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 志
(中共遼寧省委黨校,遼寧 沈陽110004)
韓國地處朝鮮半島南端,與中國一衣帶水。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韓國經濟高速增長,迅速崛起為新型工業化國家,到1995年一躍成為世界第十一大經濟體,史稱“漢江奇跡”。1996年,韓國正式加入OECD,隨后被世界銀行列為高收入經濟體,標識著韓國僅僅用了不到兩代人的時間,就由貧窮落后的發展中國家轉變為新興發達國家。韓國發展基礎和發展戰略與中國相似,因此通過對韓國經濟發展歷程的各個階段進行深入分析,可以更好地理解韓國經濟轉型發展路徑,從而對中國具有很大的啟示作用和借鑒意義。
韓國獨立初期實行進口替代戰略,經濟發展高度依賴美國援助。領導人主要注意力在政治軍事斗爭,相對忽視經濟建設,導致韓國經濟落后于同在半島的朝鮮,人均國民生產總值不到朝鮮的三分之一。經濟發展滯后進一步加劇社會民眾對執政者的不滿,幾經動亂,軍事強人樸正熙上臺,韓國進入樸正熙時期,也就是韓國“真正開始發展經濟”的起飛時期。
整體來看,韓國經濟轉型發展大體可以分成三大階段:樸正熙執政前期(1962~1971年),樸正熙執政后期(1972~1979年),后樸正熙轉型時期(1981~1997年)。
1961年,韓國陸軍少將樸正熙發動“五·一六”政變,建立“國家重建最高委員會”,開始了軍政府時期。此時,軍政府面臨的經濟社會形勢已經非常嚴峻。為此,樸正熙一方面設立中央情報部,嚴厲鎮壓政敵異端;另一方面,成立經濟企劃院,統籌經濟規劃、財政預算和外來資本。基于政變前民主黨政府的經濟發展計劃,軍政府出臺了韓國第一個經濟發展五年計劃,以期通過經濟建設成就來“合理化”軍事政變。
由于韓國當時國內市場狹小,人均國民收入偏低,但人口眾多,廉價勞動力資源豐富,而自然資源儲量較小,樸正熙政府調整韓國經濟發展模式,將之前的進口替代戰略轉變為出口導向戰略,積極引進外資,彌補國內儲蓄缺口,從而擴大投資,尤其注重投資發展具備比較優勢的出口加工業:如紡織業等勞動密集型輕工業。第一個五年計劃期間,韓國經濟得以迅速增長,初步擺脫了對美國援助的依賴性,逐漸實現經濟自立,極大地提高了韓國進一步促進經濟轉型發展的信心。
樸正熙當局很快就把經濟轉型發展的重心由輕工業轉向重工業。但這對資源資金雙重匱乏的韓國來說,無疑是極大的挑戰。因為美國當局逐漸限制對韓援助,為了進一步引進外資,推動韓國經濟發展,在美國的支持下,樸正熙力排眾議,推動韓國與日本于1965年正式建交。隨著韓日關系趨于正常化,韓國獲得了日本大量賠款,樸正熙當局用這些資金推動第二五年計劃的經濟建設,包括昭陽大壩、京釜高速公路等基礎設施建設,以及浦項制鐵等重工業項目。同時,韓國還以美國戰略盟友的身份,出兵參加了越南戰爭,由此獲得大量的美國軍事援助和軍事訂貨,進一步促進韓國經濟增長,為韓國重工業化奠定了良好的發展基礎。
進入20世紀70年代,隨著西方國家經濟增速放緩甚至出現陷入滯脹,韓國勞動密集型產業外需下降,同時還面臨東南亞等后發國家和地區的價格競爭,韓國傳統優勢產品出口市場空間縮小。樸正熙當局轉而加快重點發展資本密集型產業。
經過第二個五年計劃的過渡和準備,進入第三個五年計劃后,樸正熙當局于1973年發布“重化工業化宣言”,正式宣布韓國進入重化工業化時期,確定鋼鐵、有色金屬、機械、造船、汽車、電子、石油化學、水泥、陶瓷器及纖維工業等十大產業作為韓國戰略投資重點,在稅收、外匯、信貸、關稅、建設項目等方面,對企業實行產業傾斜,從而加快重化工業等資本密集型產業的發展,帶動第二產業在三大產業中所占比重超過第一產業。韓國出口結構隨著產業結構的調整而發生變化,為韓國對外貿易注入新的發展動力,進而在投資出口主導的經濟發展模式背景下直接拉動經濟快速增長。在第三個五年計劃期間,韓國出口總額突破100億美元,帶動人均國民收入突破1000美元。韓國正式躋身“亞洲四小龍”行列。
然而,韓國政府對經濟運行的強勢干預,尤其是對企業集團的非均衡化傾斜發展政策卻扭曲政企關系,大企業或企業集團與政府官員形成盤根錯節的復雜關系,財閥在國家政治經濟生活當中的勢力影響膨脹,再加上政府為了推動重化工業化而實行的政策性金融,以及商業銀行的傾斜性放款行為,影響市場對資源的有效配置,并導致分配不公,為韓國經濟金融體系脆弱,以致難以應對東亞金融危機的挑戰埋下伏筆。
到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韓國經濟非均衡化發展過程中社會民生問題逐漸暴露出來,收入分配差距、區域差距、城鄉差距等結構性問題日益凸顯,再加上樸正熙當局專權作風趨于強硬,引發民眾不滿。雖然韓國第四個五年計劃已經明顯轉而重視經濟民生均衡化發展問題,但在多重矛盾的背景下,1979年10月26日,樸正熙遇刺身亡。同年,受國際政治經濟環境影響,再加上韓國經濟發展模式結構性問題,韓國經濟增長大幅度下降,亟待進一步調整轉型。
