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樂呵呵地走過來,那喜慶的模樣仿佛撿了金元寶,原本八方的步子,此時已經飄得不成形了。很少見到老舅這般高興,輕飄飄的步子好像在舞臺上表演。
村里人都說老舅是藝術家,搞藝術的??删褪沁@位藝術家老舅,愣沒能給我找個舅媽,快五十了,現在還孑然一人。我姥姥臨終前,把舅舅托付給了我媽。
老舅很怪,閑來沒事,就擺弄他屋里那只黑皮箱,很少和家人交流。有一次,老舅正在擦拭箱子,調皮的弟弟湊過臉去想看個究竟。就聽見他“砰”的一聲合上箱子,丟下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就氣鼓鼓地跑出去了,很晚才醉醺醺地回來,倒在門檻上就睡著了。從那以后,爸媽就給我和弟弟下了道命令:嚴禁偷看老舅的黑皮箱。
時間久了,這件發生在老舅身上的事就淡了??山裉爝@陣勢,又怎么了?
弟弟聽說這件事后,煞有介事地望望天空,嘻嘻哈哈地說:“這是要變天?。 敝形鐙寢屵^來叫我去擺圓桌,說中午在圓桌上吃飯。
桌子擺好,菜也上齊了,還特地給去世的姥姥姥爺擺了碗筷。很少喝酒的老舅,今天居然喝起了酒。酒過三巡,他望著爸媽,對著我和弟弟說:“姐姐、姐夫,今天在爸媽面前,我給孩子們看一下我的寶貝!”爸媽會心地笑了笑,對我和弟弟說:“去看吧!”
說完,老舅就從里屋搬出了那只黑皮箱。那黑色皮箱,外殼光亮,顯然是主人用心維護的成果。他小心翼翼地,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輕輕地打開箱子:花花綠綠的各種物件,表面光滑得如毛皮。還有一方看著像絲巾,似乎又厚得多的白布。它們靜靜地躺著,卻又那么亮麗,似乎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我說:“舅,這些是什么啊!”
弟弟激動地說:“我知道,我知道,是皮影,皮影!”
我有些疑問:“舅,是他說的皮影嗎?我怎么沒見過??!”
老舅微紅的臉上溢滿了幸福:“是皮影!舅舅年輕的時候啊,是一名專業的皮影演員?!闭f著,他把那些皮影一張一張展示給我們看,還不時饒有興致地演繹著,孫悟空、唐僧、白骨精……至于那塊白色的布便是屏幕。
原來舅舅年輕時是皮影演員。
這頓飯后沒幾天,他就在電視上給人講皮影戲,再后來作為縣里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代表,上了省里的報紙。
這會兒我才從媽媽口中得知,老舅年輕時候皮影戲演得可棒了,后來皮影戲不受人待見,劇團就解散了——當初的女朋友也跟他分手了,就因為對方家人反對老舅搞皮影戲。
而現在,老舅的皮影戲越來越受歡迎,似乎春天再次到來。只是有些時候,他還為當初沒多做些傳統的皮影片子惋惜!
高分解讀
本文緊緊圍繞中心人物老舅敘寫故事,文中有兩個自然段屬于插敘。一次回憶與弟弟旁觀老舅擦他的鐵皮箱子挨了訓斥,一次插敘交代老舅的身份——皮影演員。這兩處插敘對豐富老舅的形象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李雪松/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