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愛一條生路

放愛一條生路

杜甫在《又呈吳郎》中寫道：“堂前撲棗任西鄰，無食無兒一婦人。不為困窮寧有此，只緣恐懼轉須親。”

看過《東方時空》的一個報道：鄱陽湖作為中國最大的淡水湖，每天有數以百萬計的候鳥從遙遠的西伯利亞來到這里過冬，其中僅天鵝就有八萬多只，可以說鄱陽湖就是中國的天鵝湖。天鵝帶著他們的子女不遠千山萬水來到南方， 主要以水生植物為食，也兼食少量水生昆蟲、蠕蟲、螺類和小魚，所求甚少。誰曾想，這里卻天羅地網，很多天鵝回不去了。鄱陽湖畔百慕大給天鵝帶來非常大的傷害，人們經常聽到天鵝在哭，它的眼神很悲哀，眼角全是淚，它們的同伴會來救它，甚至不惜同歸于盡。而我們人呢，在做什么？

類似的情況或者算是不同的情況，我親歷過。菜地里，我們在看成長中的瓜，種瓜人為了防止小鳥偷食，在菜地周圍拉起了大網，網上沾了蜻蜓，沾了蝴蝶，沾了小鳥，或高或低，就那么掛著，遠處近處都有。5歲的侄兒嚇壞了，忙撲到我懷里，他的驚恐是可以理解的，看上去真有點像恐怖片。就在不遠的前面，我們看到一只被網纏住的小鳥。我試圖幫它解開纏在腳上的繩，才發現，真的很難，那尼龍繩很結實，纏繞了無數圈，連我都擺弄了好久才把繩拿下來，單憑小鳥自己，或者即使是它的同伴來救，也是無能為力的。

看過一段文字《耳朵里的蟲子》，文章大意是這樣的：童年的一個夏夜，一只小蟲飛進一個小朋友的耳朵，他著急地哭了，奶奶安慰道，往耳朵里滴一滴清油，就能把蟲兒憋死。而媽媽卻讓小朋友站起來，把耳朵對著燈光，媽媽趴在小朋友的耳朵上，喃喃唱道：“蟲兒蟲兒快出來，給你光亮讓你玩……”很快，蟲兒就爬出來了，圍著燈泡，快樂地旋轉。這兩種方法，前者是生活，后者是詩歌。其實，蟲子也只是誤打誤撞飛進了小朋友的耳朵，它也很著急，它也在尋找出來的路，如果我們幫它一下，它就能飛出來，放它一條生路，事情就能解決了，兩全其美。

小學時學的古詩，其中有一首，最后兩句是“茍能制侵凌，豈在多殺傷？”當時我還不太理解，只覺得瑯瑯上口，感覺蘊含著什么，好像是一種建議，更是一種質問，很正義的。多年以后，我知道是杜甫的《前出塞》，全詩是這樣的“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殺人亦有限，立國自有疆，茍能制侵凌，豈在多殺傷？”侵凌固然是不對的，但是作為戰士，對方也只是執行命令，只要能去除侵略和凌辱，為什么非要拼得你死我活？

后來，我開始寫文章，我也希望小小的文章可以傳遞善良悲憫。希望這世間少些紛爭，多些美好。

伸出你的手

直到那天，我才真切地看到小鳥們在雨中的驚惶與不安。在那天之前，我從來沒想過下雨的時候，小鳥們怎么辦？

雨后的小路上，我彎腰低頭行走。我不停地尋找著，我在心里默默地祈愿：請給我一雙明亮的眼睛吧，讓我可以看清掙扎中的小生物，請給我一雙敏銳的耳朵，讓我聽到小生物微弱的求救聲。

那天看到地上有只夏蟬，好像在掙扎著。我走過去，果然，它一邊的蟬翼有點破損，可能飛不起來了。有幾只螞蟻附在它身上。我幫它趕走身上的螞蟻，又想，若讓它留在原處，螞蟻們很快又會找過來。何況，又在路中間，若有車子過來怎么辦？我用樹葉把它帶到路旁的草地上，又一想，草地里有沒有螞蟻，會不會再來侵擾它？怎么辦？帶走它嗎？可我怎么養它，用什么？只是無奈，心里涌起惻惻的悲哀。

