益的。”
即將割讓給波蘭的東部德意志領土里,絕大多數居民為德意志人,至1939年5月17日,原德國東部領土上共有居民962萬人,其中德裔居民958萬人。這就意味著一旦發生領土割讓,占總人口99.6%的當地居民將被驅逐。
為使蘇聯免遭國際社會的道德指責,在德國強制搬遷移民的斯大林的一系列關于人道主義災難的命令都是以其扶持的“波蘭臨時政府”的名義所簽發的。
盡管這場波蘭官方聲稱其境內的德國人是“有組織的撤離”,但在歐洲移民史學家潘尼考斯·潘那伊教授看來,這是“一場充滿血與淚的死亡行軍”。在他參與編纂的《歐洲移民史》中,提到“遷離前,德國人已喪失了所有人權和財產,他們被拘留,在最終被逐出之前被迫參加波蘭的重建勞動,期間造成大批人喪生,具體死亡數字波蘭官方至今沒有公開”。
為了讓整個強制驅逐過程更具復仇色彩,1945年6月,波蘭臨時政府下令關閉奧得-尼斯河鐵路通道,并拒絕沿路糧店為遣返途中的德國人分發食物,這讓大量身無分文的德國人被迫選擇步行繞路捷克才能到達盟軍占領區。其間需穿越大量的叢林、山谷、沼澤,造成大量流亡德國人死亡。至于死亡的人數,因官方數字至今未被公開,無法確切考證。西方史學界爭議的數字范圍大概是在5萬至30萬之間。
終于,經過蘇聯和波蘭臨時政府的兩個月“突擊”,將奧得-尼斯河以東、東普魯士以及西里西亞等地占人口絕大多數的當地居民“驅逐出境”。
盡管在1945年8月的波茨坦會議上,對于德國東方領土問題雖然還沒有最終確定,但正如杜魯門總統事后所說:“斯大林出手如此迅速,讓盟國不得不承認波蘭政府控制了奧斯河和尼斯河以東地區,東普魯士交由蘇聯管轄的既定事實。”而且,盟軍也默認了波蘭政府正在對德國東部居民的殘酷驅逐。
的確,1945年上千萬德國人的苦難遷移是極具歷史悲劇色彩的。波蘭西部邊界的西移也影響著戰后德國與波蘭的緊張關系。大量有著“德意志精神家園”的東部地名被強行冠以波蘭名稱,無數的傳統建筑被摧毀,對于人類文明來說,也是一筆極大的損失。
被盟軍關在籠中的猶太人
與此同時,被英、美、法盟軍分區占領的德國西部也是一片混亂場景。除了要接受大量來自東部被強制遣返的德國難民外,猶太人的處境也極其糟糕。從納粹集中營中解脫出來的他們,不僅沒有專門的養護機構,甚至還被當做是戰敗國國民。
對此,英占區副司令長官羅納德·韋克斯將軍為這一政策解釋道:“如果我們因為猶太人的遭遇而把他們排除在外,那么任何其他受過納粹迫害的德國人也可以依此邏輯而被排除在外了。”
這就意味著,大量的德國猶太人與他們之前的迫害者一樣領取較低的食物配給。然而,那些帶有懲罰性色彩的少量德國補給糧食,對于歷經多年集中營折磨、亟需特殊護理的人來說,是遠遠不夠的。
更有甚者,在英國占領區內,由于難民營場地的缺乏,竟然出現了將猶太難民與納粹戰犯共處一室的場景。事后,英國官員喬治·倫德爾在寫給倫敦同僚的信中也承認:“將歷經苦難的猶太人與被打敗的敵人圈禁一起,(這個做法)的確不人道。”
盟軍對猶太難民的種種做法引起了總部位于耶路撒冷的國際猶太組織的詢問。但對此,英國占領當局的反應相當冷淡,并對猶太代表戲謔道:“我們肯定無法照料那些想來這里訪問然后回家做有趣報告的人。”
與此同時,盟軍當局還拒絕了這些國際猶太組織提出的將猶太難民從其他難民中分離出來予以特殊照顧的請求。
盡管在美英兩國猶太團體的積極聲援下,到1945年7月,處在盟軍占領區的猶太人生活水平有了改觀。獲得解脫的他們,很多離開了這片痛苦的土地,到達英屬巴勒斯坦,開始了新的生活。
但盟軍難民營的圍欄無疑會勾起大屠殺幸存者對納粹集中營生活的痛苦回憶,這道圍欄也成了戰后在德猶太人心靈上的永恒傷疤。有親歷者曾這樣描述當時自己的感受:“我的世界分成兩個部分,生活在難民營外的人和生活在難民營內的人。無論納粹還是盟軍,難民營外的人都是敵人。”
猶太復國主義運動領袖魏茲曼曾指出:“當未來的歷史學家匯集我們這個時代的悲慘記載時,有兩件事他們會認為是難以置信的:一件是罪行本身,其次是世界對這一罪行的反應。”
為了復仇而復仇,這種做法只會將人類定格在歷史周期率的迷宮中。盡管戰后德國從七十年代起便開始了徹底的反思二戰浪潮,但作為反法西斯戰勝者的一方,是否也該反思一下自身的歷史呢?“畢竟,德國平民也曾是納粹制度的受害者。”潘那伊教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