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能夠再生，我仍選擇中國”

鄧稼先是我國核武器事業的開拓者和奠基者之一。從原子彈、氫彈原理的突破，到研制試驗及武器化的成功，再到新型核武器的探索，他都做出了不可磨滅的重大貢獻。這位被譽為“兩彈”元勛的科學家，用其一生實踐著科技報國的夢想，為后人樹立了一座愛國主義精神的歷史豐碑。

“學科學對國家有用”

1924年6月20日，鄧稼先出生于安徽懷寧縣一個書香門第之家。他是清代大書法家和篆刻家鄧石如的第六世嫡孫。他的父親鄧以蟄先后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回國后執教于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高校，是馳名學界的美學家和藝術理論家。

從5歲起，鄧稼先就跟著父親讀書，后來又被送入一所新式小學。這樣，他在少年時代就打下了很好的中西文化基礎。1937年7月7日，日寇發動盧溝橋事變，侵入北平城。正在讀高中的鄧稼先，在學校深受愛國救亡運動的影響。有一次，日本侵略者強迫中國學生舉旗上街慶祝“皇軍”的勝利，鄧稼先怒不可遏，將日本國旗扯碎，扔到腳下。鄧以蟄擔心鄧稼先遭到迫害，安排他取道海路，經上海、香港、越南前往昆明，投考由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南開大學組成的國立西南聯合大學。臨走時，父親叮囑他：“一定要學科學，不要像我這樣，不要學文。學科學對國家有用?！?/p>

1941年秋天，鄧稼先順利考入西南聯大物理系。當時，國內外都很有名的吳有訓、饒毓泰、葉企蓀、周培源、趙忠堯、吳大猷等科學家，都在這里教書。在優越的學術環境中，在“千秋恥，終當雪，中興業，須人杰”的激昂校歌聲中，鄧稼先如饑似渴地學習著，一步步走上科學之路。4年的聯大生活，無論在學術上，還是在思想上，都使鄧稼先終生受益。

鄧稼先從西南聯合大學畢業時，正值抗戰勝利。他先后到昆明市文正中學、培文中學教了一段時間數學，并參加了共產黨的外圍組織“民青”，投身民主運動，反對國民黨的獨裁統治。1946年5月，西南聯合大學結束了其歷史使命，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南開大學分批北上復課。北京大學遷回北平后，鄧稼先也回到北平，并受聘擔任北京大學物理系助教。他積極支持并參加了1947年“五二〇運動”和1948年“反迫害”斗爭，并在學生運動中擔任了北大教職工聯合會主席。

“娃娃博士”回到祖國懷抱

1948年夏，隨著解放戰爭節節勝利和民主運動的日益高漲，國民黨的反動統治搖搖欲墜。此時，鄧稼先為實現科技強國的夙愿，考取了留美研究生，進入物理系在全美排前十的普渡大學深造。面對一些同學的疑問，他坦誠地回答說：“將來祖國建設需要人才，我學成一定回來?！?/p>

鄧稼先選擇的原子核物理專業，是20世紀物理學新分支之一。雖然求學生活非常艱苦，但這絲毫不妨礙他鉆研物理學發展前沿的最新成果。由于成績突出，鄧稼先不足兩年便讀滿學分。在緊張的學習之余，他還積極參加了進步留學生團體“留美中國科學工作者協會”普渡大學分會的活動，并被推選為分會和總會的干事。他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向留學生們介紹了祖國的近況和青年學生的愛國民主運動。

新中國成立的消息傳到大洋彼岸，鄧稼先和同學們一片歡呼。1950年6月，“留美中國科學工作者協會”在芝加哥城北的鄧肯湖畔舉行年會，100多位代表紛紛暢談自己對新中國的向往、建設新中國的抱負?；氐狡斩纱髮W后，鄧稼先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完成了他的博士論文《氘核的光致蛻變》。8月15日，他順利通過論文答辯，5天后領取了博士學位證書。此時，鄧稼先只有26歲，被稱為“娃娃博士”。

盡管導師希望留下這位科學新星，但鄧稼先的心早已飛回了祖國。在取得學位后第九天，他就和100多位中國留學生一起，登上了威爾遜總統號輪船，在1950年國慶前夕回到了祖國的懷抱。鄧稼先回來了，帶著最新的科學知識，還有一顆赤子之心。

