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上感受中國
2005年,德國某大學漢語系學生雷克到北京電影學院做交換生學習攝影,那個時候,奧運會即將舉力,北京各方面的變化簡直不可思議,就在那段時間,他萌發(fā)了徒步旅行,進一步了解中國的念頭。
2007年11月9日那天,是雷克的26歲生日。他開始出發(fā),準備從北京走回慕尼黑。
上路后,雷克碰到了很多困難和危險,大部分跟天氣有關(guān)。2008年的1月特別冷,那時候他正行走在山西,那一天,他在山里迷路了,眼看天快要黑了,只能搭帳篷過夜,雷克在暴雪寒風中搭帳篷,帳篷還沒有搭好,他都快要凍傻了,好在最后,他成功地鉆進了帳篷,度過了漫漫長夜。
不過,跟一路上的風景相比,雷克印象更深刻的,是各種各樣的人。有一次,他走到一個小村莊,大晚上,只有一個小賣部的燈還是亮著的,雷克進去問當?shù)赜袥]有賓館,老板說沒有,雷克郁悶地往門外看,不知道去哪睡覺。突然,老板把自家的鑰匙拿過來遞給雷克,說,那邊是我家的房子,你過去睡吧,我和阿姨反正在店里,明天見!那一刻,雷克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或許就是這段行走在中國的經(jīng)歷,帶給了雷克太多美好的感覺,若干年后,他成了微博紅人,每天評論在中國發(fā)生的各種各樣的社會事件,他站的角度是比較中立和客觀的,心態(tài)也很平和,因為他熱愛這片土地上的人們。
后來,這場旅行被雷克制作成了紀錄短片《最遙遠的路》,在德國播放后,引發(fā)了強烈的反響,2012年,同名圖書在德國出版。
2013年,雷克的這本書出版了中文版,名字叫《徒步中國》。這個德國人就這樣第一次在中國火了起來。
回到德國后,雷克發(fā)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中國”兩個字已經(jīng)深深扎下了根,他想念中國,好在很快,他找到了一個繼續(xù)了解中國的方式——微博。
雷克注冊了一個微博賬號,有一次,他看到了這樣一條信息:“從23個細節(jié)感受德國人的嚴謹,體會德國的崛起。”下面放著一串圖片和解說詞。
雷克實在忍受不了了,開始反擊:“飄過的德國人表示,這些圖片和解說詞大部分應(yīng)該屬于笑話吧?不可能有人把它當真。這不是嚴謹,是變態(tài)……”雷克繼續(xù)說,“拜托大家不要給我發(fā)那些令人惡心的微博,什么一年173天上班,什么德國人不允許學前教育……他們不了解德國,估計連自己國家也不了解,請別轉(zhuǎn)發(fā)給我了。”當然了,微博的最后,嚴謹?shù)睦卓藳]有忘記加上這樣一句,“我跟別的德國人無關(guān),只代表自己。”
有一天,地產(chǎn)商任志強轉(zhuǎn)發(fā)了一條微博“德國人信奉的五大哲理”。
雷克看到了,又開始反駁:“這位任志強先生發(fā)的微博,我作為德國人沒有聽說過還有這一套,德國確實有值得學習的地方,但不是這些,這些都是虛假的消息,沒有經(jīng)過核實的,很少有人提到真正值得學習的經(jīng)驗。”雷克之所以反駁,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不少人拿德國說事,其主要目的是罵自己人,為什么不直接罵呢,為什么要扯上別的國家照鏡子?這或許是一種不自信……
隨著時間的推移,雷克漸漸認識到,微博是不少中國人發(fā)泄和認識自己的地方。比如對于公共交通問題,微博上的議論就非常多。看多了,雷克也開始發(fā)聲:北京之所以堵車,是因為北京開車的人實在太多了,一是公共交通還沒有發(fā)達到處處能及,而且很多人這輩子第一次有自己的車,所以非要自己開車,無論有多不方便;另一個原因是,在北京開車還不夠麻煩,德國人口跟中國東部差不多,車也相當多,但城市居民多數(shù)不開車,為什么呢?因為油價高,而且城里停車位不僅難找,收費還巨高,北京就不一樣,政府部門對老百姓在交通方面向來都太溫柔……這樣的話,讓一些網(wǎng)友感覺到了不舒服,不少網(wǎng)友開始罵他,說他不懂中國。
對于這個責罵,雷克并不認同。比如對于空氣問題,北京人抱怨也很多,但在他看來,這跟德國還是不太一樣,“德國老百姓不僅是關(guān)注環(huán)保問題,他們還有行動。雖然只有政府才能管制污染,但污染不是政府搞出來的,你我他要求油價更低,你我他天天開空調(diào),你我他非要開自己的車,這些都是空氣質(zhì)量下降的重要原因。你可以告訴自己,不用堅持開自己的車,也可以坐公交車,你可以要求政府讓城里的停車場更貴,你還可以要求將垃圾分類處理……”
