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精神叫堅守,有一種美麗叫依戀。我的同事小蔣的父親蔣好就有這樣的品格。蔣好72個春秋,不離不棄,堅守在美麗的家園,依戀在青山綠水間。
立春那天,云霧迷蒙,細雨霏霏。我們沿著彎彎曲曲的鄉村小路,盤旋而上。透過車窗遠望,滿目青山,翠色欲滴,層層茶園,韻律有致。小車在綠流間穿梭,寒風夾雜著泥土芬芳,輕輕襲來,沁人心脾。
蔣好的家在一個叫高村的小山村,海拔500多米。房屋依山而建,錯落有致。四周群山環抱,樹木蔥蘢,修竹婆娑,一幅美輪美奐的山水畫卷舒展眼前。汩汩山泉從管道里噴涌而出,甘甜清澈的泉水如潔白飄逸的彩帶,嘩嘩流進一家一戶。這里一草一木,山山水水,甚至連老人小孩都一樣的古樸平實。農戶之間的小路是鵝卵石鋪成的,表面光滑明亮,走起路來發出“咯咯”的聲響,這是高村人祖祖輩輩用堅實有力的雙腳磨出來的“連心路”。全村人口不足400人,一條千米長鋪設不久的水泥路,把百戶人家連接起來,這是村民們唯一通往外界的大道。小山村是那樣的安祥寧靜,令人愜意。
來到蔣好的家,小狗趴在家門口,顯得憨厚溫馴。門前正在釀酒,爐火正旺,淡淡酒香伴隨著山里的寒風,彌漫空中,飄出大山,飄向遠方。這是最古老最簡易的釀酒法,釀酒桶是木制的,水是山泉水,燒的是木柴,盛酒也是木桶,排酒管是毛竹的筍殼拼接而成,就連加水也是用葫蘆水瓢,沒有任何塑化劑。盛情難卻,我們紛紛舉杯品嘗,酒順著喉嚨慢慢流進肚里,頓感遍身暖流,醇香滿滿。
走進蔣好的老厝,溫馨的背后,帶有幾分淡淡的苦澀,一種無可名狀的酸楚油然而生。老蔣已是七十古來稀,歲月在他臉上刻滿了道道深深的皺紋,寫滿了一個個關于堅守的故事。從他手上厚厚的老繭,我讀懂他與大山的情愫。
一座由五開間、小庭院、廚房和儲藏間構成的老厝就是蔣好的家。從懸掛墻上的牌匾得知,老厝名叫玉春堂。老蔣深情地回憶,多年前印尼的表姐費盡周折,回鄉省親認祖,就是以“玉春堂”為線索,親人才得以團聚。一晃二十多年,“玉春堂”依然靜靜地倚在土墻上,卻時時寄托著對遠方親人的思念。
老厝歷經百年洗禮和風霜雨雪的敲打,土墻斑駁,瓦片發黑,有些角落長出苔蘚,屋檐有的已成朽木,卻傲然挺立于大山里。老人就像老厝一樣,百年不衰,身體硬朗,精神矍鑠,說話有些土氣,卻充滿親和力。
這是石臼,這是石磨,那是谷倉,還有石墩……老人如數家珍。這些老掉牙的“古董”在人們看來一文不值,但在蔣好的心里是不可多得的寶貝。懸掛橫梁的大鼓,漆色全無,鼓皮蒼白,鑲嵌大鼓的圓釘銹跡斑斑,老人視為傳家珍寶。因為逢年過節,古大鼓自然派上用場,給這靜謐祥和的山村帶來喜氣,難怪老人沾沾自喜。
老人家里也點綴些現代元素,比如彩電、電飯煲、節能燈,還有廣播。他說最喜歡聽薌劇,有時也聽聽中央新聞,了解國家大事。
老人擁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天然,沒有任何的粉飾雕琢,就像他對大山的依戀一樣難分難舍。菜地是兩個老人打理,時令蔬菜應有盡有,四季不斷。菜地不施化肥,不打農藥,害蟲手工捕捉。這些無污染的“綠色”蔬菜不僅能自給自足,還常常供應城里的兒子。下腳葉是家禽家畜的天然食品。靠外墻的一茬就是雞舍,一二十只花閹雞,抖著艷麗的羽毛,相互追逐打鬧,不時發出“喔喔”叫聲。家里分得的山地,竹木茂盛,老人寧愿守山受窮,也舍不得砍,舍不得賣,柴火專撿枯枝爛葉。
讓老人感到欣慰的是兒子、兒媳婦都在縣城工作,外孫女在省外讀大學。孝敬的兒子叫他搬到縣城住,可享清福,蔣好卻堅決不依。他說,這是他的最好家園,在他6歲的記憶里,爺爺就住在這里,掐指算來至少100多年的歷史,只要兒子常回家看看就心滿意足了。
我突然明白,我的耄耋老父,為什么縣城不住,總往老家跑。這一刻,我特別想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