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銀行存款保險制度模式研究

摘 要：近年來，隱性存款保險制度愈發彰顯出弊多利少的特征，制約了我國銀行業的進一步發展。本文基于建立顯性存款保險制度環境已具備，通過采用博弈模型就是否參加存款保險問題上分析了國有商業銀行和中小銀行之間的行為抉擇，以及存款保險機構的職能問題進行了探討，最終提出了我國理應不失時機地推出顯性存款保險制度，堅持強制性投保與共同保險中的限額賠付相結合，以及實行簡單差別費率及賦予監督職權的策略。

關鍵詞： 存款保險；存款保險制度；保險特征；博弈模型

中圖分類號：F8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31（2015）03-0016-05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15.03.03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銀行存款保險制度是指由銀行牽頭來組織銀行類存款性金融機構共同出資設立一家存款保險公司，各投保行繳納一定的保費，一旦某投保行發生虧損或破產，存款保險公司對該投保行進行救助或收購，并對存款人在需要時進行有效的損失賠償制度。存款保險制度不僅能夠適當維護存款人的利益，更為銀行體系建立了有效的競爭環境[1-2]，進一步完善了金融機構的退出機制，以確保金融秩序的穩定進行。

自1993年首家存款保險公司由美國國會創立以來，經粗略統計，截止到2013年年末全球已先后實施顯性存款保險制度的國家約有111個。目前對該制度實施的效果存在較大的爭議，如反對者Demirguc-Kunt和Detragiache（2002）通過計量模型，對 1980—1997年中 61個國家的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發現儲戶的覆蓋率越廣，該制度的實施對銀行業的穩定性負面影響越大，且不論該制度能否起到防止擠兌的作用，它始終是產生道德風險的根源[3]。支持者Diamond 和 Dybvig （1983）指出，存款保險是避免擠兌性恐慌的有效措施，但會帶來道德風險，然而并不代表存款保險政策無效，可以賦予存款保險機構一些職能來降低它[4]。Boot 和 Thakor（1998）則認為，為有效降低道德風險發生的概率，可采取的措施之一是建立顯性存款保險制度，這不僅可以防止銀行擠兌，且可以阻礙投機性擠兌[5]。但不論怎樣，隨著時間的推移，顯性存款制度將在不斷地爭議中逐步完善起來，最終優美的設計方案必對銀行業的健康發展產生正面效應。

盡管各國的顯性存款保險制度特征千差萬別，但實施的目的幾乎雷同，較為典型的是由美國聯邦政府建立的存款保險模式和以德國為代表非政府性的自愿參保的存款保險制度模式。這兩種模式的成功運行有效地降低了道德風險，提高了金融監管能力，但二者在具體實施細則（運營主體、投保方式、賠付方式等）方面卻存在較大差異。德國的非政府性且自愿參保的存款保險模式是由三大銀行集團（私人銀行、合作銀行和儲蓄銀行）的保險基金共同出資建立的，彼此間具有相互監督的激勵，官方不直接介入其運行。投保模式是由銀行自主決定是否投保，且當投保機構得到賠付時實行的是限額賠付[6-7]；在美國，該制度的運行不僅由政府直接干預，且采取了較為典型的實行強制與自愿相結合的投保方式，具體表現為聯邦儲備體系的州銀行必須參保，若并非州銀行，則允許自愿參保，并且由于當時的歷史原因而一直實行至今的賠付模式是全額賠付[8]。

國外學者對最優存款保險設計方面的文獻研究較為豐富。Diamond 和 Dybvig （1983）提出對存款保險的設計特征較為關鍵的是對存款保險機構賦予相關的監管職能以降低道德風險發生的概率，而不單是為防止擠兌。Kahn 和 Santos（2005）比較了三大金融安全網中，賦予一個或多個機構對銀行的監管職能的利弊，發現由于各機構間的利益沖突使得單個機構收集信息再傳遞給其他機構的激勵較弱，總成本較高，因存在信息不對稱，政府應把對投保銀行的監管權賦予給最具信息優勢的機構——存款保險公司[9]。Demirguc-Kunt 和 Huizinga（2004）從存款保險和對銀行的市場約束力（尤指針對銀行的道德風險）的角度出發，指出金融安全網難以設計和運營，而金融安全網對市場約束力是潛在的一個決定因素，存款保險機構又是金融安全網的一個方面，因而相對完美的存款保險方案可能利于提升銀行的市場約束力。經國際數據統計得出，除共同保險、私人或合資管理基金、自愿參保特性有效增加市場的約束外，顯性存款保險的所有其他特征均可能會降低銀行的負債利率和市場約束力[10]。Demirgüc-Kunt等（2008）站在國際宏微觀的角度，從加入和設計存款保險的影響因素進行探討，發現個人和公共利益對之有影響，外部環境及內部政治、經濟因素對加入和設計存保的影響也同等重要，還發現有三點原因使得銀行更易參保：一是高風險銀行占主導的國家；二是金融危機的影響；三是外部機構部門的壓力，比如IMF、EU等[11]。