2014年,雷克又一次出書了,這本書的名字叫《中國,特色》,里面的主要內(nèi)容是他評論中國的社會事件。這本書讓雷克在中國再一次成了紅人,喜歡他的人更加喜歡他, 不喜歡他的人更加反感他。對這些,雷克看得很淡,無論人家喜歡還是反感,都不影響他過自己的生活。
雷克有話說
雷克發(fā)現(xiàn),僅僅在微博上評論中國的社會事件,還是不太過癮,他想找一種更加好玩的方式,做評論。他想到了視頻,于是,他開始用微視來進行評論。
近兩年,對年輕人在大都市里打拼的評論非常多,說他們是“拼一代”——很多年輕人為了追求理想離開家,在外面要么上班要么上學,這些年輕人因為生活壓力很大,所以要拼搏,同時,他們在生活中為了省錢,還要拼各種東西,比如拼車、拼房、拼飯……所以,輿論把他們叫“拼一代”。
雷克舉了自己的例子,他13歲開始下午打工,送宣傳冊,他媽媽認為,孩子打工不僅是一種美德,而且是一種教育的好方式,孩子通過打工,可以明白金錢的價值。
后來,雷克搬到城里念大學,房子當然不是自己一個人住,而是跟同屋一塊拼的,因為房租太貴,這在德國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二十多歲結(jié)婚買車買房什么的,對自己的要求是只要能成功地混到大學畢業(yè),能拿個獎學金出國留學,就已經(jīng)覺得非常不錯了,說那么多,其實他的觀點就是,無論哪里的年輕人,都要拼搏,都要拼房,這些都很正常。
對于不時爆出的校園暴力新聞和視頻,雷克也很有話說:“爆出這些視頻的人,初衷是為了幫助這些受害者,但是,這種行為真的是在幫助受害者嗎?他們今后怎么才能過上安寧的生活?真正的幫助,不是把視頻發(fā)上網(wǎng),譴責這些施暴者,而是采取有效的手段,去幫助受害者解決問題……”
雷克經(jīng)常聽到人說素質(zhì)的問題,而且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拿來批評人的,隨地吐痰,素質(zhì)不高;插隊,素質(zhì)不高……有時候,甚至直接說沒素質(zhì)。
可是在雷克看來,他覺得大家說素質(zhì),往往是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比如開車時,車主為什么不能禮讓其他車?得到的答復(fù)經(jīng)常是,這些人沒有素質(zhì),意思是,車主本身素質(zhì)沒有問題,只是由于其他人素質(zhì)太低,所以車主必須跟他們一樣。
在雷克看來,中國的交通法規(guī)還不夠保護弱者,比如,拎著購物袋的步行老太太、三輪車、奧迪A8,三者中最應(yīng)該受到交通法規(guī)保護的是老太太,因為她最弱,然后是三輪車,最后才是奧迪A8,目前,有關(guān)部門保護弱者的意識還不夠強,制定的交通法規(guī)還不夠完善。
不久前發(fā)生在四川的一起公共交通事件,引發(fā)了強烈的社會反響,一向關(guān)注中國交通的雷克對此評價也非常直接:“不少中國人根本不會開車,亂開車,盡管印度很多地方不如中國,但印度人開車就是比中國好。”這個評價惹來了巨大的爭議,很多網(wǎng)友罵他:“我們中國的事關(guān)你什么事?要你這個老外指手畫腳?”
對于這個評價,雷克粲然一笑:“如果我看到你臉上有飯粒,我們是工作關(guān)系,我不會告訴你,我還會說你好漂亮,因為我想跟你合作,我想賺你的錢;只有我當你是朋友,才會跟你說,你臉上有飯粒,你要擦掉。”
雷克的這些微視作品獲得了巨大的社會反響,2015年3月,他獲得了騰訊微視年度大獎。
如今的雷克,經(jīng)常游走于中德兩國之間,每次來到中國,他都會住在便宜的快捷酒店里,因為他的經(jīng)濟條件并不大好,但他用觀點開專欄,發(fā)表文章,賺取稿費。這樣的生活,他很滿足,因為這是他的事業(yè)。雷克當初在德國選擇漢學系的時候,漢學系只有不到五十名學生,隨后,每年的人數(shù)都要比前一年多一倍。更多的人跟雷克一樣,有了更加務(wù)實的目標——來中國,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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