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述(?—36),字子陽,扶風茂陵(今陜西興平縣)人。曾割據巴蜀地區(今天四川、重慶),后在公元25年,他與劉秀同年稱帝,建立“成家帝國”,作為勢力最強大的一個割據集團,與劉秀一直打了12年。
公元36年,成都郊區,不甘投降東漢的他親自披甲上陣,結果在混戰中,被吳漢部屬高午的長矛刺穿了胸膛,成都被吳漢攻下,公孫述三族幾百口人,不分男女老少,統統被殺,為了報復,吳漢還下令屠城,成都陷入一片血雨腥風之中,幾萬男女老幼被殺,在這場浩劫中,公孫述大興土木修建的宮室樓閣也毀于一炬了。那么,公孫述是怎樣發家的?為何落到這個下場?
能干的官二代
公孫述之父公孫仁,在西漢末年的哀帝、平帝時是河南郡(今洛陽市)副省級公安廳長(秩位比二千石的都尉)。根據西漢的“任子”制度(父親為官,其子可因此出仕),他在漢哀帝時以皇帝侍從(郎官)職位進入仕途。因為公孫述有才,漢平帝時升遷為中散大夫,常在皇帝周圍以備咨詢。
公孫述后赴地方任縣長(漢朝的大縣行政長名“縣令”,小縣行政長名“縣長”)。公孫述在清水(甘肅天水郡上卦縣),因為他年輕,其父派了一位老部下去幫助他。一個月后,老部下回來對公孫仁說:“令郎很聰明,根本不用別人教導。”公孫述從小耳濡目染,加上在朝廷做了幾年中散大夫,懂得官場明、潛規則,有行政經驗。
能干的公孫述得到郡太守的賞識,讓他以小縣縣長的身份兼管旁邊4個縣。他把5個縣治理得井井有條條,路不拾遺,百姓以為有鬼神相助。到了王莽天鳳年間,他已經是省部級地方官了(蜀郡太守),蜀郡治所在導江(今邛崍市臨邛鎮)。
割據稱王
王莽地皇(20—23)年間,綠林、赤眉起義爆發,全國陷入長時期大規模的戰亂之中。公孫述是一個有野心的知識分子,他用自己的眼睛觀察天下大勢,用自己的大腦考量新朝帝國的走向。等到23年,王莽被義軍所殺,劉玄在長安稱帝的消息傳到蜀郡時,他也行動起來,把兩位反王莽的將軍——河南南陽的宗成、四川廣漢的王岑請入蜀郡。宗成和王岑當時都以響應劉玄名義起兵,前者自號“虎牙將軍”,后者號稱“定漢將軍”。
然而,公孫述發現自己是引狼入室。宗成、王岑到了富庶的成都后,立刻放棄了復興漢室的口號,攻城略地,縱兵搶劫,成都百姓深受其害。
悔恨的公孫述決定解決宗成、王岑這兩股禍害。他召集邛崍精英說:“普天的百姓讓王莽給禍害苦了,都想念復興劉漢江山,所以一聽說自稱是劉漢的將軍的隊伍來了,都跑到路邊迎接。沒想到這宗成、王岑比土匪還惡劣,捕獲女人兒童,放火燒房屋,根本不是義兵!我打算割據自保,以等待真龍天子出現。諸位先生,愿留下的,一起和我一起滅掉這些土匪;不愿意留的,現在就可以走。”
于是,公孫述讓人冒充更始帝劉玄派來的特使,委任他為“輔漢將軍”、“蜀郡太守兼益州牧”,當場授以早就準備好的官印。很快,臨邛幾千名子弟兵組成剿匪部隊,迅速殺向成都,等到了成都郊區,又有好幾千精壯漢子加入。眾志成城,銳不可當,把宗成、王岑這伙烏合之眾打了個落花流水。宗成、王岑被殺,部眾被收編。
抓槍桿子、奪地盤原來這么簡單,公孫述爽歪歪,找到感覺了。他再也不要打勞什子劉漢招牌了。24年,他派弟弟公孫恢將更始帝西進蜀中的軍隊擊潰、驅逐,自立為蜀王,不回臨邛了,就在成都住下,成都成為其王都,并開始大興土木建造王宮。
善用詐術
當時中原和關中地區兵荒馬亂,城池破敗,饑荒連年;而蜀地富饒、兵強馬壯,各地讀書人和百姓多逃來巴蜀避難,西南少數民族酋長也派使節前來稱臣納貢。公孫述割據集團日益擴大,公孫述逐漸有了做皇帝的野心。
漢朝盛行怪力亂神,讖語流行。公孫述一天做了一個夢,夢中有個白胡子的老神仙告訴他一句讖言“八厶子系,十二為期。”這句話可以翻譯為:八厶為“公”, 子系為“孫”,即公孫可以做皇帝,但是以12年為期限。公孫述夢醒后,深深沉浸在做皇帝的美夢之中,他將讖語告訴妻子,妻子有些惋惜地說:“哎呀,天子雖然尊貴,但12年太短了。”
飽讀詩書的知識分子公孫述把孔夫子抬了出來:“朝聞道,夕死可矣,何況能當12年皇帝呢!”
