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財富革命:生態財富革命
大約在一萬年前,長期從事采食和狩獵的人類逐步發現并開始利用一些動、植物的繁殖規律為自身提供食物,種植業和養殖業就此誕生——這種以地球表層生態環境為基礎,利用物種繁殖規律獲取財富行為的出現是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財富革命,我們把它稱為“生態財富革命”。
在生態財富革命之前,人類主要利用純自然生態條件進行采獵活動,一兩個人在方圓幾十公里之內狩獵和采集也未必能夠保障溫飽;生態財富革命之后,一兩畝的土地就可以養活一個小家庭——人類財富總量產生了巨大的飛躍。
與農業財富時代相適應的財富觀,叫作重農主義或農本思想。比較典型的說法叫作“土地是財富之父,勞動是財富之母”,“農業是財富的唯一源泉”。然而,當農業帝國的疆域不能再繼續開拓,人均占有的土地資源越來越少的時候,上述農本思想就極大地阻礙了人們尋求新的財富形態的步伐。
第二次財富革命:工業硬財富革命
始于18世紀60年代的蒸汽機動力革命,以蒸汽動力的應用為標志,不僅紡織工業財富成倍增加,而且輪船、火車等以煤炭和蒸汽機為驅動力的運載工具也逐漸取代了人力、馬車。
19世紀中后期,以電力技術的應用為開端,煤炭燃燒產生的熱能,水流所蘊含的動能、勢能和風能等都可以以電流的形態傳輸。不僅電燈取代了蠟燭,而且內燃機也取代了蒸汽機,鐵路四通八達,電話、電報、留聲機等通訊產業開始起步。“電氣化硬財富”又一次改寫了人類的財富總量、財富結構和財富形態。
20世紀的石油化工業革命,把人類財富和效用的來源拓展到石油和天然氣等地球資源,化學家們從石油中分離出汽油、煤油,合成香料、染料和藥物。“二戰”以后,化學肥料和除蟲劑在農業生產中被廣泛使用。石油、天然氣逐漸替代煤炭成為人類主要的動力和能量來源,人類衣食住行中直接、間接來自石油日用化工產品的比重甚至超過所有農產品的總和。
從公元元年到1820年這1800多年的歷史中,世界GDP總量只增長了6倍。而當地球硬資源的能量被從“潘多拉之盒”中釋放出來后,能源和機械代替了人工,各種物理化學方法替代了動植物繁殖規律,從而徹底顛覆了農業生態財富時代的財富創造方式,硬財富大爆炸使世界GDP總量在1820年至1913年這不到一百年間增長了4倍。
在硬財富時代,農產品及源自農產品的食品、飲料、煙草、棉紡、毛紡等物質財富,只占社會物質財富總額比例的15%至20%;鋼鐵、有色金屬及以其為原材料的金屬制品、機械制品、汽車、家電、通訊、電子產品、文教體育用品等占人類物質財富總量的比例超過30%;石油及以其為原料的化工、化學、化纖、醫藥等占人類物質財富總量的30%以上;源自煤炭、天然氣、水電等的消費品占了人類物質財富比重的15%至20%左右。
硬財富革命極大提升了人類的生活條件和福利,但也避免不了巨大的資源消耗,尤其是硬財富制造大國的崛起,通常會引起全球性的“硬資源”緊張。
為了突破上述硬資源的不可持續性,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已經完成了三次能源革命,第一次是蒸汽機和煤炭能源的革命;第二次是人類基礎能源從煤炭向石油的大轉換;第三次能源革命以水力發電、核電、風力發電的產生為標志。如今,煤炭、石油和電力共同構成了人類的三大能源。如果這三大能源的供應出現問題,通常會引發全球性經濟危機,比如20世紀70年代“石油危機”所引發的全球經濟衰退。
不僅如此,長期來看,硬資源大部分是不可再生的。目前全球已探明的石油儲量為11376億桶,世界銅儲量4.75億噸,鐵礦石儲量為1600億噸,儲量基礎為3700億噸,鐵金屬儲量為800億噸,儲量基礎為1800億噸。21世紀伊始,由于中國等國家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加速,全球經濟穩定增長,上述“硬資源”不同程度地出規了緊缺狀況,價格都出現了成倍上漲。
在上游硬資源稀缺,價格上漲的同時,硬財富制造業還普遍面臨著產能過剩和下游硬財富需求(硬需求)不足的問題。無論是紡織品、家用電器、日用化工,還是汽車、鋼鐵、電子消費品等制造業硬財富的生產技術都很快普及,并且最終迎來供給成熟,甚至供給老化階段,在完全競爭、過度競爭的情況下,這些硬財富制造業的利潤率逐漸下滑,甚至最終走向虧損。
第三次財富革命:掙脫“地球引力”
19世紀法國經濟學家薩伊提出了“三要素價值理論”,認為商品的生產歸根到底都是源于三種生產要素,即土地、勞動和資本,也就是說,土地、勞動和資本都是財富的源泉。當企業經營管理又上升為一種獨立的財富創造因素,19世紀末英國經濟學家馬歇爾提出勞動、土地、資本和經營管理的“四要素價值論”。到了20世紀,科學技術在財富創造過程中的作用逐漸被人類所認識,要素價值論又發展為“五要素理論”:勞動、土地、資本、管理和技術都是財富創造的源泉。