回國后的鄧稼先，服從組織安排，來到剛成立的中國科學院近代物理研究所，從事原子核理論研究。此時，新中國在這個領域的研究基本上是空白。鄧稼先與錢三強等人不畏艱難，開始了創造性工作。他以滿腔熱忱投入工作，迅速成長為骨干力量，并于1956年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

“我對自己的選擇，終生無悔”

1958年，鄧稼先的生活發生了重大轉折。這年8月的一天，錢三強找到鄧稼先，說“國家要放一個‘大炮仗’”，問他是否愿意參加這項必須嚴格保密的工作。鄧稼先深知這個“大炮仗”意味著什么，但剛滿34歲的他欣然接受了這個光榮任務，出任核工業部核武器研究院理論部主任。此后28年間，鄧稼先隱名埋姓，一心投入我國核武器的研制和實驗，身影只出現在嚴格警衛的深院和大漠戈壁。

1962年9月，鄧稼先領導完成的原子彈理論設計方案，一舉解決中國原子彈試驗成敗的關鍵性難題，被數學家華羅庚稱為“集世界數學難題之大成”的成果。兩年后的1964年10月16日，中國成功爆炸第一顆原子彈，舉國為之歡慶，舉世為之矚目。隨后，鄧稼先又投入到氫彈的研制工作中。按照他和于敏提出的方案，中國第一顆氫彈在1967年6月17日爆炸成功。從原子彈到氫彈，美國用了7年4個月，蘇聯用了4年，英國用了4年7個月，法國用了8年6個月，而我國只用了2年8個月，創造了一個科學奇跡。

1971年8月，鄧稼先的兒時好友、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楊振寧回國探親。他要見的第一個人就是鄧稼先。楊振寧后來回憶道：“在北京我看到稼先時避免問他的工作地點。他自己說‘在外地工作’。我就沒有再問。但我曾問他，是不是寒春（一位美國籍友人——本刊注）曾參加中國原子彈工作，像美國謠言所說的那樣。他說他覺得沒有，他會再去證實一下，然后告訴我?！薄霸谖译x開上海經巴黎回美國的前夕，上海市領導人在上海大廈請我吃飯。席中有人送了一封信給我，是稼先寫的，說他已證實了，中國原子武器工程中除了最早于1959年底以前曾得到蘇聯的極少‘援助’以外，沒有任何外國人參加?！薄按朔舛潭痰男沤o了我極大的感情震蕩。一時熱淚滿眶，不得不起身去洗手間整容。事后我追想為什么會有那樣大的感情震蕩，為了民族的自豪？為了稼先而感到驕傲？——我始終想不清楚。”

鄧稼先雖然長期擔任核試驗的領導工作，但他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在第一線。在我國進行的前32次核試驗中，他一共指揮了15次。核武器插雷管、鈾球加工等危險時刻，鄧稼先向來堅持要與操作人員在一起工作。這種忘我的大無畏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每一位科研人員。

長期的核實驗，使鄧稼先的身體受到嚴重輻射。1985年7月，他被檢查出患了直腸癌。在他住院期間，國防科工委的同志對他說：“同志們都很敬重你，想聽聽你的人生箴言?！编嚰谙壬约铀妓?，說道：“選擇了核武器，就意味著選擇了犧牲和付出?？墒?，我對自己的選擇，終生無悔。”“假如生命終結之后能夠再生，那么，我仍選擇中國，選擇核事業?！迸R終前，他心中想的仍是我國尖端武器事業，不禁對身邊人說：“不要讓人家把我們落的太遠！”

1986年7月29日，鄧稼先因病去世。張愛萍將軍在悼詞中說：“鄧稼先同志真正做到了他經常講的‘一不為名，二不為利，但工作目標要奔世界先進水平’。他的名字雖然鮮為人知，但他對祖國的貢獻將永載史冊。”在給鄧稼先妻子許鹿希的唁電中，楊振寧也說：“如果稼先再次選擇他的途徑的話，他仍會走他已走過的道路。這是他的性格與品質。能這樣估價自己一生的人不多，我們應為稼先慶幸！”

鄧稼先的卓越功勛和崇高品德，祖國不會忘記，人民不會忘記，歷史不會忘記。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50周年之際，他被追授“兩彈一星”功勛獎章；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60周年之際，他被評為“100位新中國成立以來感動中國人物”。鄧稼先的愛國主義精神，必將激勵海內外中華兒女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不懈奮斗。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