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柚花還未成為風景的時候

我常常想，第一個發現柚花之美的人是偉大的，第一個呼喚朋友們來看柚花的人是偉大的。或者，柚花的美同時震撼了很多人，大家突然醒過神來，原來，不僅僅柚子的果實是美的，柚花也是美的，于是，呼朋喚友來賞柚花，在柚花海里來回穿梭，一會兒湊近鼻子聞聞這朵，一會兒用手托托那朵仔細端詳，正陶醉的時候，伙伴們發出一陣驚呼，原來他們發現了一簇更罕見的大朵柚花！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柚子樹是經濟作物，僅此而已。在農民的眼里，美似乎是不存在的。或者說，只見果實之美，不見花之美。記得父親種了三畝柚子樹，春天到了，滿樹繁花盛開，那是花朵一年一度盛大的節日。花朵一串串一咕嘟一咕嘟閃現在綠葉間，滿含盛開的喜悅。我走到哪里，花香便流動到哪里。整個村莊田地里大都種著柚子樹，讓我仿佛置身于巨大的香坊。我聞著柚花香，想湊近前仔細欣賞這美麗的花朵。“花太多了，要疏花一下。”父親教我怎么疏花，碩大的留下來，細碎的毫不留情地摘除，保證坐果率。回想當年，我辣手摧花，也不知有多少潔白芬芳的柚子花從我手里跌落？

在那個人人只注意果實沒人關注花朵的年代，我愛上了柚花的美，柚花的香。最妙的是來一場春雨，柚花雪白一片，從東到西，恍若乳白色的花霧，還透著些許青綠，在春雨的洗濯下容顏越發姣好。淺淺的水流兩旁密匝匝柚花怒放，落英繽紛，水上飄著純白的花瓣兒，穿越石隙，向下流去，讓人心神搖曳，牽掛著那片片潔白花朵的命運。柚花嬌羞的笑臉覆蓋了整個春天，漫天遍野的花朵輕輕敲打著夢境的窗欞。我真想拿一本書到柚子樹邊去讀。現在想來，也算是一個敏感的美的捕捉者吧。近年來城里人發現了柚花的美，從城里追香而來。而父老鄉親，慷慨地把美呈現給他們，看著城里人欣喜的臉龐，才恍然覺察：原來，我們早就是大片美的擁有者。

如今美麗的柚花已經成了平和的一張名片，每年三四月的時候，平和的柚花就會向四面八方的朋友發出深情的召喚，愛花人如潮水一般向平和涌來。高寨的柚海“布達拉宮”是觀賞柚花的最佳地方，一座座閩南民居錯落有致地點綴在漫山遍野的蜜柚林中，站在村部前的觀景平臺上俯瞰，目力所及，幾千畝綠油油的柚子樹長滿了山野，一條觀光木棧道蜿蜒其間，就像一條美麗的飄帶。我最喜木棧道，木棧道最為休閑而詩意，再加上美麗的柚花與醉人的柚花香，愜意無比。行至一半，游人登上“巨柚”造型觀景平臺眺望柚海，三五成群在柚海索橋上留下串串歡快的笑聲。記得我和文友去時，那天有霧，霧飄飄渺渺緩緩流動著，霧氣阻擋視線的效果是奇特的，那是一種流動的阻礙，似乎很軟，卻又無法穿透，柚花若隱若現，帶著很大成分的神秘感，需要一層一層剝去面紗，到了眼前才清楚起來。柚花花瓣白皙而狹長，當中一支鵝黃色的花蕊傲然挺立，花蕊頂端挺立著一粒濕漉漉的綴滿絨毛的細珠，嬌嫩無比。剛結出的的蜜柚果在花瓣的簇擁下猶如三千寵愛于一身的剛孕育的小王子，那種美麗撓得人心頭酥軟。此情此景猶如仙境，青山如畫，游客飄飄欲仙，賞完柚花再背倚青山吃上一頓地道的農家飯，不亦快哉！記得朋友對那道土雞燉虎尾輪念念不忘，那地道的農家風味時刻縈繞在心頭，讓人盼著柚子成熟的時候再次故地重游！

柚花醉人，柚子也醉人，柚花、柚子都成了一道必不可少的風景。如今平和縣每年10月份都要舉辦蜜柚節，這是專屬于平和人的盛大的節日，蜜柚搭臺，經濟唱戲，促進招商引資和項目建設。十月平和，柚果飄香，高朋滿座，成千上萬顆蜜柚壘疊成蜜柚的金字塔，甚至用蜜柚擺成“龍”的形狀、“福”的形狀、土樓的形狀，匠心獨具，大氣而優美。其中柚王爭霸賽更是將蜜柚節推向了高潮。種有蜜柚的人家，往往將蜜柚林里那幾顆最大的蜜柚擺在家中案頭，既可觀賞，也可作供品，具有各種含義。琯溪蜜柚名揚四海，如今在白柚的基礎上又增添了紅柚、紅中紅、黃肉蜜柚的品種。就我個人喜好而言，紅中紅過于喜慶反而有些俗氣，紅柚好吃又好看，黃肉蜜柚比較罕見，而真正味美多汁的是白柚這種老品牌，聽說白柚屁股底有一圈明顯的官印，是作為當年的朝廷貢品而留下來的特殊印記。有了這道官印，才是正宗的琯溪蜜柚。我的個人經驗是，每瓣白柚外皮剝開后都帶有些許的粉紅，這樣的柚肉絕對多汁而甜美。文友笑道：“你這是事后諸葛亮，買的時候看不懂，等剝開的時候為時已晚。”大家一起哄堂大笑。我還向平和文友學了一個掰柚子的招數。之前我經常把柚子皮切成七八份掰開，將柚皮置于鼻下，香味沁人心脾。文友教我：將柚皮從中間割一道圓弧掰開，上下兩部分的柚皮保持完整，這樣，柚肉吃不完的時候還可以將柚肉放回柚皮中，將柚皮蓋緊，可以保持水份，第二天吃的時候甚至比第一天更為鮮美，以免柚肉干裂。我愛柚皮的香甚于柚肉的香，聰明智慧的平和人將柚皮制作成果脯那是一道無上的美味。我不禁感嘆：只有平和人才真正懂得柚子，包括懂得柚子需要什么樣的土壤和水分，包括為避免蟲害而給柚果穿上外衣，給予柚果精心的呵護，這樣養出的柚果怎能不具有大家閨秀的風范？琯溪蜜柚理所當然屬于平和，大芹山的雄渾與花山溪的靈動共同孕育了琯溪蜜柚這一碩果，就像大棗之于山東，鮮桃之于平谷一樣。

每年四月柚花飄香，那是柚花對平和人最深情最美好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