雖然承認了土地、勞動、資本、管理、技術都是財富的源泉,但是硬財富觀仍然沒有徹底擺脫對地球資源的依賴。只有到了軟財富時代,財富創造過程對地球環境資源的依賴才變小,逐漸掙脫硬資源的“地球引力”。
軟財富,主要包括信息產品、知識產品、文化產品、金融產品和其他社會服務等財富形態。上述信息軟財富、知識軟財富、文化軟財富、金融軟財富、服務軟財富的源泉和創造方式,不再是對地球生態資源和礦產資源的加工使用,而是來源于人類的思維活動和肢體的其他活動。
在軟財富時代,知識、文化、標準、管理、技術、品牌、網絡等軟資源成為稀缺要素和不容易轉移的要素。掌握了上述軟資源的知識精英們積累財富的速度,遠遠超過了那些傳統硬財富領域的百年資本巨頭。
在軟財富時代,由于軟財富創造過程的特殊性,使資本所有者失去對軟財富創造者的監控能力。比如:資本家可以用計件工資、計時工資、“泰勒制”來監管工人的生產線,卻不可能用同樣的辦法來監督管理知識型人才的藝術創作、軟件寫作、創意、金融資產的定價與買賣等軟財富生產活動。相反,那些擁有創意、創作能力、技術和管理專長的經營者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從金融市場獲得資本。結果,在軟財富領域,有形資本只能逐漸淪為技術擁有者和企業管理經營的附屬品。
最終,在軟財富時代,擁有資本的人只能按照資本的供求關系獲得平均的資本報酬;擁有土地的人獲得地租;一般勞動者獲得平均工資——生產的剩余索取權屬于那些擁有軟財富創造能力的技術精英和管理精英。因此,在軟財富時代的企業要素報酬分配中,知識型的管理層和工作人員一定會不斷擠壓資本家的利潤;在產業利潤分配過程中,那些擁有品牌和定價權的技術型、品牌型、渠道網絡型企業一定會不斷擠壓硬財富制造業廠商的利潤;在國家財富分配中,那些軟財富強國必然會輕松掠取硬財富生產國的利潤。
只有在這樣的時代,微軟、甲骨文、亞馬遜、蘋果、谷歌、Fackbook等企業的管理者和知識型勞動者的財富,才能夠迅速超過福特、通用、克萊斯勒等老牌企業的股東。只有在這樣的時代,看到一批三十多歲的科技和管理型富豪迅速崛起,其財富總額甚至已經超過了傳統的制造業和地產業大亨。雖然傳統硬財富仍然是軟財富的載體,但已不是價值的主要構成部分,因為硬財富制造者甚至硬資源占有者的財富索取能力越來越差,考慮到其持續消耗硬資源、破壞硬環境,硬財富制造業在很多國家即將淪為“負資產”。
軟財富革命:大國命運的關鍵
正如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所言,如果用“噸”來衡量,美國經濟比百年前不知道縮小了多少倍。然而,美國的財富實力反而日漸增強。如今,美國金融產業、信息產業、知識產業、文化產業、其他服務業等“軟產業”都在全球獨領風騷。美國GDP中來自軟財富產業的貢獻已經超過70%,而硬財富制造業占其GDP的比重已經下降到20%以下;與此同時,在國際分工地位和科技水平方面處于弱勢的發展中國家,從發達經濟體手中接過了龐大但日趨過時的硬財富生產能力,成為新的“世界工廠”。盡管實現了經濟“噸位”上的飛躍,但卻在全球財富分配中處于被支配地位。
對于正在到來的軟財富時代,不僅全球國際分工結構在發生劇變,硬資源和軟資源占有者的財富分配地位也正在逆轉。在技術、管理、金融等“軟資源”方面領先的美國、德國、日本等國家能夠長期利用這些軟資源為本國積累巨額財富。比如美國雖然若干年來維持“零儲蓄”乃至“負儲蓄”,但是由于擁有領先的技術、管理,因此能夠通過金融市場吸引全球資金來支撐其經濟和財富的繁榮;日本和德國雖然缺少能源、原材料等硬資源,卻能以其生產技術、管理能力等軟資源為支點,吸引能源、原材料進口,維持其財富繁榮。
21世紀是軟財富時代,未來百年的人類財富史,就是硬財富不斷讓位給軟財富的歷史。任何國家如果不能盡快發動這場軟財富思想的革命,破除落后的硬財富思想,它就將在未來的全球分工中繼續處于被支配的地位。
幾百年前,面對西方的硬財富革命,中國人曾經死守著“土里刨食”的生態財富觀,造成國力衰退、人民貧困;如今在這個軟財富時代,還有多少中國人死守著硬財富觀,要繼續把中國建成全球最大的世界工廠?
歷史告訴我們,沒有百年以上的持續繁榮,任何國家都難以實現國強民富、民族復興的夢想。如今,中國剛剛在硬財富制造業領域取得領先地位,這個世界又進入軟財富時代。如果不盡快破除落后的財富思想,掀起一場財富思想的革命,中國必然會在未來的全球分工中處于底層地位,不但難以實現“中國夢”,而且中國的財富創造效率會不斷低下,甚至連居民和國家的財產也會莫名其妙地縮水。
軟財富思想的革命,是關系未來大國命運的關鍵。
(摘自北京時代華文書局《軟財富》 作者:滕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