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的圓滿或其它意味

這個題目有點哲學，其實不然。我非常快樂地寫下，滿目是生活的陽光和燦爛。當我挨近這漫山漫溝的柚子樹林時，并沒有這種感覺。站上公路邊上的觀景臺，有人說：“看！”順著指向，目光投向遠處，翠綠的柚子林沿著山溝底，密密地鋪向山上，延伸到遠處，林間無數的點點黃白，便是掛著的柚子。那深遠的山頂下方，有一線不規則的白色小方塊。“像什么？”還沒有反應過來。“布達拉宮。”幾個字便進入耳中。經引導，恍惚一看，還真有點像。我去過拉薩，看過宏偉的布達拉宮，定神下來，只有對號入座。其實，并不像。那些白色的方塊是村民新建的樓房，遠遠望去，色塊有些稀松，有些單薄。但我不能拂主人意。作為一處景色，在萬綠叢中的一抹亮白，還是很明麗和有韻致的。當車子沿平坦的公路將我們送到“布達拉宮”村子，進入柚子園，我就完全跟著感覺走了。

這是一處觀賞的柚子園。園邊村道上，矗立高高的枝型路燈，燈罩垂著，淺黃色澤，造型與柚子完全一樣，別致得很。從木棧道走進園子，因為柚樹都不高，所以一路移步，滿目柚子迎面而來，多是成熟的姣黃色，偶有綠中泛黃的。形狀真是千姿百態，讓人嘆為觀止。我不是沒有見過柚子樹，村前村后，房前房后，都單株的或小面積的，即使大面積，也多是只在林子邊上看看。現在，我如同一條小魚，悠然自在地游在柚子樹的海中，周圍有綠浪的簇擁，還有濺出的大朵潤澤的黃色浪花。黃綠色彩交相輝映，柔和移走。這種感受如此生動，如此生機盎然。綠浪的簇擁很輕柔，只可意會；黃色的浪花一波一波，讓人有一種視覺輕曼的享受。這都是在林子邊上無法體會到的。

滿山的柚子都成熟了。任何東西成熟了就有溢出來的美麗。當這種美麗以儀態萬方的樣子呈現出來，是格外能打動人的。我就是這樣被打動了。柚子懸掛在枝條上，圓潤豐滿，有單身一粒，臉露華澤，像羞澀的待嫁新娘；有兩粒依偎一起，親親密密，像戀中情人；有三粒團聚著，像久別重逢的兄弟；還有更多，讓人無法想象，五六粒像葡萄般一串的，真不知道那看似纖纖枝條，能有這么堅韌的承受能力。有的在樹的上端，盡情展示姿容，大方地讓游人欣賞；有的靠著路燈桿，同那些柚子般的黃燈罩一樣擺造型，不仔細辨認，真會混在一起；還有的在樹的下端，垂掛的地面上，像隨時要接受大地母親的擁抱。這種種的姿態特別有生活情調，于是吸引游人在它們面前留影，三三倆倆，都露出滿足的笑意。滿樹的柚子，滿園的柚子，滿山的柚子，呈現的不就是生活？豐富多彩，美滿熱情，幸福燦爛。

有意思的是，柚子樹上，時不時出現懸掛的紙牌，小小的，做得精致，這紙牌可不單是工藝品，它上頭還寫著字。有一片寫著：“親，我已經有了主人。”這片紙牌做成心狀，這行文字委婉地流露一女怎能嫁二男的純樸，潛臺詞再明白不過了：可不能強要我啊。還有一張紙牌這樣寫：“如需摘采，紅肉一粒30元，白肉一粒15元。”這里的柚子稱琯溪蜜柚，有的肉囊紅色，有的白色，紅色的比較珍貴。這些文字更直白，直截了當，很有市場味。在一片充滿詩意的園子里，在一片蕩漾著美麗的園子里，這些樹上的小紙牌給了人們另一種生活的實在。哦，原來幸福的生活并非遙不可及，它就在你身邊。

棧道蜿蜒地伸著，先是往山下，后來又轉回來，彎向山上。在山上道旁，出現了一棵挺拔的香樟樹，高挑的個子，蓬勃的樹蔭，相距數十米外，還有同樣的另一棵香樟，窈窕腰肢，伸張的枝葉。村民說這是一對“夫妻樹”，相親相愛，已經很長時間了。據專家測定，有300多年的歷史。在歷史長河中，300年只是短短一瞬間，在人類生活里，足足有幾代人。幾代人相親相愛，是不是傳遞出一種歷久彌新的和睦，或者包容，或者中庸。在大規模種植蜜柚時，這兩棵樹被異口同聲、理所當然地留了下來，同時還在樹旁路邊修建一處進香臺，四時香火裊裊。當然村民們也得到了饋贈，村里的雙胞胎特別多，人們將這現象歸功于“夫妻樹”。

這個村子叫高寨，顧名思義便知在深山里。當年戰事頻繁時，這里也無法避免。這一頁已經翻過去后，經過辛勤耕耘，起了翻天復地的變化。滿山漫坡玉石一般鵝黃的碩大的柚子，清楚地推出兩個字：美滿。

當我離開這片出奇美麗的柚子園時，薄暮已在山間悄悄升起。回望村子，那一抹白色的“布達拉宮”隱隱約約，最后終于褪去。只是我在柚海中徜徉時的幸福感覺卻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