國內學者對該制度的實施效果也做出了大量的研究。姚志勇和夏凡（2012）結合國際經驗，分析建立激勵相容存款保險制度的經驗和教訓，并證明出給定適當補貼，會存在規避“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的最優存款保險合約；此文獻的特色在于同時考慮“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的成本最小化的激勵相容來設計出盡力規避二者的制度[12]。潘靜等（2013）從存款保險對市場約束的影響這一視角做出了深入地分析，并設計出較為完美的存款保險特征，努力使其與市場約束相互兼容與協作；該文獻也是從激勵相容的角度出發，與其不同的是探究該制度與市場約束機制之間的關系來設計最優存款保險制度[13]。謝世清和莫太平（2012）基于四份國際規范準則①的分析，并結合我國的國情，從對基礎設施的建設、問題銀行的處理機制、與三大金融安全網間的關系等較新穎的角度出發來構建適合本國實際發展的特征[14]。

以往文獻研究中較多是單獨強調采用強制性保險特征，而較少理論研究共同保險，兩者常被分開研究。本文用博弈模型深入地探討，把強制性保險和共同保險相結合共同約束銀行業的經營以及存款保險機構的監督權問題，本文提出了對國有商業銀行要求強制性投保及對中小銀行實行共保的策略，并在存款保險機構有權監督的前提下使得顯性制度能夠較好地運行。

二、我國存款保險制度設計的博弈分析

截止到2013年末，我國的商業銀行體系主要包括：5家國有商業銀行、12家股份制商業銀行、上百家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以及郵政儲蓄銀行等，而除國有商業銀行以外的其他銀行都稱之為中小銀行。在存款保險制度即將執行之際，各家銀行根據各自的特點都在商討是否參加這一制度，相對而言，國有商業銀行的國有性質決定了此類銀行無足夠的激勵去參加存款保險，中小銀行經營的特質決定了它們參保的意愿程度。

現構造一個完全信息靜態博弈模型，就是否參加存款保險問題來探討國有商業銀行和中小銀行之間的博弈決擇。

（一） 模型假設

1.參與人是國有商業銀行甲和中小銀行乙，參與人甲有兩個戰略S甲=（參加，不參加），參與人乙有兩個戰略S乙=（高風險，低風險）；中小銀行全部參加存款保險，國有商業銀行不存在風險，實行統一費率，假定國有商業銀行和中小銀行都是理性人。

2.國有商業銀行在中小銀行未出現異常時的預期收益是A，在中小銀行存在高風險時的預期損失為L，損失率r（假設中小銀行在低風險時無其他損失）。中小銀行存在高風險時的預期收益為Eb，在低風險時的預期收益為Es，國有商業銀行對存款保險公司繳納的保費為M，對中小銀行而言，國有商業銀行參保時的保費N1低于不參保時的保費N2[15]。

根據以上假設，可以得出國有商業銀行與中小銀行的矩陣模型如下：

求解上述模型，得出國有商業銀行與中小銀行的納什均衡為（不參加，高風險），各自所得單位為（3，5）。

（三）分析結果

1.此模型的納什均衡是（不參加，高風險），這是較為經典的非合作性囚徒困境，即說明銀行的個體理性與集體理性存在一定的沖突。中小銀行自身經營存在的高風險特質決定了其參保的意愿性較強；而國有商業銀行的國有性質意味著國家是其風險的托底人，因而對國有商業銀行而言，以高成本來換取高穩定的參保形式是有待商榷的，由此該顯性制度的建立很可能會導致逆向選擇。在經濟轉軌時期構建顯性存款保險制度，若國有商業銀行對中小銀行等高風險金融機構的日常業務扶助過少，一旦這些高風險的中小金融機構發生破產，按照“多米諾骨牌效應”，中小金融機構潛在的破產風險會直接影響到國有商業銀行的正常經營，進而威脅到整個金融體系的穩定。

