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算盤

潘春華

算盤是我國勞動人民發明創造的一種簡便的計算工具。由于其運算方便、快速，一千多年來一直是我國各階層普遍使用的計算工具，即使在計算機已被普遍使用的今天，算盤也沒有被廢棄，人們往往把算盤譽為世界上最早的計算器。

珠算是一種計算方法，算盤則是珠算的工具。早在200年左右，東漢數學家徐岳所著的《數術記遺》中就有“珠算，控帶四時，經緯三才也”的記述，這是迄今為止中國文獻中關于“珠算”的最早記載。《數術記遺》還記錄了十四種古代算法，而用珠的算法就有“太乙算”“兩儀算”“三才算”“九宮算”和“珠算”五種。唐代末年開始見到籌算乘除法，到了宋代，產生了籌算除法歌訣。由此可見，算盤和珠算皆由籌算逐漸演變而來。

算盤之名稱最早見于宋代算書《謝察微算經》，“中，算盤之中”，并已出現有橫梁穿檔的大珠算盤。20世紀60年代，中國珠算學者余介石、殷長生等人對故宮博物院珍藏的北宋名畫《清明上河圖》進行了考察，發現位于全圖最末端有一個“趙太丞家”藥鋪，在其柜臺上放著一把五檔算盤，這是目前發現最早記錄算盤形象的畫作。元代，算盤的使用已十分流行。宋末元初詩人劉因就寫了一首《算盤》詩：“不作甕商舞，休停餅氏歌。執籌仍蔽簏，辛苦欲如何？”到了明代，算盤的應用已由商貿、教育向科研領域開拓和發展。

宋代以后，中國出現許多珠算論著，南宋數學家楊輝的《乘除通變算寶》載有“九歸”口訣。15世紀中葉，《魯班木經》中有制造算盤的規格。由于算盤的推廣普及，論述算盤的著作也不斷產生，流行最久的珠算書是1593年程大位所輯的《算法統宗》。該書是一部以珠算應用為主的算書。全書共17卷，有595個應用題，多數問題摘自其他算書，但所有計算都改用珠算。書中載有算盤圖式和珠算口訣，并舉例說明如何按口訣在算盤上演算。此外，明人吳敬《九章詳注比類算法大全》，記載了珠算的有關算法。清人李光庭在《鄉言解頤》中也有關于算盤的記述：“算盤者，經營之歸宿也。京師鋪店開門必響算盤，似有點數節奏……”

算盤一般呈長方形，也有呈正方形、圓形、柱形等，大小不一，大的要人抬，小的可以藏入口袋。算盤周圍有框，內有軸心，俗稱“檔”，通常為9檔、11檔、15檔，檔的上端中間用一根橫梁隔開，上端兩顆珠，下端五顆珠。算盤珠可沿細桿上下撥動，通過用手指撥動算盤珠來完成算術運算。珠算時配有口訣，便于記憶，運算簡便。

算盤的質地有木、竹、金、銀、銅、鐵、玉、瓷、陶、景泰藍、象牙、骨、玻璃、塑料等；檔的材質也有高低之分，有藤、牛筋、鐵、銀、銅、鋁、竹木、不銹鋼等。比較珍貴的當數牛筋檔，價值不菲。質優的算盤是紅木制的，珠重桿滑不連帶，打起來“叭叭”作響，富有節奏。中國現存最早的算盤是1444年制作的一把七珠二十五檔算盤（第十五檔缺），現流落于日本。鉛山民俗博物館有一把方形三區六檔的算盤，十分罕見。明初時，中國算盤流傳到日本，其后又流傳到俄國，又從俄國傳至西歐各國，對近代文明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算盤獨特的文化內涵，為文人墨客們提供了豐富的創作資源。明代作家施耐庵在其《水滸傳》一百〇八將中，塑造了一位手托大算盤的神算子蔣敬。清代文學巨匠曹雪芹在《紅樓夢》第二十二回“聽曲文寶玉悟禪機，制燈謎賈政悲讖語”中，記載了一則“算盤燈謎”：“賈政又看迎春的，道：‘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因何鎮日紛紛亂？因為陰陽數不通。——打一物。賈政道：‘是算盤？迎春笑道：‘是。”迎春生性懦弱，作者以算盤“別人撥一撥才動一動”的特點，暗示她“被動”的一生。

現代作家茅盾在其《林家鋪子》中，更是多次運用算盤來表現人物性格。大畫家齊白石曾以算盤為題材畫過一幅《發財圖》。當代著名詞作家喬羽曾寫過一首《算盤歌》：“下面的當一，上面的當五，一盤小小的算珠，把世界算了個清清楚楚。哪家貪贓枉法，哪家潔白清苦，俺教你心中有個數。三下五去二，二一添作五，天有幾多風云？人有幾多禍福？君知否——這世界缺不了加減乘除。”這里借算盤談社會、說人生，歌詞雖短，含義卻深。

不僅如此，民間還流傳著不少有關算盤的楹聯及謎語。福建晉江城隍廟大算盤兩旁有一現存最早的算盤聯：“人有干算，天只一算；陰謀巧算，終歸失算。”其人定勝天、勸惡從善的主題分外鮮明。臺南城隍廟里用以記人功過的兩架大算盤，分別是1937年和1959年懸掛上去的，其算盤楹聯就顯得新意盎然。其一曰：“善惡全是人自作，是非算定法難容。”其二曰：“幾何代數留古今，乘法歸除定是非。”其間閃爍出的人生哲理光彩奪目，讓人回味無窮。

臺灣民間流傳這么兩道傳統謎語，其一：“兩層樓房十三幢，竹頭椽子木頭墻。弟兄七人住一門，下層五個上層倆。”其二：“弟兄七人同模樣，大哥二哥在外鄉。五弟心想合一處，中間隔著一堵墻。”沂蒙山區，民間也流傳一道算盤謎：“兄弟五個，姊妹一雙。相貌一般同，身價不一樣。一家常打架，為的金錢賬。”算盤謎語形象生動、幽默風趣，令人喜愛。

有關算盤的成語更是不計其數，如機關算盡、精打細算、老謀深算、滿打滿算、神機妙算、如意算盤、不可勝算、長算遠略、反攻倒算、龜年鶴算、策無遺算、能掐會算、持籌握算等。

千百年來，算盤逐步進入到普通百姓的生活，形成了一系列具有民俗特色的算盤文化。在民間，算盤是富貴的象征，有招財進寶、驅兇辟邪、財源滾滾、精打細算的寓意。因此，一些裝飾性、寓意性的算盤，如戒指算盤、項鏈算盤、辟邪算盤、鑰匙串算盤、手鐲算盤、耳墜算盤、銀鎖算盤、腰帶算盤、筆筒算盤、水煙筒算盤等，常在收藏市場出現，為人們所推崇。2011年，一把清代碧玉算盤竟拍出160萬元高價，創下國內算盤收藏市場最高紀錄。除此之外，算盤還作為警醒新娘學會“精打細算”的陪嫁，出現在嫁妝“六證”中，以祝福新人婚姻生活富足安寧，贏得財源廣茂。民間，還常將精致的算盤掛件系在小孩脖子上，以驅兇辟邪。此外，算盤文化中還有不少禁忌習俗，如：不得讓小孩將算盤翻轉過來滾動耍玩；不得將算盤作為敲擊、體罰工具；不得有灰塵污垢殘留在算盤上；使用算盤前必須先洗手；算盤必須輕拿輕放；等等。

在電腦普及的今天，珠算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正式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就意味著算盤仍然不會“一退六二五”，而將作為一種非物質文化得到保護和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