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靈
中國女性的心向來放在家人身上,她們關注孩子、關心父母、關愛老公,卻常常忘了關懷自己。而這種疏忽有時候會在女性的生活中埋下不定時炸彈,讓她們苦心經營的幸福毀于一旦。
婦產科醫生是最了解女性的一群人。身為北京協和醫院婦產科的副教授、副主任醫師,行醫多年的張羽看多了女性的悲歡,而“哪怕是一個知識女性,對自己身體的了解程度也可能不到5%”的現狀也令她深感嘆息。為了避免更多因無知而發生的悲劇,張羽用麻辣有趣的方式提醒大家:“一盎司的預防勝過一磅的治療,一輩子的幸福取決于知識的加持。”
情定婦產科
1973年出生的張羽是地道的東北妞,18歲那年她憑借優異的成績考入了白求恩醫科大學。在她大四那年,北京協和醫院到校挑選兩名實習醫生,表現優秀者還有機會當住院醫生。同學們都躍躍欲試,其中就包括張羽。
協和醫院選人有兩個條件,一是參選者專業成績位列年級前十名,二是有大學英語六級證書。張羽剛好符合這兩個條件,獲得了到協和醫院實習的機會。
就這樣,她來到了向往已久的北京。抵達協和后她發現,這里的每一個人都不容小覷,到處都是傳奇,令張羽無法不自慚形穢。剛進協和時,個頭嬌小的張羽說兩句話都會臉紅,但是沒過多久,她就成長為一名伶牙俐齒、手腳麻利的“女漢子”。張羽因為膽大心細,辦事利落,得到了協和的認可,獲得了轉正的機會。
轉正之前,協和給予表現優秀的實習生自由挑選專業的機會。醫界一直有這樣的說法:金眼科,銀外科,又臟又累婦產科。選擇去婦產科的醫生極少,但張羽自念書起就崇拜有著“萬嬰之母”之稱的婦產科創始人林巧稚,認為老人家身穿白旗袍,頭挽發髻的樣子特別有范兒,她立志要做一名像林巧稚那樣的好醫生,因此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婦產科。
在婦產科,張羽遇見了林巧稚的親傳大弟子徐寧教授。徐教授看上去干凈利落,嚴謹慈悲。遇見性急的病人,即便對方破口大罵,徐教授也會面容平和,不徐不疾地向對方解釋病情。有一次,徐教授帶著醫護人員在手術室奮戰了十幾個小時才幫助產婦擺脫危險,當她走出手術室跟家屬交代病情的時候,粗魯的家屬居然一拳打過來……這一拳把徐寧教授的鎖骨打骨折了。學生們去看望她時,她還是淡淡微笑著。張羽忍不住問徐教授恨不恨,還說那天要是交代病情的是自己就好了。沒想到老人說:“打了我就打了,要是打了你,即使不骨折,你的心也會淌血,可能就不干了。我老了,快干不動了,如果連你們這些小的也不干了,那些產婦怎么辦?”
老人的話深深印在了張羽的心里,她再次對婦產科醫生這個職業肅然起敬。
看遍人間悲喜
張羽第一次單獨值班的時候,來了一位年輕女孩,女孩自述月經不調,讓張羽幫開些藥。雖然女孩堅持自己沒有過性生活,但本著醫療工作者的嚴謹精神,張羽還是對女孩進行了詳細的問診。通過問診,張羽感覺女孩的癥狀有點像宮外孕,堅持讓女孩做檢查。女孩身上錢沒帶夠,張羽便跑回宿舍向舍友借了一千多元墊付了檢查費。女孩確診是宮外孕后,張羽便苦口婆心地勸她做手術。
就在張羽做女孩思想工作的時候,女孩的輸卵管忽然破裂,張羽馬上向上級醫生匯報并換好衣服走進了手術室。可一進手術室,她就被汩汩冒血的陣仗嚇懵了,連最基本的醫學常識都差點想不起來。后來在上級醫師的指導下,她慢慢恢復了鎮定,眼疾手快地切除了病人正在冒血的左側輸卵管,將女孩從死亡線上搶救了回來。
就在病人脫險的那一瞬間,張羽感覺整個世界忽然寂靜了,一種巨大的幸福感包圍了她,喜悅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后來,女孩與張羽成為了好友,并在婚后憑借體內留存的另一側輸卵管成功受孕,當上了媽媽。而張羽也在一次又一次手術中過關斬將,積累臨床經驗。
