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

夜幕在一點點地拉下，天空中飛舞的雪花也越來越多。

我再次從懷里掏出那條伴我走過十三年風風雨雨的項鏈端詳。這是條普通的項鏈，只是上面掛著一個小瓶子，里面裝著故鄉的泥土。十三年來，每當我遇到困難時，我總會摸摸它，然后心里就會涌起一股力量。故土啊，祝福我吧！讓我今晚能到家。

十三年了！從父親手中接過這條項鏈后，我就義無反顧地一直向前。我離故土越來越遠，遠到我都忘記了我還有個家，直到大哥的那通電話。

“土兒，爹不行了，回家看看吧。”

家？我摸了摸被我藏得很深的項鏈，里面的泥土已經干澀，猶如父親渾濁的老眼。

回家！我帶上這條項鏈，開著車上路了。從繁華的高樓到充滿泥土的田野，路兩旁的風景在不斷改變，我的心也越發寧靜，踏實。

凌晨四點，按照計劃，今晚就可以到家。可是，今天天陰沉得很，冷冽的風夾雜著雨雪，車行進的速度像蝸牛一樣慢，而回家的欲望卻像藤蔓一樣瘋長。我等不及天全亮便再次出發了。

情況沒有想象中那么順利。上午，天空中不時地飄下幾朵小雪花，像是一場大雪的前兆。中午時分，雪花變大，也變得很密集了。下午四點，路過一家小飯館，我停下來吃了點東西。我明白家離這兒還很遠，但倘若不在這兒停下，前面恐怕是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了。

當老板聽說我要去的地方，被嚇到了：“那段路可不好走。”我沖他笑了笑：“我知道。”這漫天的大雪，給道路兩旁的樹木都穿上了銀裝，地面也被雪覆蓋了。密密麻麻的雪花砸在了車前玻璃上，盡管刷雨器開到最大檔，車前總會留下一層冰霜。

艱難地轉過幾個山頭，朦朧中我看見那塊清晰的留有當年離家的回憶的路標。呵，離家不遠了。我摸了摸那條項鏈，不由得加快了車速，但回家的必經之路是沒有了水泥的土路，顛簸不堪，只能繼續像蝸牛一樣慢慢走。

我以為能在十二點前趕回家，但現在已經十一點了，一個小時才走了半公里山路。我已經沒有了耐心，一次又一次地發動引擎，一次又一次地狂拍方向盤。大山的雪超出了我的想象，任憑引擎如何歇斯底里地轉動，車也不可能再向前走一步了。車子終于還是熄火了。

寒風呼呼地刮著，像是上天對我的嘲笑。原本蜷縮在大衣里的我失去了理性，我用力踢打著車子來發泄心中的怒火，還跳下車在車后使勁推車，但終究徒勞無功。我像個打了敗仗的士兵，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那是家的方向——歷經千辛萬苦到上海打拼，只為有朝一日能榮耀回家的方向啊。

突然我的指尖觸摸到項鏈上的瓶子。那是家鄉的土，生我養我伴我走過風風雨雨的土。我眼睛頓時濕潤了，曾在生意商場上百折不撓的我竟在故土前哭了。葉落歸根，無論擁有多少財富也抵不上這故土給我的歸屬感，唯有在故土面前我的內心才是平靜的，世間名與利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我堅定地站起來，向著黑暗前進。盡管眼前沒有路，但我知道家中一定亮著盞明燈，可以指引我找到回家的路。

【作者系江西省萬安中學井岡山文學社社員，指導教師：孫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