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被剃了陰陽頭。她看見我時,坐在沙發上,雙腳蹺在茶幾上,用鄙夷的口氣對我說:“你看你這個死樣子,你還有臉回來啊!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要是你,跳到北海死了算了。”
隨著《一步之遙》的熱映,“名門痞女”洪晃的家世再次被翻了出來。洪晃之父洪君彥系經濟學者、美國問題研究學者,長期在北京大學任教。他曾撰寫《不堪回首——我和章含之離婚前后》一書,記錄了他與“總長女兒、主席老師、外長夫人”章含之從相知、相戀、相伴到離婚,整整23年的過程,以及二人諱莫如深的第一段婚姻。
第三者是大串聯同伴
自從我(洪君彥)被剃了陰陽頭后,我一直不敢脫帽子。即使回到家里,因為怕嚇著女兒也整天戴著帽子。但洗臉時不得不脫帽子,卻不小心被當時只有5歲的女兒看見了。她嚇得嚎啕大哭,抱著我的腿說:“爸爸,我不要你這樣,我不要你這樣。”我也哭了,把女兒摟在懷里說:“妞妞乖,不怕,不要怕。”
那天章含之見到我卻完全是另外一種表情。她坐在沙發上,雙腳蹺在茶幾上,用鄙夷的口氣對我說:“你看你這個死樣子,你還有臉回來啊!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要是你,跳到北海死了算了。”說話時都沒用正眼看我。我當時大為震驚,心想:你明明知道我蒙受不白之冤,是無辜的,你不僅沒有一句安慰的話,卻用惡言惡語來挖苦我。這個女人心真狠!
1966年底,章含之開始了為期3個月的大串聯,她的同伴主要是外國語學院英文系的教員,其中有一位張某。那時我的大姐洪君慧看到他二人眉來眼去,出雙入對玩得歡天喜地,而把我完全置于腦后,不知掉了多少眼淚。我外甥見二人上街時拉著摟著的親昵樣,感到十分詫異,用好奇的口吻問章,她卻說:“我們外語學院出來的人都是這樣的,都很洋派。”后來大姐與大姐夫發現他們在她家臥室發生不軌行為,并掌握了確鑿證據,大姐當時大哭了一場。反復思量后,大姐含淚對我的兄弟姐妹說:“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君彥知道。”要大家守口如瓶。
妹妹勸我放棄自殺念頭
1967年中期,我整天勞動、寫檢查弄得疲憊不堪,又絲毫得不到家庭的溫暖、慰藉,看不到任何出路,情緒低落到極點,而且想到:我這般毫無作為、毫無尊嚴地活著,不僅自己痛苦,也給家人帶來恥辱,于是萌生了自殺的念頭。但轉而又想到:共產黨員要是自殺,將作為畏罪叛黨論處,罪加一等,這樣更會連累妻女。正當這種自殺的念頭縈繞不去,我最痛苦、最失落時,妹妹洪吟霞出差到北京。我把自殺的想法告訴了吟霞,妹妹聽后禁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哽咽著對我說:“小哥哥你怎么到這種時候還這么癡心?章含之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你連自殺還要考慮到會不會連累她……”在這種情況下,她才把章和張某在上海大姐家里發生的一切告訴了我。這件事對我來說,真是晴天霹靂,一時間我實在無法接受,倒使我放棄了自殺的念頭。
妹妹的一席話使我從此也警覺起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翻出章的手提包,赫然發現她的皮夾里夾了一幀張某的照片,包里還有安全套。這兩樣東西讓我憤怒極了,當場要她把事情說清楚,她一時慌了手腳,不知所措。開始她一味抵賴、否認,可是在物證面前無言以答。我當時憤怒到極點,簡直要瘋了。我說:“我要找張某人問清楚,你和他究竟是什么關系?”慌亂間章突然下跪認錯,表示悔改,并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我愈來愈像我的媽媽(指她生母)了。”我憤怒過后冷靜下來,理智地考慮到:我和她結婚已10年,女兒也6歲了。只要她真能與張某了斷關系,我再不會提起這件不愉快的事。我會和她和睦相處,給女兒一個溫暖的家。
但是我的良好愿望并未實現。自章張戀情揭穿后,章仍然我行我素,視我為陌路人,而與張某的婚外情一直斷不了,來往頻繁。當時在外語學院,章張之戀已成為公開的秘密。
就在我最痛苦、軟弱時,出現了一個既同情我、又仰慕我的人。她是和我分配在一組勞動的西語系女教師。大概是同病相憐的緣故,我和她有時談到深夜,愈談愈感到患難見真情,愈談愈深入愈感到惺惺相惜,以致未能克制感情沖動,步上了婚外情的歧途。