一次走在路上，無意發現跌落路旁的一只小燕子，抬頭一看，高高的屋檐上一個燕窩。燕子那么小，根本無力起飛，連叫聲都沒有。我把它放在手心，它軟軟的，無力地看著我。顯然，大燕子不在，不知道它的小寶寶跌落地上了。我們決定把它送回燕窩，可燕窩搭得老高老高，根本夠不著。于是，向旁邊的住戶借來凳子，還是不夠高，又借來梯子，勉強夠得著，才小心翼翼地把小燕子放回巢中。那是令人自豪的一次拯救。

其實在救助的過程中，我也很怕“好心辦壞事”，比如幫蝸牛離開危險的路面，但是它本來的意愿是什么，會不會因此反而害了它？比如幫植物脫離我認為骯臟的地方，會不會讓它因為環境突然改變反而不適應？比如……由于常識的匱乏，我很可能做錯事，但小動物小植物們卻不能發聲拒絕，也無法一走了之，對我強加給它們的新環境新情況做出改變。后來看到資料“只將此心，推及物類”，大意是至少它們還有一次機會，不能因為擔心便放棄救治行動。只是，我要更加小心，讓它們少受些傷害才是。

很多時候，我只對小動物植物的情況能有所作為， 我擔心它們的境遇，牽掛它們的安全，對社會事務，對人際關系，我卻是無能為力的，有人說我太關心小事，不重視大事。當時我也很驚訝，現在我忽然明白，我不是不關心大事，而是管不了大事啊。

有很多小事還是可以做到的，比如：在寒冷的街頭買東西，不要和小販討價還價；在雨中，買走賣花阿姨籃子里最后的幾枝花，好讓她早點收攤回家；在公共汽車上，給老人和小孩讓座；溫和友善對待身邊的人……能力很小，做的事也不大。但我相信，伸出你的手，小小的溫情可以點亮人間。

腳下的生靈

春天到了，毛毛蟲多起來了，一只一只慢慢地在地上爬行。黑黑的，毛茸茸的。不知它們從哪里來，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由于它們對路況不熟，行動緩慢，路面上可謂“橫尸遍野”，可它們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險。我真的很為它們難過。雖然小的時候我特別怕它們，其實，克服偏見，它們還是有點可愛的，憨憨的。一年一年的春天，它們會不會變成蝴蝶？

雨后，總有蝸牛成群出現，它們在路上慢慢地走，真的很讓人擔心。車子不時經過，蝸牛的殼好脆弱，連房帶身的碎裂讓人目不忍睹。我很納悶：雨后，為什么蝸牛總是隨時隨地出現在路中央，多危險啊。查資料得知，因為蝸牛喜歡濕潤的環境，下雨后濕度大，特別是夏天的雨后，溫度加上濕度，蝸牛們于是紛紛爬出來啦。

還有蚯蚓，蝴蝶等小動物，它們都喜歡到路上，或者翩躚圍著汽車飛舞，或者漫步繞著腳步蝸行。甚至常常橫穿馬路，到底是要去哪里呢？串門，或者去找親戚？可是，真的很危險。

如果遇上了，我通常會隨手把它抓到路旁去，如果是我不敢抓的，比如蚯蚓，比如毛毛蟲，我就借住樹枝，樹葉或其它什么東西，把它們運送到路旁。

后來看到一篇文章，說人們的突然干預，可能會擾亂蝸牛約會的行程，可能會取消蜘蛛的一頓美餐。我于是開始有些猶豫了，是否一切隨其自然？再后來，我站在它的身后，讓更大的目標引起司機和路人的注意，直到它們安全地走到路邊去。

我很想告訴它們：花園才是你的家，草叢才是你的園。路人的踩踏多是無意而為，卻是致命之傷，而你的躲避是那樣的盲目而遲緩。所以“請不要到路上來。”但它們聽不懂，所以我很想對聽得懂的人們說：“請留意您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