受許多電視劇的影響,不少人總是擔心醫院抱錯孩子。事實上,醫院里的新生兒手上和腳上都有登記條,醫院還會打腳印備忘,弄錯的概率非常小,但是很多老人家還是不放心,追著醫生問了又問。有一次,一位老太太跟著張羽從一樓跑到三樓,追問自己的孫子會不會被抱錯。此時張羽剛在產房里工作了七八個小時,餓著肚子還沒吃飯,她耐著性子跟老太太解釋,但沒想到老太太的問題越來越多,張羽一時沒忍住,嗆了老太太幾句,老太太馬上跑到醫務室投訴去了。
當天中午,張羽就被上級批評了,她覺得特別委屈,忍不住落淚。事后,她想通了,當醫生本身就是一場修行,這場修行首先要從不動氣開始。從那以后,她再也沒跟病人頂過嘴,遇事總是耐心解釋,實在遇上不講理的,就說一句:“謝謝,我們以后改。”
在婦產科待久了,張羽看多了人間冷暖世間百態,她見過為了幾萬塊錢不管妻子卻帶著家人跑到醫院鬧事的丈夫,也見過為了醫藥費跟媳婦娘家人討價還價的婆婆。最初看到不平,張羽常常感到憤怒,后來她發現許多女性之所以被送進急救室,很大程度上跟她們缺乏醫學知識有關。很多女性懷孕期什么檢查都沒做過,孕后才知道自己患有甲亢、腫瘤等不適宜妊娠的疾病;有的則是為了盡快生孩子拒絕進行小手術,最后小病變成大病,不得不摘除子宮……種種狀況都讓張羽痛心,也讓她感嘆:無知才是女性最大的敵人。
幫女人讀懂自己
張羽開始有意無意地向身邊的女同胞普及婦科知識,從老家的同學朋友,到家里幫著帶女兒的保姆,都聽過她的科普“講座”。她經常勸說那些圖省事選擇剖宮產的產婦:做這個等于到鬼門關上走三回,身體允許的情況下請盡量選擇順產;她安慰那些被江湖游醫嚇得手足無措的女性:積液、腫瘤、囊腫沒那么可怕,沒準兒都是障眼法;她還提醒那些不打算給孩子吃母乳的媽媽,沒有什么替代品能比得上母乳有營養,如果實在沒辦法哺乳,至少生產頭幾天的初乳要喂給孩子,因為“初乳賽黃金”。
為了讓更多女性了解婦科知識,張羽攻讀了婦科腫瘤學博士,還在好大夫在線開設了自己的個人網頁,為不方便到協和就診的病人提供咨詢服務,同時也開始為國內多家孕嬰雜志撰寫科普文章。在常人印象中,醫學博士撰寫的文章往往是刻板而嚴謹的,但張羽渾身上下都是幽默細胞。因為她喜歡讀武俠小說,寫著寫著,文風便潑灑浪漫起來,麻辣又有趣,沒想到這樣一來,她的文章反而受到了讀者的熱捧。
見讀者喜歡自己的文章,張羽心花怒放,開始見縫插針地利用零碎時間撰寫“婦產科的那些事兒”。在這個過程中,她的寫作天賦展露無余,一個個鮮活生動的人物、趣味十足的故事在她筆下誕生了,那些深奧晦澀、卻與女性生命健康息息相關的醫學知識也被她不動聲色地揉入其中。就這樣,《只有醫生知道》一書問世了,而這本書出版不到一年就賣出了750萬冊。馬伊俐、梅婷、楊瀾等名人紛紛為這本書點贊,稱它為“一場關于女性身體呵護的及時雨”。
很快,在讀者的強烈要求下,張羽又出版了《只有醫生知道2》。相比第一冊,張羽的第二本書更具故事性,也更加貼近生活,得到了多家影視公司的關注。新書出版不久,其電視劇版權就已售出,片方將斥資1億元打造同名電視劇,并邀請張羽操刀參與改編劇本,希望打造中國版的《白色巨塔》。
因為滿足了充滿求知欲的女性群體,并向普通人呈現出了形形色色的醫療內幕,張羽成為了公眾認可的婦科大咖。不少私立醫療機構紛紛向其拋出了橄欖枝,欲高價聘請她。但她依然選擇堅守在協和婦產科的第一線,做著自己無比熱愛的工作,業余時間陪伴女兒,并爭分奪秒進行專業科普,以自己的方式給女性發私信。這樣的日子雖然辛苦,但張羽卻發自內心地快樂,因為她一直相信:大醫治未病,自己多一分努力,就會少一些悲劇發生,多一份幸福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