不久事情傳到章的耳中,她氣沖沖地責問我,說我丟了她的臉,跟我吵架。我理直氣壯地說:“是啊,現在我和你一樣也有了外遇。不過你做在先,我做在后;你做的是暗的,我做的是明的。咱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章與喬冠華的緋聞
我是1969年10月去江西的,直至1971年9月“九一三”林彪事件以后,鯉魚洲的北大五七干校結束,全體教職員工撤回北大,我才回到學校。
而那時章含之已是“通天人物”。1971年章含之隨喬冠華參加聯合國大會,待她返京后,她與喬冠華的緋聞就沸沸揚揚地傳開了,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我也有幾位燕大老同學在外交部工作,所以章與喬部長的事很快傳到我耳中。我聽后一點不吃驚,心想:這回準是她又愛上喬冠華了,以我的親身經歷,不難想象她是如何取悅喬部長的。
1972年年底,章含之向我提出要離婚的事。她說:“我們的緣分已盡了,分手吧。這樣對雙方都好。”我聽后心里非常平靜。心想:這是早晚的事,是必然的結果。我心里很清楚:像她這樣有心計的女人,在沒有找到更高的目標前是不會隨隨便便提出離婚的。所以她一提出離婚,我就爽快地答應了,沒半點爭執。
1973年2月,我和章含之去史家胡同附近的居民委員會辦離婚。第一次去還碰了釘子。居民委員會一位負責人冷言冷語地說:“辦離婚沒有登記結婚那么簡單,你們為什么要離婚?理由是什么?”我們兩人都說:“長期感情不和。”他又追問:“感情怎么樣不好?說具體點。”我倆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這一次離婚沒辦成就回來了。
辦離婚也要走后門
過了兩星期章含之打電話給我,約我再去一次居民委員會。她說:“這次行了。”我們走進居民委員會,接待我們的還是那位負責人。辦事的是同一個人,但態度迥然不同。他和顏悅色地給我們倒茶,熱情接待,一句話不問,利利索索地把離婚手續辦了。事后才知道,章向外交部反映了第一次辦離婚碰釘子的情況。于是外交部政治部主任派人到居民委員會關照,說:上次來辦離婚的,你們知道是誰嗎?下次章洪二人來辦離婚,不許問長問短,照辦就是了。想不到辦離婚也可以走后門。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父母離婚在社會上似乎是一件不光彩的事,連孩子也感到有壓力。關于父母的離婚,洪晃在書中寫道:“那是一個最不好的五一節,我爸把我帶到北大的宿舍里跟我談話,這之前他們其實已經分開了,但我爸爸還裝裝樣子,有時候還在史家胡同住。這次我爸爸就對我明說,以后史家胡同就不回去了。那天我爸爸陪我從北大坐332到動物園倒111路,一直送我到燈市口,然后我就在馬路邊,看著我爸過馬路到馬路北邊坐111路回北大,我就覺得我爸特慘。而我媽當時處理問題的方式是回避,她不知道這時候應該怎樣處理一個小孩的感情。”
先斬后奏激怒92歲章老
離婚的事向女兒交代過后,接著應該向老人交代了。章老當時已92歲高齡了,再加身體十分衰弱,長期住北京醫院療養。其實1971年我從鯉魚洲干校回北京時,老人家已經在醫院里了。那時我每星期都去北京醫院看望他,從家中帶去可口的菜和湯,坐上一兩個小時陪他聊聊天。
不久聽說章老受毛主席重托,即將啟程赴香港促成國共和談,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和老人談了。我到北京醫院章老的病房,先向他請安,問候他的健康情況,躕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爸,我和含之長期感情不和,已經辦了離婚手續了,這件事必須和您說一下。”章老當時非常吃驚,繼而大為震怒。他提高嗓門激動地說:“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先斬后奏,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你們離婚后妞妞怎么辦?”接著又問我,“是誰提出來要離婚?”我說是章含之先提出來的。章老馬上問:“含之是否有人了?”我說:“有了,是喬冠華。”章老馬上說:“你們的離婚過程一定有文章,這件事不能這么了結。我要找毛主席,等我香港回來再說。”說罷他氣呼呼地閉上眼睛。這是章老聽到我們離婚消息后的第一個反應,章老1973年5月25日赴香港,7月1日就在香港仙逝了。
(“水云間”薦自《不堪回首——我和章含之離婚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