為了建立權威與合法性,在正式稱帝前,他采取了兩個詐術。他用官方意識形態讖緯學,論述劉漢滅運的理論根據。他說:孔子作《春秋》就斷定赤制(漢朝尚火德,尚赤色)只有12代。漢朝到了漢孝平帝就是12代了(含呂后一代),孺子嬰不算,而且王莽實際已經滅漢了。他還制造了一個“飛龍在天”的謊言:有一條神龍在夜間從殿前井中躍出,出現在辦公大殿上,龍身銀光閃閃,為了紀念這次瑞祥的出現,他叫高手匠人在自己手巴掌上紋上“公孫帝”三字。
于是,在劉秀稱帝前2個月,公元25年農歷四月,公孫述自稱“成家帝國”皇帝,年號“龍興”,以白色為尊貴的顏色。
公孫述稱帝后,即派兵東征北伐,占領巴郡和漢中,于是益州之地全入“成家帝國”版圖,聲勢浩大,震動關中和荊楚,連關中豪強也有領兵歸附的。此后,他曾幾次派兵東下荊楚、北伐關中,但由于沒有全力以赴,只是偏師出擊,都沒有成功。30年,劉秀曾經寫信要他投降,當時正如日中天的他不曾理會。
32年,成家帝國的北邊戰略緩沖勢力——隗囂集團被劉秀統一,隗囂的13名大將、15屬縣、10萬軍隊全部投降。隗囂本人只帶了少數親兵和妻兒老小,逃到甘肅天水。多虧公孫述派人支援,才幫助隗囂守住甘肅上卦縣,隗囂才免了滅頂之災。隗囂在公元33年病死,其子隗純與部將馬援投降劉秀,當然這是后話了。
隗囂的失敗,給成家帝國百姓帶了極大的心理恐慌,公孫述也被嚇了一跳。怎樣才能穩定人心?他又故伎重演。
成都郊區有一座秦朝留下的舊糧倉,一直空空如也。公孫述把此倉命名為“白帝倉”(即他公孫述的倉),他派人大造輿論,說里面有無數糧食。百姓大為驚奇,以為公孫述會“乾坤大挪移”,從別處移來如山的糧食。一時間,成都百姓生意不做了,關門,到“白帝倉”看奇跡去;家里的活,暫時放下,鎖門,全家去看奇跡了……
“白帝倉”前人山人海,人聲鼎沸,公孫述站在高高的臺階上,裝模作樣地問官員們:“白帝倉能自動產生糧食嗎?”“不能!”做托的官員們回答道。公孫述說:“是呀,根本就沒有糧食嘛!我告訴你們:聲稱隗王(隗囂)已經被徹底打敗的謠言,也如白帝倉一樣,希望大家不信謠、不傳謠,不要動搖我成家帝國的根基。”他企圖用這種空話、虛言穩定人心。
井底之蛙
公孫述喜歡擺派頭,全副心思都用在當皇帝、講排場、享受榮華富貴。公孫述是官二代,少年時代即擔任皇帝侍從,熟悉皇室禮儀制度。稱帝后,仿照漢制,備了一整套依仗隊伍,每當有事,必先備好儀仗隊,方才威風凜凜地出來,把皇帝的譜擺得十足,而有識之士對此十分反感。
西北隴右軍閥隗囂部將馬援和他是鄰居,少年發小,作為使者去見他,公孫述竟然擺出皇帝的派頭,在大殿布置莊嚴的儀仗隊,搞繁瑣的繁文縟節,把馬援當成外來使節,要他行三跪九叩之禮,對他十分怠慢,沒有絲毫人情味,令馬援十分不滿,也一眼看穿了這位老友的虛弱。而幾年后,劉秀對來訪的馬援十分客氣,他在洛陽宣德殿走廊下,穿著平民服飾,“頭幘束發”,以平民風格恭候馬援。
面對公孫述和劉秀迥異的表現,馬援預言:公孫述乃井底之蛙,必敗。當時天下群雄并起,鹿死誰手還未見分曉。公孫述不學習周公、劉邦、劉秀求賢若渴、禮賢下士以接納天下英才,不去興圖大業,反而妄自尊大,刻意修飾邊幅、擺架子、講排場,這樣目光短淺的妄人,是不可能成就大事業的。