2.由上文分析可知，（不參加，高風險）雖是納什均衡，但并非人們想要的結果，不僅二者未達到帕累托最優，且不利于金融體系的正常運行。觀察該模型，存在一個帕累托改進組合（參保，低風險），若雙方進行合作，則可能達到帕累托最優的結果，但（參保，低風險）處于不穩定的均衡狀態，二者的自主合作是不可靠的。首先，若國有商業銀行選擇參保，中小銀行就有動機偏離自己的低風險，而去投資高風險的業務，只因有存款保險機構做最后托底人，一旦出現破產等狀況，存款保險機構會及時采取措施進行援助以降低破壞程度，這也是典型的道德風險行為。其次，若中小銀行選擇低風險，則國有商業銀行也有動機偏離自己的選擇，因由國家作為后盾，選擇不參保反而能獲得更大的收益。因此，在無外力干預的前提下，單純地依靠二者的合作無法改變該模型的納什均衡，即無法實現帕累托改進。

（四）改進策略

方案一：對國有商業銀行采取強制性投保的政策

其一，歷來改革目標始終是針對較大的銀行，中小行始終是效仿者，又因我國目前處于轉軌制背景下，國有商業銀行自知有國家的隱性擔保，其投資存在一定的軟約束力，進而使得投資決策審慎性不足。中小銀行雖有當地財政部門的支持，但一旦發生破產損失，當地政府限于財力不足不得不轉向國家求助，相對而言，中小銀行能得到國家較少的支助，故中小銀行必更多地考慮市場的約束而謹慎行事，因而自愿性投保的策略在我國行不通。其二，金融體系中存在著“擠兌傳染效應”，一旦中小銀行出現擠兌，則會立即波及到國有商業銀行，實行強制性參保的目的主要是針對國有商業銀行，只因其大都有完善的管理模式，整體運營良好，參保的積極性不強，若強制性要求參保，可能會引來國有商業銀行的不滿，因此可以考慮給國有商業銀行提供一些優惠，比如超出一定保費可以優惠等策略來對其進行補償。該策略也確保了存積足夠的存款保險基金，一旦出現金融危機，此基金足以保證存款人的利益，有效地降低政府和財政的資金壓力。

方案二：實行簡單差別費率

Gayle DeLonga和 Anthony Saunders（2011）曾想研究在聯邦存款保險制度下，單一費率條件下存款保險的引進是否致使銀行存在長期的道德風險，該研究調查了60家金融機構，發現自引進存款保險之后，確實提高了銀行的安全性及存款人的信心，但同時易促使銀行發生潛在的道德風險，若再實施單一費率的存款保險制度，則道德風險氛圍會更濃厚，且銀行的道德風險因無法完全規避，則只能最大限度地去降低它[16]。在正式建立存款保險的初期階段，堅持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按資產質量、規模公司信譽等風險因素，運用風險評估機構進行風險級別定位，進而采取簡單差別費率特征的顯性存款保險制度會相對提高銀行的約束力，進一步規范銀行的行為。

三、我國存款保險機構職能的博弈分析

（一）模型假設

1. 已知兩個參與人分別是儲戶和存款保險機構，且每個參與人都只有兩種行動可供選擇，即策略A=（監督，不監督），假設二者均為理性人。

2.所有銀行均參加存款保險，且實行單一費率，對于投保銀行的監督，盡管與投保銀行利益關聯最大的主體是儲戶和存款保險機構，但因其關聯程度不同所造就的對投保銀行監督的積極性不同，現就對投保銀行監督與否相關問題進行決策分析。