樸正熙身亡后,經過短時期的混亂,韓國陸軍少將全斗煥發動“雙十二”政變,重新實行軍人執政。然而,迫于國內外壓力,全斗煥當局開放選舉,軍政府出身的盧泰愚繼任總統。此后,韓國完成了政治轉型,金泳三當選總統,成為樸正熙身后韓國第一任文人民選總統。
韓國在后樸正熙時期不但推動政治轉型,還大力促進經濟轉型。韓國政府提出“穩定、效率、均衡”的方針,并將第五個五年計劃由經濟發展計劃改為經濟社會發展計劃。隨著技術革命的深化發展,以及新自由主義在歐美國家的興起,韓國政府逐漸調整經濟管理方式,轉變政府職能,由直接出面推動重化工業化發展,改為發揮市場機制,改善競爭秩序,政府投資側重研發層面,以保障韓國出口競爭力,推動韓國競爭優勢由價格成本轉向質量、品牌等非價格因素。韓國出口趨于好轉,貿易赤字下降,到1986年實現貿易盈余。
1986年后,韓國進入第六個五年計劃時期,在低匯率、低油價和低國際利率的背景下,韓國出口進一步增長,帶動韓國經濟總量和人均國民收入增加。隨著政治轉型,韓國進一步調整政府職能和市場秩序,經濟社會發展趨于穩健,使韓國得以成功舉辦1988年首爾(漢城)奧運會。
1992年,韓國開始執行第七個五年計劃。但1993年,金泳三總統上臺后,停止了軍政府背景的盧泰愚當局的經濟計劃,改為實行新經濟計劃,提出進一步推動政府職能、產業結構和金融機制改革。在當時知識經濟在歐美國家興起,韓國高度重視信息產業,大力發展電子信息、精密機械、精細化工、新材料、新能源等產業,提高產業結構的技術附加值。到東南亞金融危機爆發前,韓國已經躍居發達國家行列。
韓國政府在經濟轉型發展過程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早期韓國經濟起飛階段。韓國政府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先后直接引導韓國經濟勞動密集型出口加工業和資本密集型產業的發展,隨后在經濟發展達到一定階段和水平后,隨著韓國財閥資金自主性增強,政府逐漸重新劃分與市場之間的職能邊界,發揮市場作用,調整競爭秩序。
就中國而言,當前政府職能定位主要問題不應簡單地歸于政府權力過大,恰恰相反,在某些領域,政府并未充分發揮相應的經濟管理職能。因此,在當前經濟轉型發展階段,政府應該做到不越位、不缺位、不錯位。不越位指的是政府不應直接插手競爭性和盈利性市場運行,避免擾亂競爭秩序;不缺位指的是政府在經競爭秩序管理上應該切實發揮相應職能,監管到位;不錯位指的是政府應該避免經濟管理手段錯位使用,例如在社會民生領域,應該使用基于公平原則而非基于市場規則的經濟管理手段。
韓國經濟轉型發展的不同階段都對應了不同的產業結構,在早期以勞動密集型的輕工業為主,隨后是資本密集型產業,接著是技術密集型產業。正是因為把產業結構的調整放到了經濟轉型發展的核心,韓國才能迅速抓住經濟轉型發展工作的關鍵所在:例如在勞動密集型產業發展不到十年,就開始著手準備并推動發展重化工業;在產業環境發生變化后,就迅速調整政府職能和市場秩序,從而借鑒美國發展經驗,為高新技術產業發展創造條件。
就中國而言,改革開放之后,中國迅速確定基于廉價勞動力比較優勢為基礎,發展勞動密集型出口加工業,以此形成投資出口為主導的經濟增長模式。然而,在近年來國內外環境條件都發生變化的背景下,這種低成本推動的增長模式已經越來越不適應經濟社會的發展要求。在轉型發展過程中,各地應該結合自身實際,明確自己產業結構調整方向,避免一窩蜂式發展經濟,從而避免重復建設和資源浪費,合理調整產業結構和需求結構。
韓國在經濟轉型發展過程中,開始的時候實行非均衡化發展,先后重點發展勞動密集型出口加工業和資本密集型重化工業,由此引發收入分配差距、城鄉差距和區域差距等方面問題。為此,韓國逐漸強調均衡化發展,但這種均衡化發展內化于非均衡化發展。例如,韓國在強調區域均衡發展的同時,仍然傾向于產業非均衡化發展,尤其是高新技術產業,而產業分布的特征必然導致區域非均衡發展。但無論是均衡還是非均衡發展,都是服務于轉型發展的大局中,進行通盤考慮。
就中國而言,對于非均衡現象不應該大驚小怪,過于緊張,更不應該通過限制合理增長快的來縮小差距,而是應該想方設法促進增長慢的來縮小差距。對于產業發展導致的行業和區域差距,只要是切合市場秩序的正當的產業發展,即使導致出現非均衡的現象,政府也不應該越位干預,錯位調整,而是應該從社會管理的均衡化角度出發,運用相應職能手段操作。對于城鄉差距,也應該科學看待,與韓國相比,中國大城市不但沒有過于膨脹,反而仍有較大發展空間。因此不應簡單地限制大城市發展,而是應該通過發展中小城市和農村,調整城鄉差距。
[1]斯泰恩·林根,權赫周·李.社會福利、有效治理與發展:以韓國為例[J].公共行政評論,2012(4).