劉秀當時在北方思賢若渴,極力籠絡天下豪杰英才,勢力不斷發展,人心逐漸歸附之時,公孫述卻猜忌群臣、察察為明,任人唯親。稱帝之初,他便重用自家兄弟,大弟公孫光被他任命為國防部長(大司馬)、次弟公孫恢為財政部長(大司空),把槍桿子和錢袋子托付給弟弟們掌管。后來他又封兩個兒子為王,以犍為、廣漢等縣為封地。許多大臣提反對意見,說天下未統一,將士們還在前線與強敵浴血奮戰,而無獎賞,而兩位公子無尺寸之功,突然被封王,會打擊將士們的積極性。公孫述不聽,而且變本加厲地重用公孫家族的子弟,帶兵大將常常受到公孫氏子侄的凌辱,很多人對公孫述怨恨不滿,軍心不穩,士氣衰落。領導無正氣,下面自然無士氣。從上到下的各級文武官員們紛紛消極起來,人心浮動,離心離德。
他還像王莽一樣,喜歡隨便改易官民、地名,造成不必要的混亂。最為惡劣的是,他進行幣制改革,與民爭利,搜刮民脂民膏,下令廢除銅錢,實行國家壟斷的鐵錢,導致民間正常的商業貨幣流通受到極大的阻礙,百姓怨恨公孫政權,便編出一首童謠來詛咒他:“黃牛白腹,五銖當復”。讓小孩子到處傳唱,大造輿論。
“黃牛”指王莽,因為他崇尚黃色;“白腹”則是映射公孫述,因為他崇尚白色,自稱“白帝”,兩位皇帝被貶低為一頭牲畜,是詛咒他們將來會像牛一樣被人殺掉。那時,劉秀的大漢復興,五銖錢(兩漢通用的銅錢)重新流通,百姓能安居樂業。
困獸猶斗
建武十一年(35),劉秀派兵進攻巴蜀,以消滅全國最強大的割據政權——“成家帝國”,完成統一大業。大將岑彭沿長江西征,一路勢如破竹,各地守將開城投降,大軍長驅直入,直抵武陽(今四川彭山)。中郎將來歙則率軍進攻漢中。公孫述派武林高手刺殺了岑彭和來歙,但大廈將傾,靠暗殺手段無法挽救自己滅亡的命運了。當年冬天,劉秀派大將吳漢和臧宮率領軍隊繼續分兩路伐蜀。
建武十二年(36)冬,吳漢、臧宮兩路大軍先后抵達成都城下,從西、南和北三面包圍了成都。公孫述困獸猶斗,派將軍延岑出北門抵御臧宮軍,自己親率數萬精兵出少城抵御吳漢軍。兩軍大戰,公孫述把吳漢打得潰不成軍。吳漢本人也被亂兵擠得掉入河里,要不是戰馬會鳧水,吳漢也會命喪成都城外。吳漢抓住一條馬尾巴,緊抓不放,算是撿回了一條命。這是奇恥大辱,吳漢惱羞成怒,兩個月后組織部隊再次強攻,兵擊成都咸門。
在面臨決定命運的選擇,公孫述又玩起最后的一次詐術,他算了一卦,卦象云:虜死城下。意思是,劉秀的隊伍是該死,將死在城下。公孫述大喜。
雙方在成都城外大戰,從早晨一直殺到中午,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趁著公孫述疲憊,吳漢使用預備隊突擊,將公孫述打散。結果出現本文開頭一幕。
巴蜀軍閥公孫述,不靠吸納人才,任人唯賢,富國強兵,發展經濟,改良民生,而是靠裝神弄鬼的小伎倆,而且待人苛酷,任人唯親,殘民以逞,最終身死國亡,為后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