（二）模型構建

現分析儲戶和存款保險機構博弈的支付矩陣：

（三）結果分析

由上表可知，對存款保險機構而言，雙方均選擇“監督”的收益絕對比單方選擇“監督”的收益要高，在儲戶選擇“監督”時，存款保險機構也選擇“監督”獲得的支付比儲戶單方選擇“監督”獲得的支付要高，即1000>400；對儲戶而言，儲戶對投保行的“監督”近乎微乎其微，當存款保險機構選擇“不監督”時，那么儲戶“監督”的收益或許無法彌補“監督”的成本，其支付可能為負，即-500<0，且一旦投保行破產，最后會有投保機構對儲戶的損失來承擔這份責任，所以儲戶選擇“監督”的成本高于“不監督”，即200<300，因此，對儲戶而言，不管存款保險機構選擇如何，“不監督”是儲戶的最優策略。假設存款保險機構知道儲戶是理性人，所以理性的存款保險機構選擇“監督”是其最優策略。因而此博弈的占優戰略均衡解是（監督，不監督），便形成了儲戶搭便車的后果。這是一個“多勞未必能多得”的均衡。

（四）策略

1.對存款保險機構賦予監督權。此模型說明存款保險機構選擇“監督”是最優策略，所以我國在執行這項制度時應考慮賦予存款保險機構監督的職權，實施“風險最低”和“成本最低”相結合的制度特征，不應僅起“最后付款箱”的作用，此時需協調好三大金融安全網之間的關系，各司其責，才可維護存款人的信心并確保整個金融體系的穩定。

2.對中小銀行及儲戶采取共同保險的策略。存款保險制度中的共同保險意指投保銀行若出現破產等意外狀況時，由儲戶、投保銀行、存款保險公司三方按不同比例責任共同承擔由投保銀行破產倒閉所帶來的損失，重點是設定存款保險制度時需要考慮采用全額賠付還是部分賠付的策略，較高的保護程度增加了投保銀行從事高風險業務的幾率，同時降低了市場的運行效率，并提高了銀行的危機率[17]。設立共同保險的目的一是為了激勵存款人對其所在投保銀行的監督，進而降低投保銀行的道德風險，二來可以加強投保銀行自身的經營管理水平，從而維護社會的穩定。對國有商業銀行采取強制性投保的策略，而中小銀行自愿參保的積極性較高，此時對中小銀行實施共同保險，可謂是有效降低道德風險的手段之一。

建立存款保險公司的目的之一即是為保護小額存款人的利益免遭損失。小額存款人是社會的弱勢群體，其風險承受能力較差，若強制要求銀行和小額存款人來共保，則可能會額外增加小額存款人的成本，以致給生活帶來巨大的影響，甚至影響到社會的穩定，從而使其未發揮出理想的效果。因小額存款人的能力及影響力對銀行的冒險行為所起的監督作用微不足道，需對小額存款人實行全額賠付，以保證95%以上的儲戶資金安全。

四、建議

（一）采取強制性保險與共同保險相結合的政策

1.對五大國有商業銀行要實施強制性參保策略

顯性存款保險制度即將由國家推行，表明國家力求對其由隱性的雙軌制逐步轉變為單一的市場制，先前國有商業銀行雖無激勵去自愿參保，但2013年國家已出臺政策允許銀行倒閉，并進一步加快改善銀行業的治理結構，徹底完善市場退出機制，顯性存款保險制度正式實施預示著允許銀行倒閉的政策也開始執行。銀行業總資產中比重最高的五大國有銀行必無激勵去參保，這直接導致存款保險的基金規模急劇縮小，最終存款保險制度建立的目的就難以達到，存款保險無疑顯得力所不及。因此，無論基于國有商業銀行自身利益的視角，還是基于銀行業穩定性的視角考慮，政府對其都應出臺強制性投保的政策[18]。

2.中小銀行要嚴格執行共同保險策略

為了應對中小銀行的道德風險問題，只有實施共同保險的強制政策，中小銀行才會對自身的經營和投資有所謹慎。

（二）加大規范銀行行為力度，積極引導銀行業健康地發展

國家建立該制度不僅是要確保“大而不倒”，也重在力挺“小而倒不了”，然而隨著七月剛首批的三家民營銀行（深圳前海微眾銀行、溫州民商銀行、天津金城銀行）的試點運營及村鎮銀行規模的擴大，金融機構間的競爭亦逐日劇增，現如今許多銀行部門需要進行重整，國家固然要保證“小而不倒”，同時也要果斷關閉負債成本過大、經營不善的銀行部門，使得銀行體系能夠健康的發展。

（特約編輯：陳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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